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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心悦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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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娆和夜玄殇在室中说话时,含夕和雪战前躲后追,早已远离精舍。含夕自修习摄物夺虚术以来,还从未遇到过不能驯服的灵兽,眼见那小小白点在翠之色中一闪而没,几个起落追入竹林,雪战早已不知踪影。

    含夕颇不甘心,于是独自向前寻去,一路深入,整片竹林似乎无穷无尽,四周唯见翠枝幽碧,密如深海,偶有阳光自枝叶的缝隙中筛下,只一闪,便又恢复无边的幽谧。林中路径四通八达,含夕走着走着,突然“咦”地一声停下来:“玉女、明堂、天武、子狱……”脚步依次挪动,居然再次回到原地,意外地发现这竹林里竟有着严谨的奇门阵法。

    她曾得仲晏子亲身指点,略通奇门之术,当下看察四周,判定中五宫所在,身轻如燕,向前掠出,由坤二而离九,踏巽四入震三,便见雪战的影子在前方一闪,当即笑道:“看你往哪儿跑!”谁知刚追出几步,眼前忽然一暗,不但雪战失去了踪影,林中亦浮起缥缈如烟的雾气,充盈四周,再一回头,身后整片青碧的色泽也在渐渐消失,光线和声音皆被带走,天地似乎要化作一片安寂的纯白。

    含夕吃了一惊,这才察觉到林中竟是个无比精妙的九转玲珑阵,现在不慎被她触动了阵法,正衍生出惑人心神的幻象。眼见雾气覆身,当即催动真气注入腕上的湘妃石,挥手喝道:“散!”

    灵石晶光闪烁,雾气如潮轻涌,水纹一样向两侧波动,含夕趁隙依照奇门方位纵身而出,但一落地,本该在湘妃石灵力之下消散的白雾却犹如活物般绕身而来,脚下地面亦似缓缓塌陷,要将人拖下某处深渊。她急忙射出袖箭,借力而起,认准干六宫方向落去。按九宫之位推算,这一步原应是阵法生门所在,不料雾气却越发浓重,骤然坠入了无声无息的空白世界。

    突然看不见光亮,听不到声息,雾气深处似乎潜伏着无数未知的凶险,随时会向自己袭来。那种难言的恐惧好似洪水汹涌,紧紧攫住心神,含夕顿时一动也不敢动地困在雾中,正惊恐间,身边忽有毛茸茸的东西擦面掠过,她不由失声惊叫,失足跪倒在地,便在此时,林外一个温和的声音淡淡响起:“雪战回来。”

    如见清流澄澈,轻轻荡开迷雾,濯亮黑暗,一切冰冷与恐惧瞬息驱散,周身浓重的湿气化作温柔而滋润的微风,安抚下狂跳不止的心。含夕愣愣地跪在那里,那声音微微带笑,再次传来:“走这边。”

    “啪”地一声轻响,有个细小的物件落在前方不远处,含夕犹豫了一下,循声纵出,雾气荡漾飘移,露出一条碎石小径。随着接下来的指引,她一步步向前,身侧碧影丛丛,再见青竹如玉,待到最后,眼前豁然开朗,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音。

    含夕低头,发现脚边有枚光滑的黑玉棋子,正是这个将她带到了阵外。她俯身拾起棋子,向前看去,面前仍是烟岚般的雾气,青竹环绕,翠色欲滴,水雾的深处看起来像是一泓温泉,泉水自层叠奇秀的岩石间错落而下,不断注入池中,浮起暖暖水汽,使得周围一切都变得朦胧。她直觉泉池旁边有人在,却因这四周的幽静而屏住声息,只是站着不动。

    似是感觉到她的迟疑,刚才那好听的声音轻轻笑了一下,薄雾中有人起身向这边走来。含夕看到他轻云般的衣袂仿佛带着流水似的微蓝,那颜色略显得有些孤清,有些寂冷,然而出现在面前温润的面容,却有着令人安静的高贵与从容。

    他最终拂开一枝青润的翠竹,在她身边停住脚步,微微一笑,唇边牵出优雅的弧度:“你叫什么名字?”

    在他俯身的一刻,含夕感觉到有别于四周暖雾清冷的气息,这让她想起空谷幽林雪落无声的景致,而他的声音却如薄暮时分宁静的光影,带着隐约浮动的暗香,轻轻覆没了一切。

    她突然忘记了应该怎样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回望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睛,那眼中倒映出她的身影,泛起微笑的涟漪,“你是含夕,对吗?”

    “嗯……嗯!”含夕终于有一点回神,对他点头。

    他低低地笑着,伸手在她面前,手心里雪球一样的小兽蹲在那里,“你在找它吗?”

