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第十九章 荷叶鬼

    周少贵在二河西岸捉弄了郭屠户，也使‘杜壳子’杜子富的房子失而复得，让文水成佩服得五体投地。杜子富搬新居时，邀请表兄文水成和周少贵一行到家中吃酒。文水成怕事情败露不敢前往。周少贵道：“此番‘狗跳神’的事做得天衣无逢，我们但去无妨，只要你不提表亲之事即可。”

    那郭屠户也不是天生的恶人，被‘狗跳神’和天雷‘警示’之后，知罪改过，一心向善。那天他也派人接周少贵一行去吃酒，席间，把周少贵奉约神仙。后来，关于郭屠户遇仙，以及‘狗跳神’的事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神，越传越发远，不久，整个汉川都知道了。

    周少贵一行离开二河，叫文水成开慢船，一路停停靠靠，游山玩水。

    时节已到夏末秋初，正是大地万物生长茂盛、结果的时候，周少贵到达了刁汊湖的刁西，只见翠绿的荷叶满湖满塘，湖里的空气中飘散着荷叶的清香。夫人陈氏摘了一片又肥又嫩的荷叶，当一顶帽子戴在头上。周少贵道：“这里真是神仙住的地方！”

    周少贵和文水成或垂钓、或看书、或谈天说地、或谈古论今。夫人陈氏则做些针线女工打发日子。

    有一天，周少贵突然指着文水成的辫子问：“文兄！那皇帝早已下了龙亭，现在已是共和，你还把辫子留着做什么？然道是想复辟？”

    文水成道：“只是习惯而已，也有怀旧的意思。”

    周少贵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从你船上的藏书来看，都是些诗词歌赋、或三言两拍之类的闲书，或者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杂书，文如其人，看书也如其人。你我不问政治，我们在江湖上游荡的人，也只配看这些书。治国安邦的书我们看了也无用武之地。”

    正说着，周少贵在书架上看到一本《草药邪方秘录》，眼睛一亮，连忙翻了起来。里都是写的一些如何使人发疯、使人惊恐、使人变傻、使人发情、发笑、发痒……等荒唐的药方。

    文水成道：“这本书是一个道士乘船时丢在我这里的，这本书你用得着，就送给你好了，而且我们那个‘狗跳神’的药方也可以编入此书中。”说罢大笑。

    这时，夫人陈氏说要解手，要文水成将船划到岸边去。平时文水成的船上没有长住女客，所以没办马桶。船家和男人们解手大都是把屁股掉到船边就屙。

    陈氏在岸边一处草丛中选了个地方蹲下，尿还未屙完，不一会就听到一个男人淫邪的声音说：“哟！小娘子好白好嫩的屁股啊！”说着就往她身边走。陈氏受了惊吓，搙起裤子就往船边跑。边跑边骂：“你个下流坯子！”

    陈氏上了船，那男人一直跟到船边，还做出猥亵的动作，也不怕船上的周少贵和文水成两个男人正怒目而视。文水成见来者不善，马上把船蒿一点，离开了岸边。

    周少贵打量那人：瘦高个子，穿一身青色向阳纱的夏衣，腰间扎一条红色绸带，上衣敞开，露出瘦骨崚峋的胸脯。

    那人对着文水成恶狠狠地说：“划船的，快跟老子靠岸，老子要收鱼税。你别想跑，要是老子追到你，罚你十倍的钱！”

    文水成道：“我这是客船，收什么鱼税？”

    那男人又说：“那就收过路钱，你要知道，这个刁汊湖是我刁家的，老子是刁老七！”

    文水成在这一带划船，听说过刁老七的名字，知道他仗着家族人多势众，在刁汊湖当起了湖霸，是个凶残好色之徒。文水成怕惹不起，就问：“那得交多少钱？”

    “十块大洋。”刁老七说。

    文水成道：“太多了吧，我一个月都赚不到十块大洋！”

    刁老七则狡狤地狞笑着问：“刚才那个娘子可是你的，如果交不起过路钱，可用她抵债，也不过是陪我一夜的事，算便宜你了，伙计！”

    周少贵气得咬牙切齿，但暂时又计可施，只得小声对文水成说：“钱我有的是，你现在就给他五块大洋，答应下午再给五块，这样可把他挂住，等下午有了计策，一定好好收拾他，以解羞辱之恨。”周少贵说着拿了五块大洋交给文水成。

    文水成心领神会，把五块大洋丢给了刁老七。

    刁老七平白得了五块大洋，真是欢天喜地，把大洋一块块地吹了又吹，听了又听，见一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真的现大洋，喜滋滋地放进了荷包。

    文水成说：“我敬你刁老七是这里的大哥！还有五块大洋您下午来拿，我备酒等你！”

    刁老七道：“好说好说！”

    刁老七走后，周少贵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什么好的计策。这时他看到了刚才翻的那本《草药邪方秘录》，于是认真看了起来。

    《秘录》的第一章写的是关于让人发疯的办法，那药方子是一个不常用的中药：石蒜。石蒜本有毒，是治毒虫咬伤和脓肿的外用药，有催吐的功效，人误食后呕吐‘鲶鱼涏’。若取石蒜的鳞茎，加韭菜根，加烧酒。人食用后发魔、神经错乱、阳萎不举，怕声响、怕光、恐水、怕移动的东西。石蒜的花叶毒性更大，人食后失语，重者死亡。

