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洛阳（6）

    沛穆王曹林的女儿，长乐亭主曹璺害了相思病。

    喜欢上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一天？一月？一年？

    要是去问曹璺，她会告诉你，也许比这还要短。曹璺在洛阳街头看见嵇康的一瞬间，便暗自下定决心，这辈子她想嫁的必须是眼前这个男人。

    正当妙龄的女孩子，天生丽质。

    每天到沛穆王府来提亲的人可都会络绎不绝。这些人当中不乏达官显贵、风流名士。但是曹璺却连一个都没看上眼。

    遇见嵇康以前，曹璺不知道天下竟会存在如此气宇轩昂的男子。风度怡然，文采风流，谈吐不凡。

    想来，她在洛阳街头第一次跟他四目相对，也只有瞬间，却让她脸红心跳，站立不安。

    那天，在回家的途中，曹璺一直心神不宁。她想那个男人，不知道结婚了没有？如若没有，那他对她是否也有意思？是否也像她对他的感觉一样强烈？如果他已结婚，已为人夫，为人父，那么命运对她来说，可就太悲惨了。她宁愿去死，也不想要听到这五雷轰顶的噩耗。

    那天回家以后，女孩一直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晚上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天明，方才筋疲力尽地睡去。那个游走在洛阳街头的男子，走进了她的梦里。男子白衣飘飘，鼓琴高歌，一曲结束后，就停下来对着众人，也对着她微微一笑。笑容俊朗明媚，宛如隆冬时节一抹难得一见的阳光。

    后来，曹璺意外发现嵇康居然被父亲邀请到家里做客。

    这是天赐的良缘。

    一连几天，曹璺都会蹑脚地走到家里的会客厅的门口，站在窗外，轻轻用手捅破窗户纸，偷听他们聊天。看见那个卓尔不群的男子，侃侃而谈，过一会儿，又沉默地坐在一边喝闷酒，喝够了，又顺手拿起笔来，一挥而就。他的文思如泉涌，如海流。在场的人，没有能像他那样，精通那么多领域。

    曹璺长时间地站在窗外，弯下腰，倚着门廊，从被捅破的窗户纸上往进看，她的心上人，跟她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那种内心剧烈的煎熬，就像堕入了无间地狱，生不如死。

    她听说，父亲会在临别之日，安排府上几名舞女为他的这些客人们献艺。曹璺就在第一时间，追着她们，让她们教她习舞。

    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在舞蹈的领域里，天赋异禀，又刻苦勤奋。几天的时间，居然学得有板有眼，有模有样。

    长乐亭主曹璺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又略施小计，争取到了这一次在他面前表现的机会。

    当他们再一次四目相对时，她又感觉到了脸红心跳，呼吸急迫。那是种难以言传的幸福滋味，她宁愿音乐再长一些，她可以借着音乐再多跳一会儿。

    但是，音乐再长，也总有曲终的时候。

    被父亲喝令从客厅里退出来，曹璺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一直坐卧不宁，走来走去，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走到屋外，静静的冬夜，繁星满天。

    人有相思，有相思，就有离愁，有离愁就有悲苦，环环相扣，没有始终。

    他明天就要走了，这会成为他们的永别吗？

    可怜，她却连向他表白，向他倾诉一下衷肠的勇气也无。实在是件令人伤心不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