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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苍云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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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残城。

    萧萧风起,吹动未退的江水,折戟沉尸,黄沙浑浊,曾经巍峨繁华的楚都恍若死域,洪水过后,千里赤地,一片人烟灭绝的景象。黄昏之下,唯有战火曾经肆漫的痕迹,深刻在一片片残垣断壁、废井荒楼中,似血的残阳,凄凄悲风,昭示着一个国家彻底的灭亡。

    天灾,或是人祸。也许从来都没有人想过,称雄天下的楚国会在一日间分崩离析,就像从来没人会相信烈风骑的战败,东帝七年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在雍朝历史上划下了无比惨烈的一笔,如此沉重的杀戮,如此决绝的存亡,令得无数史官提笔滞言,暗叹无声。

    王师大营。

    天色渐渐暗下时,中军营前数点篝火早已燃起,火焰忽明忽暗,山风吹来,依旧带着十分浓重的血腥之气。

    苏陵处理完几件刻不容缓的军务,快步向主营走去,待到帐前,迎面遇上离司出来,一眼看到她手中之物,低声问道:“怎样了?”

    离司道:“伤势虽是不轻,但暂时没什么大碍,宣王那一剑着实狠辣,若非有九幽玄通护体,怕是便凶多吉少了,眼下只务必要好好休养才是。”

    接天台上最后一战,子昊虽与姬沧联手重创皇非,但亦被姬沧剑气所伤,引动旧疾。当时他强行压制伤势,众人皆是不知,回到大营亦只传了离司入帐,苏陵也是刚才知晓情况,皱眉道:“仍是得用那东西,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

    离司握了手中皮囊,黯然摇头:“主上等着公子呢,公子若有机会,便也帮我劝劝主上吧。”

    苏陵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转身入帐。

    帐中幽静的灯火下,子昊披衣而坐,容色淡然,听他进来,抬头道:“你来了。”

    苏陵欠身道:“主上,宣军现已退出楚国边境,并没有特殊动向,大营驻扎由墨烆、靳无余统领负责,各处已安排妥当,不过,聂七他们带了个人回来,是楚国的含回公子,我们不敢擅作决断。”

    “含回?”子昊目光微抬,低咳一声。

    苏陵道:“是,他侥幸被大水冲至江滩,正让聂七和宿英遇上,便将人救了起来,请主上示下。”

    子昊眉心轻锁,微微闭目,片刻后睁开眼睛,幽黑的瞳仁深处,一片淡冷:“处置了便是。”

    “臣明白了。”苏陵点头,毫无意外。没有多余的仁慈,亦没有无谓的怜悯,便如当初决定以整个西山水军为弃子,彻底翻盘一样,只有绝对的服从,干脆的执行。请示了军务之后,苏陵正斟酌要如何将离司刚刚提到的事劝上一劝,忽听子昊道:“苏陵,随我出去走走。”

    说话时一抹玄衣划过灯火,他已起身,缓步向外走去。苏陵微微一愣,随后跟他出了大帐。

    子昊在帐外挥手屏退了想要随行的影奴,沿着山路徐徐前行,直到此地山岭高处,方才止步,苏陵在他身后停下,举目前方,正是在洪水战火中毁于一旦的楚都。

    残阳最后的余光正缓缓沉没于苍山尽处,仿佛光明被黑暗吞融,暮云浓得如同鲜血,渐渐覆灭在呼啸而来的山风之下,最终所余,便是一片沉重的黑暗。

    山崖上负手而立的人,不说一句话,静静看着这落日的消亡,目所能及,曾经是楼殿辉煌,灯火万丈,曾经是王侯霸业,富贵荣华,仅仅是一日风云,仅仅是一局杀伐,所有一切都在眼前这双修削的手间灰飞烟灭,唯余一天残阳似血,十里荒凉。

    弹指烽烟,乾坤震覆,倾国一怒,万骨同枯。而他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又在想些什么?

    苏陵没有说话,亦没有发问,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同他看着这一场浓重的落日,如同过去千百个日子,无声无息的陪伴。

    过了许久,直到夜色全然降临,星野四寂,子昊方才回头,低声咳道:“传令下去,三日后拔营回师,楚国后事不必以帝都名义干涉,命跃马帮和冥衣楼见机处理,倘若宣王插手,亦随他去。”

    “是,臣会妥善安排。”苏陵答应道,“主上,夜里风寒,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营帐吧。”

    子昊转身,空旷的夜幕之下,他似乎笑了一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像离司一样唠叨了。”话虽这么说,却已移动脚步。

    苏陵笑说:“臣与离司皆是分内职责,这个主上可责怪不着。”

    “嗯。”子昊眸光微侧,缓声道,“我怎么倒觉着,这像是越权呢?”