    书中还详细地讲述了石蒜的花叶的形状和生长环境：石蒜也叫龙爪花、毒蒜、乌蒜、蟑螂花，其花红得发黑，形如龙爪，生在茎上一尺的顶上，鲜艳如血，其叶如兰，茎下有宿根，状如蒜，色黑；竼文中佛教称之为曼珠沙华，意为天上之花；但在民间，人们称它为彼岸花，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是上坟的日子。彼岸花开在秋彼岸期间，非常准时，所以才叫彼岸花。而它生长的地方大多在田间小道，河边小道和墓地，所以别名也叫做死人花。一到秋天，就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于红黑色的花朵，整片的彼岸花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有人说，彼岸花是开在黄泉路上的花朵，它红的似火， 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 人们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它被认为是不祥的植物 。

    周少贵叫文水成划船靠岸，一个人提了一把菜刀，按书上所描述的地方寻药。他上岸后走不多远，就看到芦苇丛中有一块坟地，坟地里乱草丛生，不时有狐狸或狗獾从破坟洞里跑出，发出阴森的叫声。

    周少贵知道，按书上所说，石蒜在夏季是不会开花的，那就只看它的叶了。周少贵正在细心寻药时，听到不远处有嘤嘤的哭声，周少贵以为是鬼在哭，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大着胆子走过去看究竟，原来是一老妇人在一座新坟前伤心。周少贵上前打了个招呼，与那妇人谈起了家常。原来新坟中埋着的是老妇人的女儿，年方十六，因被刁老七奸淫后，怀上了孽种，老人家买来中药为其坠胎，因失血过多不幸身亡。

    周少贵听了老妇人的哭诉，义愤填膺，决心要治一下刁老七这个淫魔，一定要找到石蒜。

    在一个坟洞的旁边，有一珠深绿如兰草的植物，植物上的茎才生长出三寸多点，花蕊还束在一团，未曾开放，如书上所写相似，周少贵用刀挖出来一看，叶下果然有一个蒜状的根，如是认定它就是是那中药石蒜。他又在一处农家菜地中挖了两兜韭菜根，回到船上，与文水成一起开始用酒泡制魔酒。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刁老七果然如约到湖边来。

    刁老七上午凭白拿了周少贵五块大洋的甜头，意犹未尽，还想打一回‘秋风’，连身边的随从家丁也不带，怕别人沾了自己的‘香宜’。

    这回是文水成以船家的身份作东，菜是现成的，就在湖中钓了两条大鱼，做成了鱼丸、炸鱼、烧鱼、蒸鱼、几样鱼餐。见刁老七大摇大摆来到湖边，文水成便拱手作揖道：“欢迎刁兄光临我的破舟！”

    刁老七也不讲客气。上船后，文水成便向刁老七介绍周少贵：“这是周先生，看风水，解八卦，是他的本行，人称半仙！”

    刁老七不理不睬，眼睛却不停地往舱里瞄。文水成便说：“那就是周夫人了。”

    陈氏在舱中背对门做着针线活，也不抬头看这边。连吃饭也没出来，由文水成端进去的。文水成安顿好了陈氏，就开始摆桌子喝酒。

    刁老七不仅好色，也很好酒，真报谓酒色之徒。他一上桌子，就大口地抽了三杯，此后话就多了起来。周少贵跟他东扯西拉说了些闲话，趁机把他灌醉，然后给他换上了魔酒，刁老七此时哪里还尝得出好坏，对于敬酒来者不拒，周少贵斟一杯，他就喝一杯。不知是怪药下得太少，还是因为刁老七的酒量太大，一直喝到日头快要落山，还不见有什么变化。周少贵心想，莫非我们做的是一个解酒的药？正在周少贵怀疑魔酒的功效时，只听刁老七眯着眼睛，浑身发抖，惊恐地说：“爹！娘！你们怎么用针刺我的眼睛？”

    周少贵见刁老七‘来了神’，怕他倒在船上不好收拾，就把他扶到船下，叫他自己回家。

    刁老七下船后歪歪斜斜摇晃着身体，周少贵吼一声，刁老七就走一步。周少贵有些急，就扯了一根粗蒿草棍子在他身后的地上抽，周少贵抽一下，刁老七听到声音就走一步。周少贵心想这也不是个办法，而且天也黑下来。

    周少贵听说湖边的人都怕水鬼，传说水鬼都是穿着荷叶做的衣服，晚上遇了人就发出悉悉嗦嗦的呼声，当地人也叫荷叶鬼。周少贵想，这刁老七已是神经错乱，如孩童一般，不如吓一吓他，让他快点滚蛋。于是就在湖边找来一顶很大的枯荷叶，用钓鱼的绳子系在刁老七身后，然后大声一吼：“水鬼来了要吃人啦！都快跑哇！”

    刁老七真的吓哭了起来，连哭边跑，他每跑一步，身后系着的枯荷叶就发出咚咚的响声，而且后面越响，他就越是跑的快。同时，他跑的越快，那荷叶就越响。于是刁老七愤愤不平起来，说：“荷叶鬼呀荷叶鬼！你为么事只撵我一个人呢！”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刁老七浑身是泥地拖着一只枯荷叶回到了村上，也找不着自己的家，遇着人就躲；遇着狗叫，也学着狗四肢着地走路。刁家的家丁听说了刁老七发疯的事，就来接他回家，谁靠近他就下口咬。刁老七出门时没告诉家里任何人，也没带家丁一起去，不知道他发疯的原因，家里人看他见人就咬，以为他是被疯狗咬了，得了狂犬病，便按当地土方，从猪窝里挑来猪粪，混了热饭，喂给他吃。但仍不见好转。

    刁老七疯后，特别怕荷叶，看到荷叶就说水鬼穿着荷叶衣服捉人来了，或就说荷叶鬼来了，从此不敢到湖边走。所以，刁汊湖一带从此少了一个湖霸，更少了一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