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回 存善巧思清外债 存德悲痛遣家奴

    存善去了平阳县，将以往在县城的商铺、布厂连同那处房产全部贱卖了，倒也筹回不少钱来，顿时解了周家的燃眉之急。存善看了自家在周家集的生意帐本，也不禁暗骂贵来。随后，就将周家集上自家的商铺、有生意往来的商户全部走访了一遍，重新清理与他们的生意往来事项。周家集镇上的生意本是存善一手打理起来的，以往存善不在家时，贵来本不善经营，加之心存贪念，因此故意压低铺租只收现钱，做生意又都是贵买贱卖，从中为自己捞利。那些人也是借机漫天叫价，和他一起合伙侵占周家利益。如今存善亲自出马，一番理论下来，那些人自知理亏，那还敢胡乱来，或吞出不当利润，或免除多余债务，周家的外债立刻减轻了许多。存善核算了镇上的商铺收益，只保留了几间商铺用于自家独家经营、利润丰厚的生意，其余商铺全部做价出售；由于价格便宜，所有商铺很快就被一抢而空。如此一来，虽说周家的生意规模缩小了大半，但却将外债全部清理干净，还有少许盈余。

    存善将这些情况告诉了周母和存德，两人虽可惜苦苦经营的生意少了大半，但能清完外债，也自是欣喜不已。存德拉着存善的手，连声说：“多亏有你，不然我定被那起小人给吃定了。”存善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很快就是秋收季节，今年周家的玉米、高粱、大豆等都获得丰收。粮仓充足、吃饭问题解决了，一家人自是高兴。等到收完秋，存德便和周母商量着要遣散家里的伙计们。周母虽然难过，但想着家里空虚、无力养活这么多人，也就同意了。

    存德逐个找到家里人伙计丫环婆子们，讲明处境利害，说明遣散意图。下人伙计们见到周家日益败落，许多人早已就有了别攀高枝的想法，因此，大多数人都同意遣散。只有荷香、梅香、春儿三个丫环和柱儿、富来及两个婆子因在周家时间最长、死活不肯离开。存德无法，和周母商量过，只能留下他们。

    存德挑了一个日子，独自去周家祠堂向列祖列宗拜祭报告了，回到家，将全家拟遣散的人全部召集到正院大院里，遣散费已经备好放在桌子上，分发的粮食也装好堆放在院子里。众人早已知道缘故，因此一个不落、齐齐到场。存德含泪向大家说了周家处境艰难、难以为继、无力供养的状况，存德强忍着泪水，提高了声音说：“我周家感激大家这些年来的辛苦，如今为情势所迫，还请大家多多担待。”说完就向众人跪了下去。众人一见，顿时，吓得全都跪倒在地，哭成一片。

    听存德说完话，众人便按照家里人口多少、在周家时间长短及工种不同，各自领了遣散费和粮食。存德除了留下准备自家耕种的地外，将其余的地按照等级划分，由家人抓阄，全部分与伙计们。众人见到周家宅心仁厚、善待下人，无人感动地痛苦流涕，依次到周母、存德面前跪拜谢恩后，各自离去。

    存德又找到胡展鹏，感谢了胡展鹏这几年对周家保护，和他说了周家的艰难处境，征求他是否愿意继续留在周家的意见。胡展鹏听了便说：“当初我答应二爷来时，并不是为了钱财；如今老爷家里有事，我岂能就此撒手离开，自当留在这里，尽力护老爷一家周全。我胡某一家不要老爷给一分钱，只要老爷管顿饭吃、给间房住就行了。”存德感激不尽。

    等到将下人们遣散完毕，存德和秀英清理完善后事宜。周母将一家叫到一处，说：“从今日起，凡事都要靠自己。难得今天天气好，咱们也像别人家一样，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吃顿饭。秀英、荷香你们去厨房做饭，礼儿、富来你们去把饭桌抬出来就摆在院子里，胡贤侄叫上你媳妇儿子，柱儿也叫你媳妇过来。”

    众人忙答应了。秀英本是穷人家孩子，上厨做饭难不住她，很快便做好了几个菜；守礼带着富来在院子里摆了两张桌子。备好饭菜，周母就招呼大家都坐下来，荷香、富来及几个丫环和婆子死活不敢坐，直到周母生气下了死命令，这才怯怯地坐了下来。

    周母又叫秀英拿了酒来，给每个人都斟上酒，周母端起酒来，扫了大家一眼，说：“我先说一句，这日吃饭，咱谁都不许哭。”众人早已泪水涟涟，听了周母的话，便赶忙止住了哭。周母这才说道：“我那宝贝孩子仁儿曾说过，以后就没有了这主人下人的称呼了，当时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是他说得对。”周母轻笑了一下，又说：“从这一刻起，咱原来的家到就真正的散了，剩下咱们这些人，都是一家人了。如今世道不同了，咱也将以前的那些个称呼改过了。胡世侄就叫我姨，孩子们都叫我奶奶；你们也都按辈份以叔姨相称就是了。来，咱先干一杯。”众人齐齐举杯，荷香先忍不住哭着叫了一声“老太太”，众人听了顿时齐声大哭起来。

    周母鼻子发酸、强忍眼泪，故意板着脸说：“可是我现在说话都没人听。如今咱都得按新的规矩来。就从你开始，叫我奶奶。”荷香不敢不从，只好带着别扭、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奶奶。”周母笑着答应了一声：“哎”然后又对众人说：“你们看，也没有那么难吧。”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众人也都含着泪笑了起来。玉薇听到荷将周母叫“奶奶”，就追着荷香叫“姐姐。”引得大家就笑了起来。气氛这才没那么压抑沉闷。

    众人吃着饭，慢慢又都安静下去。周母手里夹了一口菜，久久没有放进嘴里，轻声说：“成日里只说家里人多口杂，吵得慌。现在才觉得咱这院子很大很安静。”听到周母说话，众人又都停了筷子，气氛沉闷。白氏便接着说：“可不是吗？以前几十口人，如今就只剩咱们这十几人了。”周母便说：“以前我觉得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自然应该是四流五散，各自去过各自的日子。如今咱家人不多，你们也别单独住着，不如都搬到这里来，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咱们娘儿们一家人都厮守在一起。你们说可好？”存德赶紧起身答应了。周母又令胡展鹏一家、柱儿一家也都搬到正院来住。只有存善一直坐着一言不发。

    众人听了周母发话，那有不答应的理儿。于是便都收拾了东西，搬进正院来住。存德带着白氏及家人出了东院，锁了门。白氏守在门口哭着不肯走，存德少不得训斥她一番，秀英也劝了她许久，这才收了眼泪，跟着大家来到正院。安顿好众人后，周母晚上回到上房，这才扑倒地周思道的遗像前，整整哭了一夜。

    正院本有十几间房子，本来留了西边厢房给存善，但存善不肯搬过来和周母一起住。周母也不勉强他，存德见存善不听周母的安排，便要教训他；反而被周母拦住了。于是，正院东边一侧厢房依次住进存德一家，西边一侧的厢房除给存善留了一间外，下面依次住了守礼、玉薇；大门口的厦房里，就住进了胡展鹏、柱儿等人。不几日，大家就都搬了过来，正院的房子一下子就七七八八的差不多住满了人。于是，整个正院里就天天人声喧哗，倒也显得人气颇旺，不像以前那般冷清。

    等处理完这些事后，已是秋霜厚重的深秋季节，天气一天天冷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