    苏陵闲闲作答:“分工不分家,在主上面前,这权偶尔越一越似也无妨。”

    子昊不由得轻笑一声,唇角轻扬的瞬间,原本略微压抑的气氛已然淡去,苏陵亦是挑唇,两日来神情第一次显得轻松。

    两人便这般信步徐行,不远处已见营地点点火光,子昊随口问道:“且兰那边准备得怎样了?”

    苏陵道:“明日一早启程,给昭公的密旨也已发出去了。主上此次对楚用兵,未调九夷一兵一卒,反而命他们先行返程,这样安排虽是好意,但不知九夷国众臣会不会有些多余的猜测。”

    子昊淡淡道:“放心便是,且兰已非昔日之且兰,自会知我用意,若到现在还镇不住群臣,那她入帝都何用。”

    苏陵心中一动,即刻问道:“这么说那件事,主上已是应允了?”

    子昊道:“我命且兰先行回师,固然是要她护送含夕早些离开楚国,但也是想她先到帝都,提前见见昭公,只要得到昭公的支持,她以后便会轻松很多。”

    苏陵话中略有不解:“主上亲口一言,昭公自当尽心从命,以且兰的身份地位,帝都众臣亦不会有人反对,主上为何要让且兰独自面对他们?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子昊深邃的眸心仿佛丝毫探不见底岸:“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这条路她需得一个人走,你若有心,不妨从旁相助,或可两全其美。”

    苏陵似是隐约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而后略微迟疑,再道:“主上,还有件事关于含夕公主,不知当讲不当讲。主上这般善待含夕,甚至决定立她为妃,此举固然是惜她情意,但眼前楚国新败,各方势力尚未清扫,虽说含姓王室倾覆,少原君府也土崩瓦解,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如那含回一样,她难免会成为潜藏不安的因素,一个不慎,恐怕生出事端。所以此事,主上是否要再行斟酌?”

    子昊一反常态地沉默,过了片刻,突然竟是笑了:“苏陵,这样的话唯有你能,也只有你敢对我直言。这,是至绝至狠的手段,干净彻底。”

    “正因无人能言,所以我才会说。”苏陵平静地道,“当此乱世,谋动万方,为一人仁,便可能对天下错。主上是天下人的主上,早在大婚之夜皇非翻脸时,便已经选择了后备的棋路,这一局,本就是至快、至狠,亦至绝,主上既然无惧此局,苏陵自亦然。”

    子昊驻步营前,削薄的唇角隐约仍是笑意,清淡的语声,一片波澜不惊:“你说的不错,所以水漫上郢,楚国非亡不可,下一步面对宣国亦将是一场硬仗。我如此安置含夕,另有我的考量,从前到后,真正能影响楚国的人,并不是她。”

    苏陵略一沉思:“主上这一步仍是针对他。”

    子昊不置可否,而后简简单单说了四个字:“宣国,姬沧。”

    阵阵冷风扑面,似是一股压人的锐气,竟令得苏陵心中凛然,此时忽见离司带了一人自大帐匆匆赶向这边。

    子昊亦是转头看去,离司到了近前,急急叫了声“主上”,竟是连行礼都忘了,一脸悲喜难辨的神情,顿了一顿,方道:“主上,跃马帮少帮主殷夕青,他……求见主上!”

    “夕青见过王上!”自她身后,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白袍少年屈膝行礼,抬头间满目英气,甚是引人注目。

    子昊凝神打量这眉眼飞扬的少年,并未忽略他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远路赶来,一到军中便入帐求见,定是有什么重要消息,方要发问,殷夕青却先道:“王上救命之恩,夕青始终未能面谢,一直念记在心,请王上先受我一拜!”

    子昊将手一抬,微微含笑:“人道跃马帮少帮主急公好义,英雄少年,果是名不虚传。此次调动粮草,你替朕立了大功,此时不在扶川主持帮务,为何来了上郢?”

    殷夕青抬头笑道:“些许粮草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王上以后若有差遣,夕青万死不辞。对了,我是替王上送信来的。”说着神情微敛,自袖中取出一个细小的圆筒,“这是阿姐派人传来的消息,九公主现在正和她一起在穆国,前日因大战封城,害得……”话未说完,子昊目光微微一震,素来从容的声音竟是异样急促:“你说什么,子娆怎会在穆国,她……如今怎样了?”

    殷夕青呆了一下,方继续道:“信里只说重伤昏迷,当时烈风骑封锁了楚都,内外出入不得,所以阿姐只好送她和夜三公子转道穆国。”

    子昊眸心骤缩,刹那透出的异光是惊是痛,更是莫可名说的愠怒。子娆性命安危事关重大,苏陵跟着便追问了一句:“可知现在情况如何?重伤昏迷,究竟是怎么回事?”

