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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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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在堂主舰二层甲板上,以夺艳等四使为首的自在堂核心部属严阵以待,白姝儿率众遥观湖面战况,唇角始终带几分如丝浅笑,似在欣赏己方战船被毁的壮观景象,令人十分摸不透深浅。

    彦翎从旁打量她半晌,终忍不住问道:“对方这一手冲流侧风极为高明,毁了我们不少战船,美人不觉心疼?”

    白姝儿若无其事地道:“那船上所有人马皆曾属暗色统管,更兼叛逆三使的旧部,一了百了,岂不痛快,何必我去心疼?”

    一阵湖风卷来,吹得软袖飞带御风飘拂,凌空虚绕,美胜妖仙,谁也想不到她如此心狠手辣。

    彦翎暗呼厉害,想到先前操纵油火小艇,此刻潜伏水中踪迹全无的帮众定才是忠心于她的精英战斗力,这手清理门户,布局杀敌,确是干净利落,回头一看,骇然提醒道:“还不小心,他们冲过来了!”

    白姝儿风姿万千地横他一眼:“尽是猴急,不让你开开眼界,你莫不当我怕了那小贱人?”说着纤手做出指示,绿颐笛声随之变幻,“咻咻咻”连啸三声,破入对方鼓号之中。

    方飞白等人虽不知自在堂讯号含义,但都是多年戎马生涯,战斗经验无比丰富,单凭笛声转折便可推断对方即将发起进攻,放眼湖上偏不见任何征兆,不由心中微凛,而深知自在堂手段的召玉,却似无动于衷。

    一股暗流自水底涌至。

    楚军舵手刚刚发觉异样,“喀喇喇”连续巨响爆起,船底火光碎木横飞。

    染香湖上劲浪狂翻,爆破之声接连不绝。

    数十艘战艇几乎全被自在堂特制的水下秘雷破坏,纷纷倾侧翻沉。

    船上战士原本皆精通水性,即便落入水中亦可逃得性命,无奈水面浮油随暗流卷至,沉船登时被烈焰吞没,在湖上不断冲起雄雄火光,迅速连成一片。

    哀叫声此起彼伏,惨不忍睹。

    执行此项任务的自在堂战士却皆备有水肺换气,早已巧妙地借湖底逆流撤离战场,平安返回,未伤一兵一卒。

    楚军三艘主舰因有铁甲防护,未遭致命损伤,船尾飞轮转起,以更加迅疾的高速向敌方逼进。

    自在堂战船借着风势满帆转舵,在冲入硝烟弥漫的湖心之前突然改变方向,逸往西南外围。

    召玉俏立船首,秀发迎风飘扬,对身后惨烈的战况视若无睹,沉声道:“哼!这便想逃吗?诸位将军请做好准备,我们将凭快艇强登敌船,务必擒杀白姝儿、夜玄殇和彦翎三人!”

    扬手发令,左右两艘护舰先切往外挡,双双溅开急浪,复由中路两侧回头内冲,凭借尖利的船头撞向拦截而来的自在堂战船。

    其他冲出火海的楚军战船亦整顿队形,以迅雷之势插向敌方舰队中心。

    众人久经沙场,此刻哪还不明白她将以这支水军拖住自在堂全部战斗力,使之无暇接应主舰上的战斗,只要他们这最具威胁的生力军追上自在堂,对方船上即便是夜玄殇这样的高手,也绝无可能在少原君府精英战力的突袭下全身而退。

    以目前自在堂展现的实力来看,眼前剩余的所有战船很可能将是与之同归于尽的下场,但只要剿灭自在堂、杀死夜玄殇、活捉彦翎,这点折损对于楚国水军来说根本微不足道,无关痛痒。

    方飞白心思最是细密,顿知召玉此前定已得到密令,对夜玄殇绝不留情,方才有此凌厉的举动。这等诡谲狠辣的战法、威逾雷霆的决断倘是出自少原君手,他绝不会有丝毫惊讶,但眼前这修眉艳目的女子,却令人着实有些意外。

    双方逐渐攀上速度的极限,船距拉至三十丈以内。

    扫过前方暗沉沉一望无际的湖岛,白姝儿忽然贴至彦翎近旁问道:“前方便是林湖暗礁,要不要陪我和他们玩玩?”