    含夕再次点头:“雪战,它总不肯和我玩。”

    他对她示意一下,让她伸出手来,手掌微微一倾,将那小兽交到她手中。雪战方要跳起身来,忽被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压在额头上,“呜”地低叫一声,乖乖地趴入含夕的掌心。

    “啊!”含夕惊喜万分,睁大眼睛问道,“它不会了跑吗?”

    他笑道:“放心,只要有我在,它就会听你的话。”

    含夕将雪战抱入怀中,雪战慑于主人在侧不敢反抗,蓬松的尾巴一扬,整个盖住身子,无奈地埋头下去。含夕开心地仰起头:“你是谁?为什么雪战肯听你的话,连子娆姐姐让它跟我玩它都不肯。”

    他淡淡笑说:“我叫子昊。”

    温泉之上的山崖旁有几块天然岩石,石头形似桌凳,古拙质朴,因经年的风雨与长期的触摸而泛出莹润的光泽,触手其上,温凉舒适。石面上摆放着一副紫竹棋盘,盘上棋子散落如星,纯粹的黑与洁净的白,点点倒映着竹林翠影。

    含夕坐在石畔不声不响,雪战自她怀里探出头来,金瞳明亮,两个都乖巧得出奇。原来这就是子娆姐姐的哥哥,含夕悄悄想着,似乎和王兄不太一样。一身素衣,三分病容,他看起来形容文弱,言语亲和,但身上却似有种清静入骨的尊贵之气,那气质来自于一个淡淡的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好像能使周围之人不由自主便融入他的平静,渐渐心生顺从,甚至敬畏。

    含夕因此而感到奇异,这是她在其他男子身上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有一点新鲜,更有一点奇异。此时她方明白子娆为何要选这处山庄居住,这样的竹林,这样出尘的素净,无疑要比热闹喧哗的楚都更加适合这样的人。

    子昊看向正自睫毛底下偷偷打量自己的小丫头,笑问道:“方才在竹林中触动了我的阵法,你所学应是奇门遁甲之术吧?”

    “嗯,是师伯教我的。”含夕抬眸望向那片静谧无声的幽林,此时依旧心有余悸,“可是……刚才奇门遁甲非但完全没有作用,反而越走越错。”

    子昊笑了笑,道:“这林中阵法的关键之处专为克制奇门遁甲,所循乃是太乙神数,若依后天方位推算,便会一错再错,最终触动阵眼幻象,刚刚是不是吓着了?”

    含夕嘴巴微微鼓起,若换作平常,定然要逞强说没有,可面对那双温和清透的眼睛,却不知不觉如实点头,又有些奇怪地道:“难道阵法还可以不按奇门遁甲设定吗?我从来都没听师伯说过。”

    子昊轻轻抬手拂去棋盘上几片竹叶:“术数有三式,奇门、太乙、六壬,三式同源而生,却又不尽相同,自成体系。你师伯除精通奇门遁甲外,亦对大六壬深有研究,只是你没注意罢了。”

    含夕明眸一挑:“咦,你认识我师伯?啊,是了,子娆姐姐喊师伯叔父,你是她的哥哥,那便也是师伯的侄儿了。”

    子昊微笑颔首,含夕慢慢从先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开始好奇地打量四周,问道:“这里这么安静,只有你一个人吗?”

    子昊眸底笑意略深,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你子娆姐姐将这里划为庄中禁地,除了送药的离司,谁也不准擅入,我也不可以出去,每日至少要泡一个时辰的温泉药浴,要按时服四次药,然后还有一次极难喝的蛇胆酒。”

    “唔,我知道,那是用烛九阴的蛇胆泡成的,苦得要命。”含夕轻锁眉头,很是同情地道,“不能出去,又没人陪你,那你平时都做什么呢?”

    “下棋。”

    “自己和自己下棋?”

    “算是吧。”

    “那岂不是很无聊?”

    子昊含笑不语,含夕将手支在石上盯着黑白分明的棋子,侧头道:“肯定无聊的,我在宫里的时候,王兄也总是立下一大堆规矩,不准干这,不准干那,那些侍女们没人敢违抗,我都快要被闷死了,幸好有时皇非还肯帮我溜出来玩。哎呀!如果皇非能来就好了,他可以陪你下棋,不过你可不一定赢得了他。”

    子昊道:“皇非的棋艺很高明吗?”