    殷夕青道:“信中并没有细说详情,不过按那时的情况,十有八九是伤在少原君手中。”

    话音刚落,子昊一拂袖,转身对离司道:“命墨烆速来见朕。”接着一停,再道,“不用了,你直接和他会同宿英、聂七一起赶去穆国,同时传我密令,让卫垣全力协助,无论如何不得再有闪失。”

    离司最是清楚子娆身体状况,早已心急如焚:“我们这便动身!”

    殷夕青道:“我陪你们走一趟。”

    “多谢少帮主!”离司点头,转而与苏陵对视,两人眼中皆是忧虑重重,但此时子昊的目光却离开众人,遥遥投向了深沉的夜空,冷冽的神情之下,一丝深刻的柔软便这样悄然漫过眉梢,漫过了幽深的目光……

    落峰山七十二殿错落分布,以总舵苍云峰为中心形成一个庞大的建筑群落,夜玄殇自幼便对此处极为熟悉,趁着夜色深暗,自东侧山崖悄悄摸上主峰,神不知鬼不觉便进入了总舵范围。

    白天他和白姝儿离船之后,途中使了个金蝉脱壳成功甩掉白虎禁卫,为保安全,两人又多兜了两个圈子,才设法与殷夕语会合。待到船上,知道子娆已被带入苍云峰,夜玄殇自是放心不下,随即命白姝儿等人在外接应,独自潜入总舵看察情况。

    越过一道荒废的围墙,便是一座平日用来堆放杂物的侧殿,夜玄殇原想此处必是灯深人静,谁料今晚四下烛火通明,就连这平日鲜有人迹的院落,也有弟子带剑路过,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他只怕事情与子娆有关,心中隐隐着急,趁两帮弟子交替的空隙,身形一闪越过回廊,刚刚进入一间空室,便有几名巡逻弟子自前方过来,其中一人边走边道:“真奇怪,大师兄先前带回的女子也不知是什么人,竟惹出这么大的事端,你们听到没有,师尊可是传令格杀勿论呢。”

    另一名弟子接口道:“听说方才师尊大发雷霆,连大师兄都挨了一掌,不过有人不知死活,竟敢闯进咱们总舵劫人,大师兄的脸色可也不怎么好看。喂,你们说那人会不会是……”他声音突然压下,一名年轻的弟子跟着叫道:“啊!若真是二师兄,那怎么格杀勿论?哎呦!”

    话未说完,已被那先前说话的弟子弹了一个响指:“小点声,仔细传到师尊耳朵里,罚你站上三天梅花桩。二师兄武功比你高了不止数倍,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对手,遇上他你拦得住吗?”

    那小弟子摸着头道:“我不过担心二师兄嘛,想当年他还在山上的时候最好玩了……”几人越走越远,说笑之声随之淡去。

    夜玄殇自藏身之处闪出来,微微蹙眉,心知子娆暂时没有危险,但又不知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在渠弥国师和夜玄涧手中将她劫了去,而这人又是目的何在,垂眸略一思索,随即展动身形,悄悄往无风殿方向而去。

    一路避开几批弟子,越接近无风殿,搜寻越是紧密,为首的也都换作了易风、幻电这样的亲传大弟子,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可谓警戒重重。但夜玄殇身法何其之快,殿前弟子只觉眼角有人一闪,回头时夜玄殇早已越界而过,但他却不直接往殿中去,反是向西一拐,又避过两重岗哨,跃入了位于左边的一个院落中。

    此处院落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层层错进,曲水成溪移木为林,自有一番清幽别致,显然是天宗内颇有地位之人的住处。夜玄殇熟门熟路进了主楼,过不多会儿,忽然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于是一个翻身隐上房梁。

    火光透窗而入,说话声、脚步声井然有序地传向四面屋室,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复又迅速安静,便听有人道:“回禀大师兄,除了您日常居住的主楼,其他地方都已仔细看察,并无异样情况,这里一直有弟子把守,那人应该没那么大胆藏来此处。”

    “知道了。”夜玄涧的声音随之响起,“你们先去吧,继续搜查他处,不得掉以轻心。”

    “是!”一声答应过后,大弟子易风率了众人陆续退出,片刻后院内恢复安静,夜玄涧独自一人往主楼走去。刚刚踏入室内,他脚步似乎一顿,随后走到桌旁自行倒了杯茶,举到唇畔时,忽然手腕一扬,那小巧的茶盏化作一道白光,毫无预兆地往梁上射去。

    “哈!”房梁上传来一声轻笑,“喝茶不够过瘾,二哥这里有酒没有?”说着一个玄色身影翻身而落,夜玄殇已大咧咧地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手里正捏着那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夜玄涧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来这里送死吗?”