    彦翎大模大样地靠在船侧,嘻笑道:“美人要怎么做,悉听尊便,小子惟命是从!”

    白姝儿娇嗔含媚,竟转身进入舵室,亲自操舟。彦翎一呆,跟着纵身窜入,要看这智计百出的美女如何行事。

    楚军战船上放下十余艘窄身快艇,召玉等人以内劲催舟,不住迫近。

    众人如此控舟前行,顿时分出高下。

    方飞白一马当先,足下窄艇冲波开浪,白色武士服贴身劲扬,潇洒从容,疾月流星般追向敌船。骁陆沉与他并驾齐驱,分毫不落。“魂索”邝天处于二人左侧稍后方,意态轻松,气脉悠长,显然未尽全力,不欲与年轻人争锋。展刑、易青青夫妇更后一步,善歧、丰云紧随其旁,反是内力与他们相当的召玉,巧借湖水浪潮的流势不断增速,越过一个浪尖,竟猛地前超方飞白,当先而去。

    方飞白大喝一声:“好!”内劲提升,陡然冲出,和她并肩保持领先。

    便在此时,一声长啸自湖心响起。

    啸声由远及近,刚刚还是遥隔湖岛,转瞬便趋近前,湖面一艘小舟破浪而至,单看来势便知操舟之人不易应付。

    随召玉叛出自在堂三使中的闲情、别鹤两人齐声呼啸,后方十多艘快艇乘风急转,迎面截向来人。

    艇上战士皆配飞刃箭弩,运舟破浪,蓄势待发。

    双方速度都是极快,小舟霎时进入射程,机括声同时爆起!

    无数利箭如雨激洒,几乎将小舟前方夜空全然封锁,“哧哧”劲响贯耳不绝。

    星波开漾,小舟疾速冲上一道浪峰,忽然腾空而起,顺着水势射向斜外侧,以比来箭更快的速度突往敌阵空隙。

    时间、劲道拿捏得精妙绝伦,漫天箭矢全然落空。

    小舟落回湖中,擦着水面疾飘而出,竟后发先至,拦腰射往由君府高手催动的快艇。

    易青青拔剑娇叱,玉瑶剑当先抖出万朵剑花,伴着船头飞浪不断闪烁,罩向小舟!

    啸声中有人哈哈一笑,水底一道激流陡然射出,千点寒芒迎上剑光。

    清啸悠悠不绝,一片飞光灿烂的玄云卷向展刑电闪而来的银戟,借小舟冲荡的力道巧妙一带,戟锋顿时飚向迎面而来的丰云,复有一只玉手娇腕微翻,数道光华袭向善歧。

    几艘船间水光迸散!

    绝魅无匹的女子玉颜惊鸿一瞥,轻笑盈耳。小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穿过四人拦截,船尾木桨倏地拍入水中,漫天湖水爆上半空,携着强势霸道的先天真气铺天盖地地迫向四艘窄艇。

    小舟在反震力下速度骤增,往前方召玉激射而去!

    舟上两人武功策略皆高明至极,兼之配合天衣无缝,登时打乱敌方阵脚。

    自在堂主舰眼看进入林湖暗礁,白姝儿微一跺脚,轻声嗔道:“呀!这冤家!”俏手忽然左移,船身划出一片飞溅的白浪,擦着前方暗礁耸峙的湖岛边缘调转方向,回头向敌船冲去,角度之妙,看得彦翎目瞪口呆。

    方飞白眼见小舟冲来,喝声“来得好!”,双掌前推,一股大力将召玉送出数丈,迎上自在堂战船。同时双足力道透出,快艇在疾速前行中蓦地向右一沉,伴着高逾半丈的浪花和左后方骁陆沉双双攻向小舟,极具默契。

    舟上有人纵声长笑,小舟嗖地向上飞起,穿向两人中间。

    剑气横空!

