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拟办学堂守仁显学识 议定亲事存德说原委

    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几人将新的一年田庄里、生意上的事情梳理完毕，这才说回家里的内部事务。

    存德对周母说：“如今这几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了，整天在家里玩儿也不是个事儿。年前，仁儿提议让孩子们读书，我想将咱家的学堂重新开了，请个先生来家教他们。特请娘的示下。”周母点了点头说：“也是，毕竟我们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以往咱周家学堂也是远近有名的。虽然现在没有了科举考试，让他们识几个字、长点见识也好。”存善就笑着说道：“可自从三年前赵先生殁了，这方圆十几里最有学问的恐怕就是我们兄弟了。哪还有正经的先生可请呢？”存德便说：“我也寻思过这事儿。原来李老爷家的孙先生也是秀才出身、学问尚可。自从李家出事后，一直闲赋在家。他只有个老娘，也没有家室拖累，请他来倒也合适。”存善最是迷信，一听说请他，便反驳道：“李家出了这样的事。请他来只怕晦气。我觉得不妥。”存德笑着说：“他不过是一个教书先生，李家的事本不与他相干。有什么晦气的？请了他，更显得我们家尊重读书人。”周母想了想也表示同意，存善便不再言语。

    存德继续说：“守仁提议说让下人们的娃儿们一起读书识字。”周母便露出吃惊的表情看着守仁。守仁赶紧正襟危坐，点了点头说：“我想，如果让伙计的娃儿们去读书，孩子们增长了见识，做父母的必定心存感激，而且省了为孩子操心，干活也肯定会更用心。人常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他们自然是羡慕读书人的。”守仁一时兴起，便卖弄了两句学问，存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守仁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失态，赶紧打住，正色说道：“还有，让那些年轻的伙计们也一起去，他们识了字，办事也会更方便。此外弟弟妹妹们和他们一起读书，相互有个比较，也会学得更好呢。”

    “守仁说得有理。”存德沉思了一下说：“现有伙计们，到读书年纪的娃娃也就四五个，增加不了什么负担。另外，那七八个没结婚的伙计，他们要是想学，就让他们闲暇时到学堂里来听听，能学多少是多少吧。”

    周母问守仁：“你刚才说妹妹。难道想让薇儿也和他们一起读书？”守仁说：“正是，反正在自己家里，也没有外人；我还想，不如让几个丫环也一起去听听。既方便照顾弟弟妹妹，也显出我们书香之家的风范。”存善听了断然否定：“这成何体统？哪有丫环去读书识字的，况且男女授手不亲，这样混在一起，让人看着笑话。”存德就笑劝道：“你先别急着拒绝，守仁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芹儿、春儿是要跟着服侍玉薇和守信的，那就让她们去试试。至于能不能学得成，就看他们的造化了。说不定咱们家能出一个女状元呢？娘跟前离不开人，桃香她们四个是断不能去的。”存善便不再说什么。

    周母说：“薇儿还小，读书的事以后再说。其他的，你们看着办就是了。另外，我也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我这里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只留下桃香、荷香两个；将菊香和梅香给你们每家一个吧。”存德、存善连说使不得、不可委屈了母亲的话。周母便说：“我这里还有六七个媳妇婆子，够使唤的了。你们家里人多，多个丫环打点着也方便，况且大家都在一处，平日里有事，她们也是要过来帮忙的。只有一点，你们要盯紧了，她们眼看着一天大过一天，如果有什么苗头，就及时给配个伙计打发了，绝不能有辱没家门的事发生。”周母说着，特地看了存德一眼。存德老脸一红，兄弟两人赶紧答应了。

    周母又嘱咐存德说：“菡儿的事，我年前就和你说过了。这是咱家今年头一等的大事，一定要办得体体面面的。”存德便说：“出了正月，张家就来上门提亲。”存善就说：“那张家不过是个养牲口的，我觉得他家小子配不上咱家玉菡。”存德便说：“这桩姻缘也算是天注定的，说起来还多亏得咱爹保佑。那年爹派我去岐山谈生意，结果回来的路上翻了车，幸亏张家的马队经过，救了我一命。张老爷虽是乾南县人，却靠近咱们这边，也算是一个地方的人。我和他志趣相投、相见甚欢，故结为至交。他为人刚正、性格豪爽，我想这样的家庭家教必定不差，因此当时就和他家结了娃娃亲。这几年，他的场子越来越大，在北山有上百亩的林场，家里养了几百头牲口。他家孩子我也见过，是个乖孩子。”周母听了点头称是，存善就笑着说：“既这样就好。到时结了亲，我就将咱家的牲口市场划出一块来专供他家，另外再送他一间位置好的木材铺，当然铺租减半收。我给侄女的这份礼可够意思？”周母笑道：“你这也叫送？就你会算帐。”存善也笑道：“如果不是旧相识，我还不肯呢。娘这么说，我就将铺子过到他名下就是了。在咱周家集有一间商铺，那可是财源不断呢。”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守仁见说到玉菡的亲事，便问：“大姐和他见过吗？”。存善便教训他说：“这是什么混帐话？当然是等过了门才能见的，难道这些规矩你都不懂？”守仁说他们两人应该先认识、了解一下，被存善一通臭骂，便不敢再说话。

    周母又对存善说：“过了年，薇儿就五岁了，也到了缠脚的年纪。你们两口子也要抓紧点，可别担误了孩子。”存善答应道：“到了八月就办。”守仁赶紧说：“现在不让缠脚了。”周母便笑着说：“这可又是胡话了，大户人家的女孩儿那有不缠脚的理儿？”守仁就说：“国家已经下了放足令，在西安都不让小脚女人出门呢”。周母面露诧异神色。存德便帮着守仁解释说：“几年前好像是有这么一条，在咱这里没人在意，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形。”周母便露出惆怅的神色说：“留天足的都是丫环下人们，如果一个大家小姐也长一双大脚片子，以后怎么能嫁得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了。现在不是有了皇上吗，难道也不管管这事？”存德就说：“皇上刚登基，还有许多国家大事要办呢。反正玉薇缠脚也要八月的事，到时再议不迟。”

    大家又说一会儿闲话，周母不停地感叹世道变了、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快丢完了。等到存德三人离开后，又到菩萨面前磕头祈祷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