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衣黄衫
精壮汉子正惋惜着几十两银子就这样被老大给活活砍没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很奇怪的声音。
“叮~~“
接着就看见郑老大手中的鬼头刀的上半截刀身突然就这么无端端地飞出了十几米、最后插在根松树干上直晃悠。
“铛~“
却是郑老大再也握不住鬼头刀,下半截刀身连着刀柄都摔在了地上。右手虎口已裂,仍觉得麻木的掌心处一片鲜血。
在他脚边,一锭一两来重的银子正堪堪滚定。
“你们胆子还不小,竟敢在断梦森林里撒野!“
浑厚的声音响起,从林间大踏步走进个穿着件青色布衣的高大汉子。大慨三十来岁的年纪,豹头虎目,一幅遮了大半张脸的络腮胡子,长相粗豪,左肩上还扛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大口袋。
郑老大本也算高大魁梧,可与他一比,身材气概上却又逊色得多了。
几个人正看得怔了一怔时,眼前一亮,一个身着淡黄色衫子的美貌女子跟在他身后也慢慢走进了这块空地。
那女子约摸二十四五许,娥眉淡扫,肤色白腻,她容色单纯来看其实并不算得十分美丽,可是整个人却仿佛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风姿,神色顾盼间妩媚难言。她以双手护住的小腹微微隆起,却似是已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那青衣汉子回头望向她时,眼中便满是温柔关怀之意。
“你们自己说吧,哪几个动手杀了人的。“
沉着脸看了看地上的鲜血与尸骸,那男子发了话。
众人互相看了看,虽然都从刚刚那汉子露的那手功夫料想他必不是好相与的,但他们向来都是靠力气和一把胆子吃饭,从没见过什么真正的高手,也无从知道那青衣男子的身手厉害到什么程度。唯一曾练过两年的郑老大心里也打得是数量战胜质量的主意。从手下那儿拿过把明晃晃的朴刀后,扯着嗓子吼了声,“兄弟们,并肩子一起上啊,砍了他!“
看着身先士卒第一个冲上来的郑老大,青衣男子暗暗摇了摇头,侧身让过他这一扑。
郑老大只觉得眼前一花,右手一轻后手中的刀已不见了。然后就是一道快得从未见过的刀光朝他闪过来。他心胆欲裂,用尽吃奶的力气往地上一滚,肩上一凉后已削去了一大块皮肉,人却险险躲过了性命之危。
轻轻“咦?“了一声,青衣男子对他能让开自己的这一刀相当惊讶。手上却没停,轻描淡写地便把另外几个扑过来的劫道者给打发了。
每个死在他手下的人都是脖子上一道血痕,一刀封喉。
本缩在人群后方的精壮汉子眼见那男子如此厉害,自知绝不是对手。抬眼却看见那娇慵而笑的黄衫女子离得不远,心中一喜,赶紧三两步冲了上去,就待拿她作人质威胁青衣男子放过自己。可离她还有三尺远时,已觉得浑身一麻,身上不知何时已多了无数道浅灰白色的细细丝线。下一刻,一颗头颅已飞了起来。
看着倒在自己眼前的无头尸体,那黄衫女子娥眉微颦。在侧身避开血污的同时左手一招,那丝线已化为一团灰雾涌回她袖中。
郑老大眼见身边兄弟一个个全倒了下去,目光里已全是惧色。眼看那青衣男子此时正担心地看着那黄衫女子,好像并没注意自己,赶紧爬起来放轻脚步偷偷往林子里挪--他虽然不爱读书,但至少还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
可刚刚才走了两步,一把朴刀已贴着他的耳朵飞过来插在了他脚前三寸处。
他抬起一半的脚再也不敢落下,额上的冷汗和肩上流下的鲜血都一滴滴落在了青翠的草叶上。
慢慢转过头,一抹潋滟的刀光正指在他的喉间。郑老大能清晰地感觉到距皮肤仅一分的凶器那冰冷的杀气。
他的嘴头上却依旧很硬:“你敢杀我?我可是楚国[五虎断门刀]的正式弟子!你--不怕以后我的师门找你报仇?“
那豹子头男子虎目一瞪,“别说我没听过[五虎断门刀],就算真有这么个门派找上门来,我还要先问他们一个授徒不谨之罪!“
