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花尽—09

    乌苑的桃花又开了，满苑粉郁的花海，那样灿烂的云蒸霞蔚，绮丽如锦，绚烂到了极致，反而让人嗅出一丝荼靡花尽的哀婉和凄凉。

    一场意兴阑珊的春雨，簇满枝头的粉浅瓷白，一树千瓣难辨。那美，美得惊心动魄，似最诗意的水彩描过的宣纸，洇染开去，层层叠叠连绵不断。

    夏煜站在乌苑门口，那道雕花大铁门依旧漆黑烁寒，泛着清冷幽寂的光，如有满腹的心事，等着谁去温暖。

    夏煜是乌苑看着长大的，她刚学会走路，夏风就带着她满园子开辟游荡。乌苑的每个角落都有她和他烙下的脚印，这里几乎堆满她和夏风童年以及少年的回忆。很多年来，每到桃花漫开的时节，她都执意拉着夏风来看满苑桃花。

    “夏风你看，桃花又开了！”夏煜指着乌苑西角，起伏的千树娇红，旖旎缱绻，她兴奋得欢呼，伸手去拉身后的人，这次，却扑了空。

    右手定格在半空，几瓣桃花飘曳蹁跹，穿过指缝，一点柔软，一缕淡香，却再也没有那张漠漠浅笑的面孔。

    时间顿时划开巨大的缝隙，一半归了前尘，留成往事。另一半是无止境的悲伤，散落一地。

    夏煜收回手臂，一股悲呛涌上胸口，那样难受，连呼吸都觉得灼痛。最终只能轻轻叹口气，惆怅地走开。

    桃花十年依旧，也许会镌刻成永恒。人面却不知何处，谁还记得当年的那缕春风，飘散去了哪里。

    此情此景应了那句古诗，点透了物是人非，却让夏煜红了眼眶。三年复三年，夏风离开的时候，乌苑也是这样开着灿烂明媚的桃花，风一起，就吹落一地的花瓣。

    她又想起了夏风的眼，沉眸似渊，藏得住万丈红尘，化得开荼靡花尽，早已经是无坚不摧，谁也伤不了他。

    不像她，没有护心的盔甲，悲哀得只剩下蚀骨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