    方飞白背后双钩来到手上,骁陆沉链枪洞出。

    “锵锵锵锵!”

    一柄长剑自月华水光中现身,电光火石间分别硬挡两人联手攻势,斗个难分轩轾。

    剑光爆闪,两艇上先后传来闷哼,三船擦身而过!

    小舟狂风般穿过敌艇,速度丝毫未减,仍旧追向召玉。自小舟出现的一刻,君府原本的进攻策略已被全然打破,不断受对方牵制,陷入被动的局面。

    迎面自在堂主舰顺风满舵,凭借巨大而坚利的船身,有恃无恐地撞向最先两艇。

    邝天、召玉首当其冲!

    召玉自幼临海而居,极为熟悉水性,当下借助风向逆流侧舟,以毫厘之差与舰船错身,攀上半空时一个急转落回浪尖,轻盈平稳,借力之妙,叹为观止。

    舰船忽然转弯,高耸的船身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横移半丈,带着一片雪溅般的巨浪,撞向邝天那艘小艇,却未将半点浪花溅上已至近前,由夜玄殇操纵的小舟。

    彦翎在舵室连连击掌,对白姝儿高明的操舟之术咂舌不已。

    邝天大喝一声,在狂浪罩身前冲天而起,纵向舰船上空。

    浪花落开,窄艇四分五裂,崩作无数碎片。

    小舟上亦有一道修长魅影凌空射至,幽袂如云,以无双曼妙的姿态横飞夜空,与邝天同时出现在舰船上方。

    半空中鞭影一闪,威名天下的魂索出现在邝天手中,抖开圈圈劲气,迎上对手!

    双袖飘缦,对面女子清声笑道:“老将军好大的火气!”

    一道袖风射入层层气圈,“嘭”地击散鞭影,准确无误地点中魂索尖梢,泛起片片好看的涟漪,当空急送,似是要将邝天震下船去。

    邝天暗忖你一介女流,竟敢如此硬拼,冷哼一声劲透长鞭,全力反震对方。

    不料玄袖乍放即收,倏地拂中鞭侧,向旁一带,真气吞吐,竟以卸劲将他连人带鞭向甲板上甩去。

    邝天功力比子娆只高不低,被她这般合己方之力顺势下扯,半空中收势不住,踉跄坠落甲板,胸口难受得几欲吐血,谁知眼前闪起一片寒光,却是夺艳等四使合力攻来,振鞭使出魂索绝招,方才挡下四使浑若天成的联击之术,哪还有隙顾及其他。

    子娆早已在桅杆上飞身借力,旋袖飘射,迎向刚刚跃上船来的召玉。

    此时湖上啸声又起,但见船艇间数道人影兔起鹘落,劲气交击之声爆浪般传来,却是夜玄殇纵船破入敌阵,归离剑以一敌四,与方飞白等短兵相接!

    白姝儿再次操纵舰船,将善歧、丰云二人所率快艇搅得人仰马翻,船尾一摆,觑准骁陆沉和易青青之间的空隙冲去,保证令他二人闪避不及。

    巨浪扑向敌艇,白姝儿突然放手离开船舵,一把拖了彦翎:“不玩了,快走!”

    身旁立刻有部属接手掌舵,避免舰船失控。

    彦翎原当她要前去助阵,谁知被她拖着离开舵室,穿过一条暗道直往甲板下层而去,眼前一黑进入底舱,来到一间隐密暗室,除非船毁人亡,否则绝不必担心被人发现。奇道:“这是干嘛?”

    白姝儿手中火折子亮起,“嘘”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边动手摆弄室中机关,一边向上瞄去一眼:“上面那主不好惹,反正那些人又奈何不了三公子,我们躲个清闲岂不更好?”说着将一道铜管推至彦翎眼前。

    彦翎俯身张望,竟能直接看到甲板上的情形,知道是以水晶涂了银砂反光而成的“千里镜”,不由笑道:“好手段,船上居然设了这等机关。”

    白姝儿似是轻声一叹:“楚军兵围皓山后,这机关便早已失传了。”

    彦翎问道:“那你又如何知晓?”