    含夕竖起手指扬了扬,手上玉饰亦随这俏皮的动作叮咚作响:“你不知道,他才出风头呢!琴、棋、剑、兵,号称楚国无人能及。不过呢,他也确实挺厉害,别人下棋从来赢不了王兄,只有他几乎次次都赢,王兄也都输得心服口服。”

    “哦?”子昊眉梢轻轻一动,垂眸浅思。在楚王御前亦能这样毫无顾忌,少原君之锋芒由此可见一斑。此一人可定强楚,楚一国可定天下,要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借力布局,使得王族涅盘重生,无论从身份、能力或者那份心志,楚国皇非,终究还是最为恰当的人选。

    略微侧首,虽在温泉之旁,仍是觉得凉意浸骨,经脉中的隐痛亦时常清晰袭来。温泉也好,蛇胆也好,虽能稍微减轻积毒所带来的痛楚,却无法将其彻底根除。这副身体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日前在终始山便已察觉,蛰伏在体内的剧毒已完全侵蚀到了心脉,九幽玄通虽可暂时压制毒性,但逆天道之平衡,违阴阳之常理,威力越大,所付出的代价亦越大,每一次使用都会有严重的遗祸,最终必将更快地耗尽身体所有生机,那个越来越近的期限,是他不能,也无法回避的事实。

    子娆要他来楚国的目的,他又岂会不知,只可惜无论如何,事情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巫医歧师,此人原是巫族辈分最高、医术最精的三大长老之一,亦是子娆的母亲婠夫人的师叔,却在二十年前被施以极刑逐出宗族,原因是他生祭活人为血蛊,残杀幼童饲喂毒物,违背九族禁令,私自研究上古禁术。

    当年钦天司发现此事,裁定歧师罪当处死,派影奴秘密将其擒下。但那一年恰逢九公主诞生,襄帝以为杀之不祥,钦天司遵从王命,改施刖刑,将歧师囚入深牢,却在不久后被他越狱而逃,不知所踪。

    此后数年间,商容手下影奴以及巫族长老都曾先后追捕歧师,却被他频频逃脱,直至凤后发动宫变,帝都大乱,两族蒙难,此事才不了了之。

    歧师对王族的仇恨并非源于巫族的覆灭,而是由来已久,并且此人生性冷血,残忍嗜杀,虽一手医术高明至极,却从不以医者自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论歧师是因何给了子娆承诺,都绝不会心存善意。这是子娆心存顾虑的原因,是歧师最终答应解毒的目的之一,亦是他背后的皇非促成此事的深谋远虑。

    歧师欲趁机向王族复仇,皇非却要借此一探究竟,来最终决定对帝都的态度。局中之人,心思各异,一切人心皆有可用之处,他不会拒绝任何人的好意,只因大局之根基,可以由此始,由此成。

    面前清淡的笑容在垂眸的瞬间轻轻收敛,春水卷走落花,残月斜照幽庭。心湖深处未见的一隅温柔隐隐被莫名的惆怅迷惑,含夕突然很想伸手留住眼前的微笑,却又不敢打扰,等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以前和皇非下棋总输给他,你棋艺这么高明,可不可以教我几局?也好过自己一个人下棋嘛。”

    子昊修削的手指向内一收,棋子温凉如玉,略起波澜的心境刹那平复,淡笑道:“你又没有见过我下棋,怎知我棋艺高明?”抬手将面前棋子依次拾起。含夕急忙放开雪战,帮他将棋盘清出:“你之前摆的一看就是很难解的古局,寻常棋艺怎么可能研究这个?”

    子昊并不反驳,将一枚白子递给她,“先看看你的棋力,让你受子先行。”

    “好啊,让我几子?”含夕问道。

    “你平时与皇非对弈,所受几何?”子昊道。

    含夕想了想道:“有时五、六子,也有时七、八子。”

    子昊淡道:“那我让你先行十子。”

    “让这么多?那我可不客气了!”含夕眨眨眼睛,抢先执子布局。子昊垂眸静观,单看执棋的手势,便知这小丫头定曾得高人指点,棋艺应该颇有根基,微微淡笑,拈起黑子随意落下,正在棋盘中心天元之位。含夕顿时愣住:“这是什么道理?”

    子昊撤袖轻扬:“纹枰之戏,法以天地,合阴阳之理,象周天之数,居天地之中以观四域,览全局而后动。”

    “唔……”含夕目光在那颗黑子附近游移,举棋不定,最终选择碰他一子。

    子昊举手应对,含夕犹豫片刻,亦在附近落子,如此连续走了十余步,子昊忽然笑着停手:“这样下棋,你可赢不了皇非。”

    含夕一手执了颗棋子,一手托了腮,俏眉微锁,只觉那缀在盘中的点点黑子幽深透亮,势如天星,一股君临霸气隐慑四方,只叫人无所适从,不由自语道:“可皇非的棋路不是这样的啊,一开始他总是很好应付的。”

    “皇非胸有韬略,奇谋至上,纵表面布局松懈,心中必然步步为营,你若被他假象迷惑,未到中盘便要吃亏了。”子昊笑了笑,少女俏丽的身影倒映在他阒黑的眸中,随那幽深的眼波轻轻荡漾,若隐若现。

    含夕撇嘴:“是啊,我每次都是在中盘输给他的……”

    子昊悠然抬眼:“战未合而算胜,此兵法之常理,其实皇非一开局便知道你会输在哪一步了。”

    含夕闻言圆瞪了眼睛,想来想去,不由气道:“哼!有时候我和拢月、朱颜几个人一起想办法都奈何不了他,真是气死人了!”

