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回 理家业存德思良方 报大仇守礼遁他乡

    周母等人的丧事刚办完，就下了一场扬扬洒洒的大雪，天气骤然变冷。周家如今一贫如洗、难以为继，存德就和白氏、秀英商量，要将柱儿等几个下人各自遣散了。存德便将镇上自家的那几个店铺盘了出去，换了一些钱回来，作为遗散费发给要走的人。柱儿原本已有家室，存德便给他们分了房子，让他自去过活；那两个婆子见到周家无力养活自己，便也离开、自寻活路去了。荷香、梅香和春儿三人本就无家可归不愿离去，存德也不勉强，将她们留了下来。没想到富来也不肯离开周家，存德倒觉得奇怪，心想他年轻力壮，出去自然随便找个什么营生，总强过留在周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细问之下，富来才臊红了脸道出实情。原来富来看上了梅香，愿意为了她而留在周家。存德倒觉得惊讶，便让白氏私下里问过梅香；原本他两个早已两情相悦。

    存德夫妇听了反而高兴，心想着家里没有男劳力也不行，于是便同意了他们的事。只是告诉他们，因家里刚办完丧事，不宜办红事；等过完年就挑个好日子给他们成亲；富来、梅香两人自是高兴。

    虽然家里变故不断，但日子还得继续。家里这七八口人要吃饭，还有守信、玉薇以及襁褓中的张文科要教养，存德就和白氏、秀英商量了，由春儿、梅得分别照顾守信和玉薇，张文科交由秀英夫妇抚养，但因眼看着秀英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于是，便让荷香帮着他们。

    吃饭已成为家里的头等大事。存德和富来将家里的粮食全部搜集起来，也不过就够几日的口粮。幸好当初在应急的窑洞里还藏了不少粮食，于是存德便和富来去扛了几袋小米和玉米回来糊口，又将余下的粮食仔细藏好。

    趁着田野里尚未完全封冻，存德就带着家人去田里挖秋收时遗留的萝卜、红薯，又捡回一些尚能食用的白菜叶子、野菜回来。周家人去田里挖野菜度饥荒的事引起周家集的人纷纷围观。幸灾乐祸的有之，感叹唏嘘的有之，存德不理众人，依旧早出晚归的带着家人忙碌了几日，又在院子里挖了一个窖，将那些可以储存的菜全部放进去，以备过冬。存德从小没干过几天这样的力气活，两天忙活下来，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还好有富来帮着，柱儿夫妇也过来一起帮忙，存德只能强打精神，跟着他们一起干。

    守信和玉薇也被存德带着一起下地干活，刚去了两天，便被冷风吹得皮肤皴裂，手脚长了许多冻疮，晚上又痛又痒；守信还能忍受着，玉薇就不停哭闹，秀英见她哭闹的厉害，便拿了两个萝卜煮子水给她擦洗，便被白氏责备她浪费食物。镇上有些昔日从周家出去的人见他们日子艰难，便好心带了一些食物到周家来慰问，但被存德一一拒绝。就连柱儿送了些粮食来，也被存德退了回去。

    自从周母、存善等人下葬之后，守礼便整天脸色阴沉，鬼鬼崇崇不知道在做什么。存德在家里忙里忙外，本想叫他一起帮忙，但一则知道他心里难受，二则也因他已经长大，又是侄儿，反正以后也是要自己单独过的，因此也就随着他去。这天存德他们从地里回来，吃晚饭时没有见到守礼，也没在意；到了第二天也是不见踪影，晚上吃饭时，存德便家人，守礼去了哪里。全家人竟无人知道。存德这才有点慌了神，但天色已晚，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到了半夜，全家人都已安歇。存德还在门房里收拾干活的家具，突然就听到一阵打门声。一听到打门声，存德顿时吓得面如死灰、心跳不已，也不敢问话，只从门缝里悄悄地看出去，发现是守礼站在门口，这才放下心来。打开门，正想责备守礼几句，却发现守礼神色惊慌，面向血渍。存德吓得不轻，赶紧将他拉了门房，将门关上。这才小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守礼灌下一大碗水，喘了一会儿粗气，突然就向存德跪下，哭泣中带着惊慌、喜悦地对存德说：“大伯，我为咱家报了仇了。”存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守礼。守礼就说：“我将张二那厮灭了门。”存德吓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守礼见状，急忙将他扶起来。存德战战兢兢地说：“你杀人了？”守礼说：“杀了。我杀了张二全家，整整七口人，一个活口都没留。”存德因被张二抄家吓破了胆，只求一家人能活下去，全无报仇的想法，今见守礼又杀了人，只怕又要引来祸端，便骂守礼道：“你这不是胡整吗？你想害死咱全家吗？”

    守礼便说：“那张二已死，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找咱家麻烦了。”存德就说：“张二死了。还有那赵司令呢。他们本就是蛇鼠一窝，无事还要寻由头来劫财越货。张二被杀，那赵怀念岂能不为他报仇。到时自然会查到咱家来，你这可不是引火烧身吗？”守礼原以为存德听了自己为家人报仇的消息，必定会高兴；谁知听存德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顿时自己也惊慌起来。连忙问存德：“那我们该怎么办？”存德紧张地搓着手，在地上团团转，不停地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存德一把抓住守礼的手，说：“你快逃走吧。”守礼大吃一惊，说：“逃走？可我能去哪里呢？”存德急忙说：“要让他们无法找到你，当然越远越好。或者你去找云飞他们。”守礼说：“可我走了。那你们怎么办？”存德说：“万一他们找上门来，我再想办法对付就是了。”守礼立刻说：“不行。我不能连累大家。要走就大家一起走。”存德急忙劝道：“如果大家一起走，不仅走不快，而且容易暴露被发现。你自己出去躲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到时再回来。”守礼听存德说得有理，便向存德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就要走。

    存德又叫住他，自己回房拿出周母留下的那些金子来，要给守礼做盘缠。守礼不要，哭着说：“这是奶奶留给你们的活命钱。我不能收。”存德就说：“我们在家里，万事好办。你孤身在外，没钱怎么行？”强行将金子塞给守礼，又叮嘱了一些万事小心的话。守礼含泪拜别存德，趁着夜色悄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