    白姝儿道:“寇契大师出身后风国,我曾有幸见过他一面。”不再多言,倾身查看外面战况。

    召玉甫一上船,一道阴柔真气迎空扑下,纷飞袖影中一只凝脂白玉般的素手指扣法印,仿若妙莲盛开,骤然清晰扩大,印向她眉心。

    前后左右尽是指影,封死所有退路。

    召玉大惊下施出自在逍遥法绝世轻功,轻烟般向后疾退,但无论如何变换身法,一点莲华如影随形。

    召玉被迫一退再退,足尖点上侧舷,猛一咬牙,运掌击出。

    这时船身轰地一晃,同时撞上三艘敌艇,骁陆沉、展刑、易青青飞身跃开,落往甲板方向,方飞白与夜玄殇硬拼一招,亦是冲天而起,双双弃艇登船。

    召玉衣袖剧震,向外荡起急遽的波浪,被子娆掌心一股清柔若水,却寒彻如冰的真气侵入经脉,闷哼一声往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脚尖勾上船头缆绳,急提真气凌空飞出,将自在逍遥身法发挥到了极致。

    子娆始终面含轻笑,倏地飘至她上方,腕底一道光华绽放,纤手变幻出美妙难言的莲华法印,万千指影充斥两人间整个夜空,往召玉胸前一抹乍现而逝的清光迫去。

    此时骁陆沉刚好飞临船头,大喝一声,链枪急抖,直指子娆后心!

    银戟横扫腰畔,利剑寒光扑面,皆是攻其必救。子娆于此三人联击之下飞袖一扬,湖中爆起冲天水浪,随着一声悦耳清啸,无数寒芒冰龙般卷向侧方,右掌去势不变,仍旧印向召玉。

    “去!”

    骁陆沉链枪精光现时,夜玄殇长声笑喝,欺方飞白当空无处借力,以强劲的内力硬生生将他撞向骁陆沉。

    方飞白身为君府大将,应变之快亦非同寻常,双钩疾探,和骁陆沉链枪交击,双双借得对方真气。

    两人凌空错位,变成他全力扑向子娆,而骁陆沉则枪势剧增,呼啸着攻向夜玄殇。

    纵以夜玄殇之能,也不敢小觑这携君府两大高手合击之威而来的一枪,手底剑气暴涨,同时回掌劈出,一道掌风破空袭向方飞白,并不因链枪攻势而有丝毫停滞。

    方飞白暗中喝彩,不得不回身应敌,否则必在阻拦子娆之前被夜玄殇精纯的掌力震伤,但身形虽缓,右手长钩却厉啸飞出,闪电般射向子娆。

    前方一对人影阻来,竟是善歧、丰云两大家将,一人运剑挡下方飞白长钩,另一人却在间不容缓的瞬间拼力阻了子娆一掌。

    “将军且住手!”

    此时旁边剑光枪影漫空大盛,噼啪劲气激响,两道人影乍合即分。

    骁陆沉飞坠甲板,“噌噌噌”连续后退,直到撞上船舷方才止步,脸色发白,显然交手中吃了大亏。

    夜玄殇潇洒落在对面,剑气遥遥笼罩前方,生出莫可逆挡的强大气势。

    召玉在方飞白等人护持下终于脱出子娆追击,踏足船上,俏面失色,胸口起伏不定,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盯着飘入帆桅暗影中的幽艳女子,巫族诡魅莫测的武功果真百闻不如一见,此时才来得及心惊后怕。

    君府众将纷纷落上甲板,邝天鞭影一振,亦逼退自在堂四使,脱离战圈。

    善歧低声说了句什么,方飞白眼中闪过惊诧,看向前方,随即收起兵器抱拳道:“飞白等见过九公主!适才不知是公主凤驾,鲁莽之处,还望公主恕罪!”

    众将先后随礼,皆是面色异样。

    “善歧,你既知道是我,还敢出剑阻挡,你主子便是这般教下的吗?”