    想见那上阳宫中弈棋的场面,子昊不由摇头失笑:“你们这正是中了他的算计,自然无法取胜。”

    含夕奇道:“为什么?”

    子昊道:“道理很简单,你想,若军中有三五个主帅,令出不一,这仗还怎么打?你们人越多,思虑便越散,你一言我一语,各循其路,棋势难以相连,怎不予人可趁之机?”

    含夕想了想,颇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子昊此时抬手指向她先前的落子,耐心指点道:“与皇非这样的高手对弈,务必心静,心静则志坚,志坚而谋定,如此才不会轻易陷入他的局中,被他掌控局面。便如眼前,你这几子相护呼应,布局稳健,原本极具优势,却因我一个落子便乱了方寸,也是同样的道理。”

    含夕道:“可你这攻势排山倒海一般,我若不抢先阻止,马上就要全军覆灭了。”

    子昊这几步棋咄咄逼人,锋芒不让,大违他一向棋路,却是故意为之,此时也不明说,只将几颗白子撤回,略作调整:“躁而求胜者多败,这里你若再拆两子,我也必要着手应对,以免被你站稳阵脚,那你上面的险势自然就开解了。”

    “原来还有这般玄机,以退为进,倒成反攻之势了。”含夕端详他作出的棋势,却突然又摇头道,“看来看去,还是起手占天元比较厉害。哈,下次我就拿来这个来对付皇非,他定然措手不及!”

    “以你目前的棋力,还驾驭不了这样的设局。”子昊扬唇轻笑,有意无意看了她一眼,“若你和皇非对弈,我教你另外一种走法。”说着将棋局拂开,重新以白子先取三三,后占星位,第三步才落在中心天元,接下来略微详细讲解,一边在棋盘上增加黑子。

    方寸棋盘虚实变幻,瞬间数番天地,演绎万般精妙,含夕聚精会神地听着,几乎迷在里面,不停地点头,时而又摆弄棋子,发出疑问。子昊不厌其烦,有问必答,含夕牢记了半盘棋路,突然道:“哎呀!万一皇非不像你说的这样应我们的局,那可怎么办?”

    子昊目视棋盘,别有意味地一笑:“放心好了,若是皇非的话,三步之内他一定会这样应对。三步之后,他若不曾认输,还和你下这盘棋,你便不是他的对手了。”

    听说要皇非三步内认输,含夕将信将疑,侧头想了会儿,再将那棋局重复一遍。她原本天资聪颖,悟性颇高,得子昊如此耐心指点,很快又学了几个布局,心中十分得意。

    一人闲闲相教,一人嬉笑学习,两人就这样在白石旁消磨了半日光阴,夕阳一丝余晖斜斜透入竹林,山间流泉亦染上了浅淡暖色,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最后半教半让地对战了一局,含夕突然记起不能太晚回宫,无奈起身告辞,有些依依不舍地问子昊:“下次我还可以来找你玩吗?”

    雪战睡眼惺忪地从含夕膝头跳回身边,子昊拍了拍它,微笑道:“当然可以。”

    含夕顿时欣喜非常:“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啊!”走出几步,却又停下,想起那林中的九转玲珑阵,不知出不出得去,犹豫着回头看子昊。子昊招手让她过来,取了棋子按奇门遁甲的方位摆了个九宫图,然后将棋盘向左转动:“太乙神数逆转后天方位,一宫干天、二宫离火、三宫艮鬼、四宫震日、六宫兑月、七宫坤人、八宫坎水、九宫巽风,中五宫斡旋八方,太乙行其考治而不居,可记住了?”

    含夕望向他,一脸仰慕:“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走不出去。啊,对了,以后我来,你可不可以多教我一些好玩的?”

    她明亮的眸中神采晶莹,闪着青涩的欢喜,子昊注视她片刻,唇畔渲开淡笑,温声答应:“好,下次你来,我再教你别的。”

    含夕开心地弯起眼睛:“那我先走了,不然回去又要挨王兄唠叨!”挥手没入林中,银铃般的笑声隐隐飘远。

    子昊并未起身,目送她离开后,独自静坐,徐徐合上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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