    夜玄殇一脸笑容洒脱,悠闲抱了剑道:“偶尔冒一下险才有趣味,二哥若要动手,我奉陪便是。”

    夜玄涧并未说话,只是唇边隐约有一缕笑意淡淡漫开,越扩越大,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夜玄殇亦是眼底含笑:“二哥在江边留下这枚苍龙玉玦,我便知未曾瞒过你的眼睛,当时多谢二哥未点破我和子娆藏身之处。”

    夜玄涧看了看他手中握着的玉玦,拂衣落座,道:“半个月前,大哥请天宗出面清理门户的信函刚刚送到,西宸宫秘卫便带着密旨随后找上了我,一个要杀,一个要保,害得我只有亲自走一趟楚国,究竟怎么回事,现在也可以让我知道了吧。”

    夜玄殇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六年前我去楚国时,曾和父王达成一个协定,我替他完成一件事,取回关系我国宝藏的紫晶灵石,他便给我一个承诺,至于承诺的内容,请二哥恕我暂时不便透露。”

    夜玄涧抬眸盯了他半晌,道:“是否就是这个交易,让大哥整整追杀了你六年?”

    夜玄殇满不在乎地一耸肩:“他要杀我,用不着太多理由,我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他。二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竟能闯入天宗总舵劫人?”

    夜玄涧道:“你对这九公主倒是关心得紧。”

    夜玄殇微笑道:“二哥觉得我不该关心她吗?”

    夜玄涧叹了口气:“不是不该,而是此事十分蹊跷。”说着便将今晚发生的事简单道来。夜玄殇听到渠弥国师欲杀子娆,不由皱起眉头,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得渠弥国师如此痛恨子娆,不惜亲下杀手。夜玄涧再道:“至于将子娆带走的人,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与巫族有些瓜葛,此人在逃走时曾对我使用过摄魂术之类的武功,却因功力不及,遭到心神反噬,应该受了不轻的内伤,目前所有的线索便是这些了。”

    “巫族?”夜玄殇深眸微垂,思索不语,想到渠弥国师对巫族的态度以及子娆心脉受制的情况,只觉事情错综复杂,似是牵扯着一桩极大的秘密,但却不得其门而入,正想再向夜玄涧问个详细,忽听有弟子入院,在外禀道:“大师兄,上将军卫垣求见,不知大师兄有没有时间去一趟前殿。”

    夜玄殇闻言唇角一挑:“呵,这么快便追来了,白虎禁卫很有长进嘛。”

    夜玄涧扬声道:“可有问他什么事?”

    那弟子答道:“回禀大师兄,卫将军好像是为了什么王族公主而来。”

    夜玄殇微微一愣,兄弟两人抬头对视,皆是目现诧异,夜玄涧随即道:“让他稍候,我马上便去。”

    那弟子应声退下,夜玄涧起身道:“怪事一桩接一桩,卫垣来天宗不为找我要人,却为了九公主,我去会一会他,看究竟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北方突然传来一阵警讯,似是发现了闯入之人,夜玄殇目光一亮,道:“二哥去应付卫垣,我去那边看看。”说罢穿窗而出,转眼消失不见。

    警讯响起的方向已靠近苍云峰后山,夜玄殇施展轻功,提气急奔,比别处赶来的弟子尚早一步到达,闪入一片密林,发现几名天宗弟子先后昏倒在地,脚步略停,俯身伸手探查,发现他们只是失去知觉,随即展开身形,向前追去。

    前方似有人影一闪,快得仿佛一道幻影,随即消失不见。夜玄殇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丝毫不敢松懈,一路直追下去,果然不多久,又见那人出现,此次可以确定他怀抱一人,应是子娆没错。

    那人身法极快,亦对路途十分熟悉,几个起落便已绕开暗哨,径直往山下奔去。夜玄殇提气直追,但直到出了落日峰范围,竟还无法拉近双方距离,心中十分惊异。不过好在他虽无法追上那人,那人亦不能摆脱他,始终远远吊着一段距离,倒不至于将人追丢。两人一走一追,看路途竟是往邯璋城方向而去,直到临近城门,那人忽然改变去向,又如此向北行了数里,突然便失去了踪影。

    夜玄殇暗叫糟糕,也顾不得隐藏形迹,纵身跃上树梢,举目四眺,四面松涛阵阵,望之不见边际。他心中忽然一动,凌空一个翻转,便往林中投去,落地之后暗查树木方位,每行三步便退一步,五步一斜,八步减半,如此没过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完全以纯白玉石建造的道观顿时出现在群山掩映的松林中。

    夜雾之下,杳杳清香云绕,月色如烟,整座道观沐浴在幽风月色之下,仿若一方奇域仙境,世外洞天。夜玄殇站在门前,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推上观门。

    紫铜大门幽然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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