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回 遇欠年周家忙赈灾 觅时机守仁表情思

    民国八年，因陕西秋冬连旱，许多地方庄稼颗粒无收。到了冬天，许多人家生活难以为继，加之战乱不断，许多人便将田地撂了荒，拖家带口地出外逃荒求生。相对平安的周家集不断涌入逃荒而来的难民。周家原本家业大、存粮多，而且周家向来乐善好施，存德便组织家人开仓放粮赈灾，在镇子中央的大街搭起长篷，每日为无家可归的流民按时供应饭食。年关将近，周家集的难民越来越多，供应饭食倒在其次，周家自然有的是粮食；但人多手杂，难保会有些刁民混杂其中，聚众斗殴、偷鸡摸狗的事情时有发生。存善四处奔走，按下葫芦浮起瓢，直忙得焦头烂额，不甚其烦。

    年前，守仁从西安回到家里，周家人正为难民做乱一事烦闷不堪。守仁便告诉家里，他回来时听说省里已经发放了救灾粮食，应该已经到了县里。存善赶紧到县里打听，果不其然，赵知事说粮食不日将到。于是存善回来后一番动员，灾民便大多都涌到平阳县城去了，这才缓解了周家的压力。但难民离开时，还是哄抢了周家在镇上的粮铺，气得存善不住口地骂这些人狼心狗肺、不识好歹，扬言要停止放饭。周母、存德劝他了半天。由于灾民人数减少，管理起来容易许多，周家倒也应付得过来。

    守仁回到家，一直想找机会和桃香单独说话。但桃香总是对他避而不见，即使当面碰上了，也是神色冷淡，说不上几句话便迅速离开。由于家里人多口杂，守仁回家几天来一直找不到机会，为此非常苦恼，便以陪伴周母为名，每天呆在正院寻找机会。这天天气晴好，周母让桃香去后院晒衣服，守仁一见，立刻便跟了过去。

    桃香晾完衣服往回刚走到后院的通道里，看见守仁走了过来，低头就要离开。守仁拦住她的去路，桃香冷着脸说：“少爷，请您自重。”守仁突然跪在桃香面前，说：“请桃香姐饶恕守仁唐突之罪。”桃香吓了一大跳，涨红了脸，急忙跳开身子，躲在一边，说“少爷，你快起来，让人看见这成何体统？”守仁说：“你若不饶恕我，我就不起来。”桃香听到墙外传来脚步声，赶紧说：“我不怪你便是。你快些起来。”守仁这才站起身来，便向桃香靠过来，桃香急忙说：“老太太那里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着便要从守仁身边挤过去，守仁一把抓住她的手。桃香吓得脸色苍白，满面惊恐地望着守仁，说：“少爷，你——”。守仁看着桃香花容失色的脸说道：“守仁并不是孟浪之人。此次回来，只有一句话要和你说：我要娶你为妻。”桃香被他的话惊得呆若木鸡，站在那里动也动不了。

    守仁见她没有回应，便试探着问道：“莫非，你不愿意？”桃香呆立着没有说话，守仁不死心，又问道：“难道是你心中已有他人？”桃香听他这么说，便流下泪来，摇着头说：“奴婢原本孤儿，多亏老太太收留我这十几年，拿我当女儿一样看待。因此，奴婢只想着伺候老太太一辈子，不敢做这非分之想。”守仁追问道：“那你可是嫌弃我？”。桃香便说：“奴婢不敢。”守仁说道：“如此就好。我现在就和老太太说去。”桃香听了，急忙拉住他说：“少爷且莫鲁莽。容我再想想。”守仁便说：“还有什么可想的？自然有我为你做主。”桃香一听便哭了，守仁不解，便问原由。桃香抽泣了半天才说：“承蒙少爷错爱。奴婢本是卑贱之人，——”不等桃香说完，守仁便打断她的话，说：“我从未因你的出身而轻视你。”桃香接着说：“我自然知道少爷的心思。但如果此事让老太太、老爷们知道了，他们必定认为是我勾引少爷，到时只怕我会死无葬身之地。”守仁顿时愣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抓起桃香的手紧握在自己手里，盯着桃香苍白秀丽的脸说：“如果我不在这里，自然难护你周全。横竖再等半年，我就回家来，到时自有分晓。只有一点，请你记住，我守仁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守仁说完这些话，静静地看了桃香一会儿，便转身离去。桃香呆呆地站在那里，已经完全痴了。刚才发生的一幕如同做梦一样在脑海里反复回放。桃香自小被周母收在身边作丫环，一想只知道伺候老太太，从没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虽然因为周母的缘故，家里上下都对她礼上有加，但从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体已话，如今说这话的人却是从自己一直只能仰视、心里默默喜欢，但却从未奢望能得到他垂怜的守仁少爷。

    桃香就这样一直傻站在那里，直到荷香经过看见了，叫了几声才惊醒了陷入沉思中的人。荷香见到桃香满脸通红，以为她生病了。桃香连忙用话掩饰过去，悄悄用力掐了掐了自己的胳膊，感受到了真实的疼痛，这才满脸娇羞地回去了。

    随后几日，桃香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时而觉得守仁不过是和自己玩笑，但想起守仁当时认真的样子又不像是做戏；每当看到镜子里自己娇美的容颜，觉得这一切应该是真的；但一到了周母面前，立刻就想起自己卑微的身份和周家不许纳妾的家训，顿时觉得自己和守仁之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守仁娶她为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桃香在熬煎中过了几日，直到守仁搬到正院来住。

    守仁请示存善说，自己春节期间想搬到正院去住，一则可以安心读书，二则可以时刻陪在周母身边以尽孝道。存善听他说得有理，又想到西院卢氏整天神情郁郁，玉薇正是狗嫌鸡不爱的年纪，加之守礼又玩劣不堪，难得守仁有孝心又求上进，自然满心欢喜，便爽快答应了。

    守仁要来和自己同住，周母自是高兴，急忙命人给守仁收拾好房间，不放心别人毛手毛脚，便指定由桃香去服侍。守仁整天守着桃香，两人呆在房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桃香端茶递水、添油挑灯、铺床叠被的尽心伺候。桃香本就天生丽质，温和娴静，这时更加光彩照人，守仁越看越喜，慢慢就将以前的不伦心思淡了下去，一门心思放在桃香身上。桃香经不起守仁百般挑逗，难免又和他做了苟且之事。

    家人只道守仁用功读书，周母还特地命人不可打扰他们，因此并无一人起疑。年初二，玉菡和张子丰回娘家省亲。守仁看到玉菡容光焕发，自然是婚后生活十分幸福，也感到非常高兴；看着张子丰也没有以前的仇视与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