一推一划后,他随手将手中的朴刀远远丢了开,人却已头也不回地向那美貌黄衫女子所立之处走过去。
在他身后,郑老大满脸写满不可置信的高大身体慢慢软倒。
喉间唯有淡淡一抹血迹。
场上,此时还剩下最后一个打劫者--郑贵。
他手里虽握着把刀,腿却哆嗦得厉害。
他向来胆子就不大,冲锋时也是最后一个。眼见第一个同伙儿倒下去时,腿便软了。想跑,却迈不动步子。好容易身体能动弹时,却看见先转了这个念头的郑老大一刀便死在那青衣汉子手中。
终于,他手中的刀抖得掉了下来,整个人一下子跪在地上,冲着面前仿佛并没有看着他的两位催命无常一脸鼻涕眼泪地磕着头,“求求两位大侠,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当劫道儿的,我家那得了病的老婆和两个孩子三天没吃饭了……“
青衣汉子浓眉一皱,转过头望了他一眼:“你们不是劫了不少东西么?怎么还这么穷?难道钱全部自己拿去花天酒地了?嗯!“
“不是的,大侠!“郑贵磕头如捣蒜,“我两天前才加进来,家里实在是穷得没法子了--我和郑老大--就是刚刚您最后杀的那个--同村,看他衣着光鲜,天天有酒有肉的,就央他看在同姓的份上拉我一把,跟随他出来后才知道是做这个的。我早想说不干,可是他说我要走就宰了我!……“
“大侠,你杀了我就像切了棵菜,我这条贱命不值钱。可我家里孤儿寡母的都全指望着我了,我要是死了,可是四条人命哇……“他连连磕头,已磕破的额头上鲜血和黄泥都混在了一起,看起来极为触目。
“你也知道你家里可怜,那你还动手杀人?你可知道这些被你们杀死的客商车夫家中也有妻儿亲人?“青衣汉子脸色缓和了些,声音却依旧严厉。
“没有,我没有杀人!我只是帮忙搬搬东西,打打下手罢了……“郑贵慌忙摇手解释,目光在瞟见仍双目圆睁的刘小七时却又心虚地垂下了眼睛。
“……“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的青衣汉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脸看了看身边的黄衫女子。
黄衫女子温婉一笑,抚着微隆的小腹朝他点点头。
郑贵心中战战兢兢,只怕那青衣汉子发现自己说了谎。心慌意乱中回过神来时却发现那青衣汉子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面前。
“你说你没有杀人,我姑且相信你,但是--如果以后让我发现你说了谎,不管你躲在哪里我能把你揪出来宰了!你信也不信?“
脚尖一勾,已挑起郑贵掉在地上的那把刀来,只曲指一弹,精钢的刀身便整齐地断成了两截。
郑贵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自是指天划地发下毒誓说今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云云……
正磕了个头准备站起来时,却骇见眼前刀光一闪,他不禁惊惶地大叫了起来:“大侠您不是答应饶我一命的吗?“
“其情虽可悯,但为虎作伥之罪不可不罚,今日暂且留下你的左耳为薄惩。你去吧!“青衣男子的声音浑厚。
郑贵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耳的位置,却只沾得一手血。幸好,脑袋还在脖子上长得稳稳的。
再不敢多说一个字,拔腿就往左手密林的方向跑。
可没跑几步,却又听到那青衣男子喝了声:“等等!“
郑贵一个哆嗦停了下来,心中一阵绝望--这青衣男子口中说得那么好听,结果还是要杀了他么?
左手却在一凉后多了样沉沉的东西,凑到眼前一看,却是个五两重的银锭子。
青衣男子声音依旧很严厉,“这是给你家妻儿这两个月吃饭用的,你是个男子汉,以后要自己找份事情来养活她们!“
郑贵跪下来再磕了个头后,捂着仍在滴血的左耳朵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