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回 守义惹祸遭罚致疯 存善取巧失信误家
转眼到了七月,河滩的麦子已经收割入仓完毕,暂无农事可忙。由于今年夏收不足往年两成,守义觉得自己一番才干尚未发挥,于是便苦心冥想,要找点事干。这天,守义一觉睡醒时已经日上三竿。只见晴空万里、太阳正好,守义便命人将田庄里的粮食全部搬出来晾晒。柱儿劝道:“今日早起时彩霞满天,谚语说‘早霞不出门’,只怕会下雨。”守义登时不乐意,冷着脸对柱儿说:“你看这万里无云的天气,那有一丝云?况且这关中道已经旱了大半年,什么时候下过一场像样的雨。必定是你想偷懒,拿这话来胡弄我。”柱儿无法,只能召集田庄的伙计们打开粮仓,将粮食全部搬到场上晾晒。谁知,刚将粮食晒好没多久,天空飘过一片乌云,很快就阴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守义这才慌了神,赶紧命人快快收粮。柱儿急忙组织大家收着粮食,又赶紧派人去向存德报告。
存德闻讯赶到时,天上已落下瓢泼大雨,场子里有一大半粮食都已经泡在水里。见此情形,存德气得七窍冒烟,顾不得教训守义,先组织收完了粮食,然后将守义和柱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命令守义立刻回去跪拜领家法,又忙完了田庄的善后工作这才回到家。存德回到家,让人将在跪在院子里等待处罚的守义绑到树上,拿着鞭子一顿乱抽。守义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敢吭声,强行受着。家人见存德盛怒,又知此事重大,都不敢来劝。下人们见到守义受罚,想起被他虐待的这段光景,无不偷偷拍手称快。
直到守义被打得血肉模糊、晕死过去,在周母、白氏的苦苦哀求下,存德这才住了手。白氏忙命人将守义抬回房间治疗。存德向周母、存善告了罪,晚间回到东院,依旧怒气难消。白氏因埋怨存德对守义下手狠了点,存德连带着将白氏也是一通臭骂。白氏心里委屈,辩解了几句,引得存德更加生气,恨恨地对白氏说:“都怪你平日里护着他。人常说‘男儿十五夺父志’,你看这畜生,白长了这十六年,成事不足,败事不余。你可知道,那可是我们全家上下救命的粮食?如果这两日天气放晴还好办,如果下几天连阴雨,到时粮食发了霉,将来全家人都得饿死。”白氏这才不敢言语。
存德满心指望着老天爷快点放晴,谁知老天爷偏应了他的诅咒,一场暴雨过后,又接连淅淅沥沥地下了十几日。这场在灾民眼里老天爷恩赐的救命雨对周家来说就是一场灾难。眼见着粮食发霉大半,举家上下无计可施。周母日日求菩萨保佑无果,存德几次气得欲将守义打死偿命。守义至小就懦弱怕事,现因自己的缘故酿成大祸,又被存德当着全家人的面严厉惩处,全家上下全无好脸色对待自己,早把当时的那番雄心壮志给灭了,又羞又愧、又惊又怕,一见存德就吓得瑟瑟发抖,如同丧家之犬之一般惶惶不可终日,每天守在白氏身边不敢离开半步。白氏虽可怜他,但此事事关重大,又见他整日惊惶失措、全无担当的样子不免厌烦,也便责备了他几句,指望他能张点记性。
白氏的责备如同雪上加霜,守义觉得连从小唯一疼惜自己的母亲如今也嫌弃自己,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万念俱灰。不堪重负之下,身体还未痊愈就又病倒了。等到病好后,整个人就变得疯疯癫癫,时而清醒里面糊涂。清醒时倒与常人无异,但糊涂时要么浑身发抖、神情呆滞、目光涣散,要么就是甚至呼天抢地、耍疯卖傻。