    一把慵柔清冶的声音,泠泠滟滟响起在众人耳边。

    火光一亮,暗影中炫开点点金芒,映出一只纤美修长的手,指尖墨蝶流光飞颤,幽幽烁烁照亮女子绝色的容颜,那诡异明美的景象令人过目难忘。

    飞蝶绕身,清辉纷流,子娆徐徐举步前行,湖风吹起她衣袂间飘扬的飞凤浮纹,长发盈墨轻舞,盛开华魅的风姿。

    夜色敛去风华,月光低下妩媚。

    玄裳在光与暗交错的边缘飞拂展扬,方飞白等终于见到这艳冠众生的王族公主,传说中如妖似仙的女子。

    所有人都在那飞挑的凤眸之下为此一瞬惊艳的冷魅屏气静声。

    善歧听得她语气不善,曾有前车之鉴,面对这未来少原君府的女主人如何敢放肆,向前跪下:“末将知罪,君上绝无此意,皆是我等擅自冒犯,公主切莫误会。”

    子娆仅以眼尾带他一瞥,也不说恼,也不说笑,任这统领都骑禁卫的楚国大将径自跪着,目光移向召玉,水眸柔柔一漾,朱唇微启:“九转玲珑石中的冰蓝晶可是在你手中?”

    她袖畔清华隐隐,盈水流光,轻柔若笑的声音在人耳边萦绕缥缈,字字清灵娇悦,无比动听。

    召玉感觉心口似有温润的水波荡漾,虚空里泛开涟漪,如这声音般澄澈明美,令人听不厌,舍不下,便是微笑点头,一腔敌意尽消无存。

    身旁众人无不感觉如沐春风,夜色下款款前行的女子亦温柔多情,如那三春烟云里绮旎的梦境。

    倘若仲晏子或歧师在此,定能一眼看出子娆正暗施莲华心法,以高明的摄魂术压慑众人心神,与当初子昊在洗马谷震服整个九夷族的九幽剑境如出一辙,先前善歧一个照面,便已为其所制,才有如此低声下气的请罪之举。

    碧玺灵石光泽频现,夜玄殇微微蹙眉。

    子娆幽美的眸光锁定召玉,柔声道:“既然冰蓝晶在你处,给我看看可好?”

    召玉不由自主抬手,向前迈出一步。方飞白等人隐约觉得不妥,但却偏偏生不出丝毫阻拦之心,在这异常柔美的声音环绕中,只觉这样很好,便该按她的话去做。

    骁陆沉方才被夜玄殇剑气震伤肺腑,此时只觉气血逆涌,全身经脉贲张欲裂,难受到极点,身子猛地一颤,口中鲜血“哇”地喷溅满襟,人便向前跪去。

    方飞白霍然惊觉,大喝道:“小心!”

    召玉似被当头棒喝,一震停住脚步。子娆闷声冷哼,似是微带恼意,随即飘袖后退,玄衣没入桅影深处,一片焰蝶却携飞光急旋而出,撞向骁陆沉胸口。

    蝶影快得令人不及反应,在接近骁陆沉的瞬间绽开金银碎芒,数缕真气沿他胸前要穴袭入经脉。方飞白一掌拍上他背心,立刻就地盘膝,助他行功疗伤。

    召玉呆了一呆,方知刚才险些心神被制,将冰蓝晶交与对方,不由怒道:“你……何以用妖术惑人!”

    暗影里漫不经心一声轻笑,有些轻弱的滋味,稍顷,子娆幽幽柔柔地道:“是吗?好,那我现在不出手了,你可肯把冰蓝晶交出来?”

    召玉柳眉飞剔:“笑话!冰蓝晶乃我后风国传承之宝,岂能任意交与他人?”

