清冷又靡丽
回到相府时已近深夜,起初李太傅还想再挽留挽留,见谢归未实在无意留宿也不便强求,只好亲自打点备轿送谢归未回相府了,还要再三嘱咐他常来看看,自己目送轿子好一会才离开。
想到这儿谢归未不自觉笑了笑,想到他小时候和李宣在李府上房揭瓦四处捣乱弄得府上下人怨声载道的时候,李太傅把他们俩一人一脚踹出大门,扬言:
“学不老实就别进李家的门!”最后还是谢归未他爹把他们俩领回了相府,三天之后李太傅才来相府把李宣带了回去。
谢归未记得李宣也就是那个时候爱上花束做的荷花酥的。
而如今,逝者已矣,生者犹自经历。谢归未叹口气道:“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事啊!”
比如的他们的死,又比如我的再生。命运这东西,谁说的准呢……
花束提着灯笼走在谢归未旁侧,晃了晃灯笼:“可是还有些东西不是时间能左右的啊!”
谢归未闻言先是愣了愣,而后突然朗声笑了起来,眼里却看不出是喜是悲,等笑完才道:“是啊,有些东西可不就是这样……”
小团暖光晕晕,照亮了他们通往书房的路。
大殷皇宫,太和殿。
褚宵行扫了眼殿前跪着的影卫,神色莫变,淡淡开口:“可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影卫垂首,恭谨道:“后五日夜。”
待人退下,褚宵行叹了口气,轻轻抚上案上画作,指腹细细密密的摩挲画上之人眉眼,“你又想做什么呢,相父?”
褚宵行心里不受控制地想,“要是我再大一点就好了,他也不会只把我当小孩子,什么都不告诉我……”
褚宵行心里怅然,指尖覆上画中人的脸庞,画上赫然是那日梨花树下谢归未衣带散乱的模样。
清冷又靡丽。
…………
五日后,夜幕低垂,明月方吐白。
相府书房,花束一身鹅黄衣,柳眉轻轻蹙着,眸中担忧掩都掩不去,正站在案侧絮絮叨叨:“相爷一定要万分小心,动起手来保全自己才是最最重要的……”
谢归未听的无奈,再一次重复道::“没事的花束,不用这么担心,我不会跟他们动手的。”那么多人埋伏在那,哪里用得到他亲自动手?
“不动手也要注意安全,刀剑无眼。”花束还是担心,“要不我陪相爷去,这样我也放心。”
谢归未:“你又不会武,去了不放心的可是我。”
他本来打算要和李宣一起去的,谁知道李太傅前些日子不知从宫里受了什么刺激,回来就把李宣狠狠揍了一顿,五天前又因为春宫图揍了他一顿,导致李宣到现在连床都下不了,更别提陪他一起去了。
“计划到底没有变化多啊!”谢归未叹了口气,就要起身出门。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身黑色常服的褚宵行走了进来。
皇帝陛下扫了眼看到他几乎惊诧的嘴都合不拢的花束,继续往里走。
“下去吧!”
花束明显一愣,见礼都来不及就匆匆行礼退了下去。出了门她脑子还是懵的——刚才那时小皇帝吧?小皇帝怎么会来相府?她就这样见到天颜了?!
花束实在很恍惚。
谢归未见到褚宵行也是愣了好一会,还没从诧异中缓过劲来就被人扑了个踉跄。
“相父!”花束一出门,褚宵行就一下扑到谢归未怀里,脸贴在谢归未胸膛上蹭来蹭去。
他相父政事繁忙,会武却只是偶尔练武,看着纤瘦抱起来却又很软,窄腰若束素,褚宵行有时做梦都能梦到自己在抱着谢归未。
谢归未好不容易稳了身形,看着他蹙眉道:“陛下着实胡闹!怎么好端端的出宫到相府来了?”
“行儿想相父了嘛!相父好多天都不去看我!”褚宵行晃着头撒娇,“相父要去西郊那吗?行儿陪相父一起去。”
谢归未闻言愣了下,他虽把持朝政,却从未干涉过褚宵行自己的意愿,也默认他可以培养自己的势力,褚宵行有自己的暗卫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到底低估了褚宵行的能力。
“孩子总要长大的……”谢归未心想,不过这长大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快?还是说皇家的孩子都是如此?
谢归未垂眸看着褚宵行,忍不住问道:“陛下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褚宵行摇摇头,道:“只能猜到一点。”他只是隐隐觉得和褚宵从有关,其余的倒是不知。
谢归未闻言笑了笑,也不多问,便带着褚宵行出门了。
当皇帝的只会呆在宫里也算不得什么好事,左右这次安全无虞,他还真就有这个胆子带着褚宵行一起去瞧瞧。
晏都西郊历来是晏都的好去处,倒并不是此地风物多么繁盛,而是所谓的西郊其实是一片湖。
浩烟波渺,一望无际,周边城镇多傍水,镇民不少人都以捕鱼为生,大殷国境辽阔,东侧国岸临海,晏都却在西境,是以西郊湖里的鱼在晏都很受欢迎,不少镇民都用捕鱼钱养活了一家老小。
白天西郊并不算冷清,尤其在鱼肥汤鲜的时节,捕鱼人的吆喝声可谓此起彼伏。
要说真正的盛景,还得是晚上。华灯初上,宴会始开,各式各样的船舫挤在一水之间,或停或行,五湖四海的人欢笑行乐,在船上品菜览景,丝竹管弦,推杯换盏。
尤其今夜,画烟楼做庄,中央最大的游船上,勾银描金,丝幕翩翩,花魁染柳在船头素手抚弦,琴声悠悠,又有舞姬伴乐。一时四面游船聚拢,酒色声靡,十里画帘揭,天上有新月。
远离主船的最外圈泊着一艘平平无奇的小船,不似周围奢华的游舫,这只船是再普通不过的打鱼船,船头挂了两只红灯笼,一个老伯坐在船尾看着眼前天上人间之景。
船蓬内,谢归未和褚宵行对坐着,中间是刚上一会的酒菜。
谢归未挑了挑眉,道:“怎么,看呆了?”
却见褚宵行只是淡淡‘嗯’了声,眼睛仍是一错不错的的盯着船外之景。
这下轮到谢归未纳闷了,平日里褚宵行少年老成,除了功课练武折子也就对他这个相父有点兴趣,如今倒是看着这一片繁华之景入了迷,难道是自己平日带他出来的次数少了?
丞相大人深切反思,觉得自己以后要尽可能多带小皇帝出来见见世面。
谢归未微抿了口酒,顺着褚宵行的目光看。
只见不远处画舫上,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搂着一名美貌女子亲的陶醉。
那两人侧对着谢归未他们,男子似乎喝醉了,一边在女子脸上脖子上毫无章法的乱亲一边上下其手,那女子被结结实实抱在怀里,欲拒还休,喘息连连。
谢归未没忍住,‘噗’的一下喷出嘴里刚要咽下去的酒。
“咳咳……咳……”
褚宵行赶忙起身蹭到谢归未身旁,一手用帕子轻柔的拭着他嘴角,一手用了点力拍着谢归未脊背,着急道:“相父没事吧?相父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