存德没承想因这事让儿子发了疯,看着他整天疯疯癫癫的样子,更加烦躁,也有些责怪自己教子无方,只能多方求医救治但收效甚微。
眼看着粮食一天天的霉变,存善便想了一个巧宗,将变质但未不严重的粮食上交县里用来赈灾。周母和存德开始并不同意,但眼看着粮食霉变的越来越严重,丢弃了也觉得可惜,于是就同意了存善的想法。可巧平阳县刚收到省里下拨的赈灾粮,正组织下拨到各镇分发给灾民。赵知事见到存善主动捐粮,十分高兴,将他夸奖一番,便将准备发往周家集的赈灾粮扣下,用周家捐的粮食以省里下拨的救灾粮的名义在周家集设点分发。不几日,周家霉变的粮食就被分发一空。能将粮食派上用场,周家母子甚感欣慰。谁知许多灾民吃了赈灾粮后上吐下泄不止;偏在这个当口,有一家死了个人。于是乡间纷纷传言瘟疫爆发,到处人心惶惶。事关重大,平阳县不敢隐瞒、赶紧向关中道报告。上面立刻差人来周家集核查。经核查后认定为食物中毒。顿时,乡民中一片哗然;便有传闻是周家贪了赈灾粮食、用自家霉变的粮食顶替所致。周家自认倒霉,只得赶紧想法应对;经存善四处斡旋、不知花了多少钱,最后上面给出了周家对赈灾粮保管不善导致霉变的结论。
乡民因饱受天灾苦、人心浮动,最易受谣言蛊惑,如今发生中毒之事,加之之前存善征粮时得罪了不少人,乡民们早将周家昔日的恩德忘得一干二净,加之有人知道周家粮食霉变的事情,于是便四处宣扬。因此,受害乡民不信官方的核查结果,纷纷指责官府袒护周家、视人命为草芥,更有好事者鼓动着死者家人到周家来闹事。其中有几个对周家的富贵觊觎已久、早有了学着邻乡那起刁民将周家财产据为已有的非分之想,如今见民怨沸腾,便暗中窜通,组织着乡民闹事,只想将事情闹大以收渔滃之利。因此,在谣言鼓惑下,到周家门前闹事的人越来越多。存德存善兄弟费尽口舌、百般解释,民众根本不听,直欲冲进周家打砸,幸好有胡家父子带着一帮伙计鼎力守护;张子丰听到消息,也带了三十多个家丁前来相助,才保住周家没有被抢劫。但镇上周家的商铺就被那起闹事的人大肆打砸洗劫,损失惨重。
存善向赵知事求救,赵知事因赈灾粮一事险些让自己受到牵连,因此对存善非常不满。今见民众闹事,便以存善德不服众为由,一纸公告免了他的乡约以安抚民心。那起闹事的人一见存善乡约职务被撤,更加嚣张,镇日围着周家叫嚣不已。周家大门紧闭,一家人人躲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最后,还是张子丰审时度势,建议周家破财消灾。商议妥当后,便由存德亲自出马,暗中对闹事的乡民们逐个拜访,施以重利;对那几个牵头闹事的人,则由胡家父子找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施以重拳,那几人或惊吓过度,或身体致残,无力组织闹事。群龙无首,那些聚在周家门前的人们也就慢慢散去,这起风波这才得以平息。时间已经到了七月底,错过了玉米种植时节,存德便只能给田里全部种了大豆,所幸老天保佑,秋天再无大灾,大豆收成尚可。
周家取巧不成反惹一身臊,多年威望一朝崩坍,粮食欠收、商铺被毁,损失惨重,从此元气大伤。存德对守义恨得咬牙切齿,便看他整疯癫痴狂的样子,也只有暗自叹息;存善平生最好面子,因此事被撤了乡约一职更觉颜面尽失,只气得七窍冒烟。周母因惊吓过度大病一场,直到中秋时节才慢慢康复,但精神明显地不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