    “后风国?”子娆又是一笑,曼声道,“那不就是了,你那问题,当真奇怪得紧。”

    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召玉顿觉语塞。邝天等人亦暗暗皱眉,心想今晚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以子娆的身份地位,莫说王族公主,五日后君府大婚,她便是这九域天下权势最重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在场所有人加起来怕也难抵分毫,倘若她寻上召玉强索灵石,却要如何收场?更何况,眼前还有个深浅莫测的夜三公子,谁也没想到这两人会一起出现在染香湖上,令得场面完全失控。而自在堂虽有四使现身,正主却不知所踪,亦是无法预料的一大变数。

    暗室中白姝儿看向彦翎,突然问道:“哎,三公子和上面那位究竟怎样?”

    彦翎愣了一愣:“什么怎样?”

    白姝儿瞪他一眼:“你别告诉我不知道三公子和她关系非比寻常。”

    彦翎笑看回去:“你别告诉我不知道九公主再过几日便是少原君夫人,不寻常又怎样?”

    白姝儿美目飘转,似在筹算什么事情,片刻后妖媚挑唇,返身继续看察上面情形。

    方飞白轻声低啸,收手起身。骁陆沉再喷出一口淤血,睁开眼睛,面上已恢复血色,单膝跪下:“陆沉多谢公主!”

    子娆方才以焰蝶注入他体内的玄阴真气,巧妙地牵动夜玄殇的天宗内劲,及时阻住他被莲华心法逆催的脉息,使他免去爆体而亡的厄运,再得方飞白相助,先前伤势已痊愈了大半。

    便听子娆淡淡道:“骁陆沉乃是皇非把臂论交的得力爱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哼,你若非逞强压制伤势,哪用我如此麻烦?记着,下次可未必这么走运。”

    骁陆沉低头道:“公主教训得是,陆沉定当谨记于心。”他与方飞白随少原君出将入相,历经风浪万千,心智谋略非比寻常,两人自有一种难言的默契,目光让处,方飞白趁机上前一步,折腰施礼,恭敬地道:“今晚怕是有些误会,以至我们冒犯了公主,九转灵石之事关系重大,还请公主允我们禀过君上,再做定夺,不知可否?”

    子娆慵然道:“量你们也做不了主,既是君府的人,那我找皇非去。”说着转袂轻轻一拂,看向夜玄殇,“喂,我累了,不想打了,你呢?”

    天际明月,湖上风波,月色的皎洁与幽沉的暗影,黑与白如此壁垒分明,却又无比谐调地融合在一起。一身玄衣的夜玄殇站在船首光亮的一方,深黑的眸中是看不清光色的微笑,唇畔轻淡的飞弧,有着一丝莫名的柔和。归离剑凌厉的锋芒敛入鞘中,他仿佛随口笑说:“一个人打架颇没意思,子娆若说算了,我也无所谓。”

    子娆轻媚一笑,柔声道:“那好,咱们后会有期。”

    女子优雅的玄裳漫开,夜色繁华,香染风云。夜玄殇微微点头:“子娆,后会有期。”

    位于湖岸西南方的一处密林畔,十余名黑巾掩面的灰衣战士目送楚军有条不紊地撤退,一身儒服的叔孙亦目露深思之色,待自在堂船只打出讯号,调转方向,徐徐驶入烟波之中,回头命道:“速去禀报殿下,就说三公子已安全离开染香湖。”

    那战士领命离去。

    “少原君动手了,只怕此次夜玄殇再无先前那般好运。”叔孙亦身旁,竟是司空域、褚让等一众九夷族高手,说话的正是神箭褚让。

    叔孙亦叹道:“只怪那太子御跋扈无行,搞得穆国人心动荡,政局不稳,连此次楚宣大战趁火打劫之力都欠奉,根本不被皇非看在眼里,夜三公子也自然失去价值。”

    司空域接着道:“对皇非来说,不杀此人,反有可能生出变数。不过这位夜三公子也算了得,在少原君眼底亦能将自在堂收为己用,若要保命离开,应该也不是难事。”

    “怕只怕少原君亲自出手,此处毕竟是楚国。”叔孙亦翻身上马,“走吧,我们暗中护送他们一程,再回去向殿下复命。”

    众人沿湖岸纵马而去,很快消失在灯火寥落的夜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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