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遇保长（下）

    可脸上却堆起灿烂的笑容，对着大玉一伸大拇指"好小子，真是青出一兰胜于蓝，咱莽林又出了个大人才，家富伯心里实在是高兴呀！”

    这一句把正要走的大玉也愣神了一下，也仿佛刚刚认识这个林家富似的，这个林保长从没这样口吻和谁说过话，他一出口只要不骂人就算烧高香了，何况他才刚刚打了他？尤其是他的几句话，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了，盯住他那只独眼，想看个究竟——里面的眼神分明充满了真诚！他忙不迭地将头深深扎下去——就是一个大礼！“家富伯，请原谅我是个服软不服硬的主，您若是在大玉身上给主持公道，大玉绝不是个难缠的主！”说完把手里他的刀恭恭敬敬还给了他。

    “就是嘛，我也好后悔，只听了吕阎王{吕大少爷的外号}的一面之词，就差点儿冤枉了你这么好的伢子！真是老胡涂了！”说着把刀往后一插，“啤啪”脆灵的给了自已两个耳光，张焕捡起地上的锣和槌，殷勤地递给保长，两边点头哈腰地说“误会！误会！一场误会，我有个提议，大玉兄弟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武功，想没想过来咱保丁队来呀？我们以前不知道，我这儿可缺你这样的好身手，若你来，马上给你个副队长当，这不比你种地强？保你三年富起来！另外，以后村里有个不听话的，我也有了好帮手，你看如何？”

    大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没理他，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问林保长“保长，你不是讲过你当过官军，我也打算出去试试，到底好不好当？能不能混出个人样来？”

    林保长和大玉并排走，后面跟着三保丁，他一听，话题就来了指着大玉，还回了一下头“看看！你们看看，这才是胸有大志的人！”又回过头“既然你问到我了，伯就给你细细讲一下：咱汉人只能当湘军、淮军，正规的官军——八旗军是当不了的，是满人才行，我当的就是湘军，那可是曾大帅统领的——比那八旗兵有过之而无不及，作战勇敢、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呀，个顶个都是英雄，大碗地喝酒、大块儿地吃肉，还有白花花的银子，闷了，去窑子里一逛，那才叫神仙过的日子！我真想再回去当他一次呀！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喽，我这只眼，是在苏州剿长毛时给弄瞎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的语气变的深沉起来“··那天，苏州城里冰天雪地，长毛的死尸遍地都是，我们却一个个毫发无损，这全凭曾二帅{曾国荃}的谋略和弟兄们身上的功夫啊！

    眼看战事就要结束，可没想到的是，一个遭天杀的长毛，竟然从死尸堆里爬起，一剑向我刺过来，我灵巧地一躲，可还是让他挑着了，疼的我没死过去，手捂喷血的伤眼再一看，他的剑尖儿上还挂着我的眼珠子，要是换了别人早吓瘫了，我怎么着？还不是一刀就将他的狗头给砍了下来，我这才功成名就，虽丢了一只眼，可回来县府看我有功，给我了个保长当，地也不用种、力也不用下，给后半辈子算是挣下了——不愁吃、不愁穿，还拿着官银，要不是这一场兵当下来，我能娶婆姨、生伢仔过的这么富？知足了！话又说回来，不过那打仗可不兴吹牛，没那狠劲就别吃这碗饭！别人我不敢说，凭我这神眼，我看你小子行，胆子大！适合干这一行！若是象你爹那样，只懂从土垰垃里寻食，只会越过越穷，祸害的不是一辈，而是一辈又一辈呀！”

    今天林保长的话，句句贴着大玉的心窝，让他只能频频点头心里称是，林保长看看大玉，知道他已动心，双手一抱拳“伯这就先恭祝你好事成功！我还有公事，就先告辞了，你也去看看榜示！要当官军的人了，先顶做一个大清的好子民。”

    大玉好象自已已然就成了那威风凛凛的官军，双手也一抱拳，郑重地上下和保长挥了挥，扭过脸去，腰板儿挺的直直的，腿上、脸上的疼痛，也奇迹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迈着大方步，哼着小曲儿“天苍苍，野茫茫，十万大军上战场喽···”摇头晃脑地走了···

    刚才还又慈祥又乐哈的林保长，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走远了，脸“唰”地就拉下来，咬牙切齿、鼻子里“唔唔”哼着粗气“呸”地吐一口浓痰骂道“看他兴{方言指：高兴}成了啥德行，这小子真的是大了，他就是孙猴子，老子也要象如来神祖那样把他压在五指山下，没等他走出莽林，我就灭了他！”

    “对，这小子一看就是个爱官闲事的主，现在就这么和我们这样做对，要是以后真的出息了，那还有我们的活头？张焕不失时机地架秧子【方言意：拱火】，林保长瞪起独眼，冲他就是一脚“关口上全给老子拉稀，现在倒有话了！”

    张焕捂着大腿“吆吆”叫，看其余俩个保丁捂着嘴还偷乐，上去也是一人一脚骂着“都是饭桶！还他娘地笑！”林保长算是出了点儿气，这才敲起了锣，“哐哐”催命的锣声又在村里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