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访客
【第二章】访客
见清墨收敛了笑意,翠浓也收了笑意,跟了上来,正色问道:“主子,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些无聊的人罢了。”清墨的神色虽是淡淡的,却将手里的一枝红梅折得粉碎:“真是没完没了了么?”半是发泄地摆了摆手,步子不自觉地重了些。
自己一再的退让,竟引得她们步步紧逼,萧后啊,你到底还想怎样?你真以为萧家军,会无条件听从你么?萧道那个高深莫测的男人,会为了一个庶出的女子,冒天下之大不违么?要知道,那个位置,不是谁想坐,便能做得起的!
似乎是有些收了惊吓,莲笙怯怯地退了一步:“主子,你没事吧……”
莲笙的话惊醒了清墨,她微微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暗自叹了一声:怕是替子房修补躯体,耗费了太多的心力,这心绪一直平复不下来。
这一次,又失态了,连带着吓到了莲笙,安抚似地拍了拍莲笙的肩膀:“没事的,不用担心。你去厨房看看,做些好吃的点心去,等等我与你翠姐姐一同带你去赏花。”
“嗯……”莲笙点了点头,便走了。
望着莲笙轻快的背影,清墨幽幽叹了口气:“有时候真羡慕莲,活得如此简单快活。”
“还不是主子你宠着她,把莲一直保护得很好。”
“翠,你会怪我么?”清墨猛地转身,定定地望着翠浓。
正对上清墨清亮的眼眸,翠浓下意识地低了头,将自己的情感深深藏起:“不,我怎么会怪主子呢?当年,我便是这么请求的,主子只是应了我的所求罢了。更何况,这年些年,主子对莲笙照顾得这么好,我只要这唯一的妹妹过得好,便一切足矣。”
“翠……”清墨按着翠浓的肩膀,终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当年,她救了那两姐妹的时候,作为姐姐的翠便挺身而出,说她可以为了墨做任何事,只求墨好好保护妹妹。自从翠能独挡一面以来,不知为墨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最终她也只能说一句:“这些年,苦了你了……”
“主子,不要难过,翠不苦……真的!”强颜着欢笑,翠浓朝着清墨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好吧……我们不说这些了。”清墨无奈地摇了摇头,收拢了骨扇:“客人怕是已经进了内堂。翠,与我一同去看看吧……”
“好……”同样是淡淡地应道,翠浓的性子已学得清墨的半分清冷,先前的软弱与无助再度被深深藏好。
一路行来,清墨的神色愈发严峻,原本清冽的面容,此刻已然算得上冷艳。
远远望去,庄子里的仆从已然照着吩咐,将他们引如内院。外带贯彻了清墨的吩咐,凡是来求见的访客,直接丢在雪地里,让他们候着。
反观清墨却是不疾不徐地在栈道里走着,手心捧着一只铜雀纹饰的暖炉。
雪地里,站着的是一行三人。
为首的是一名老者,拄着一支楠木长杖,上雕桃木纹以玄天八卦,另外两名应当是他的侍从或是弟子,均是一袭藏青的袍子,无纹饰无佩环,各自背着两只巨大的匣子,就这样生生在雪地里站得笔挺,透出一丝傲骨。
引路的仆人见着清墨,已匆匆跑了过来,紧张地朝着她行礼:“主子。”
清墨隐隐觉得有些异样,便低低地问了一声:“有问过,来做什么的么?是帝都来的么?”
仆人摇了摇头,回答得有些底气不足:“回主子的话,不曾问过。”
“没事。”清墨扶起了仆从:“大冷天的,别跪在雪地里,原也是我叮嘱的,不论来者何人何意,都晾着便是。这怪不得你,你先起来吧,引他们去傲雪堂。”
“是……”仆从如蒙大赦般退开。心里泛着嘀咕:原以为主子看上去年轻漂亮,是极难伺候的人,想不到竟如此明白事理。
“翠,等等嘱咐厨房弄些蜜枣姜茶,送与他们。”
“是……”
远远瞧着他们进了傲雪堂,清墨带着翠浓从正殿穿了过去。
闲庭细步,气度高雅,略带着一丝傲气。这便是范增对所求之人的第一印象,仅仅察觉到那丝气息,他已然被震惊了。这一次,怕是真的遇上了高人,也怨不得老友的极力推崇。
然而,当他抬头,双手作揖,正要说出说辞的时候,却被惊得住了嘴。竟然是她?!竟是,那日去接应羽儿的时,遇到的神秘少年?
一撇之下,清墨的神色也是僵住,原本早已准备好的推搪之词,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两人各自愣了神,惊得随侍而来的旁人也不敢说话,烦了这庄子主人的忌讳。早听说,这闲墨庄的主人,乃是世外修行的高人,有着惊世才学,只是脾气有些古怪,不喜与人清静。
随后,三两侍从端着姜茶入殿,也在诡异地气氛中,有些不自在。飞快地布了茶点,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似乎局面便这样僵持着,原先想好的托词,不论是劝说的,还是推脱的,此刻都没了用武之地。既然无话可说,似乎也确实只能冷场了事。
为首的老头,暗自哀叹了一声:也真是造化弄人,原本早已亲近,却因着自己的担忧,生生避开了。此刻却不得不再次,求取亲近。这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把年纪了,还要折腾一身老骨头?!
最后倒是清墨先开了口:“范老爷子?”似乎是觉得称呼过于亲昵了些,便改了口,称作:“范先生……墨这厢有礼了……”
照着文人骚客的墨迹状,清墨敛着骨扇,微微欠身行礼:“不知是范老造访,墨不曾准备,倒是墨失礼了……”
范增原已被引着坐下,此刻再度站了起来:“居士,你过谦了……”
清墨嘴角划过一丝笑意,淡淡地应道:“范老既是旧时,又是长辈,称墨为居士,真是折杀墨了。若先生不嫌弃,便称一声墨便是了。”
“好,墨居士。”范增口里的依旧存着敬意,凭他多年来的经验来看,这少年确实是有些本事,但他何尝又看不出来,那个少年眼底的婉拒之意。
客气的话已然说得够多,访客却狡猾地不提正事,无奈只能由清墨自己挑明了话题:“不知先生来此,所谓何事?”
范增顿了顿,原以为她会避着这个话题,他一直在想着如何引入话题。怎奈何,她就这样挑明了话题,范增第一次有了窘迫感,这是他出师以来从未遇到过的。这个少年,看似示弱地顺着他的来意挑明话题,却每一次都不按着常理出牌,每一次都不曾与他构想的节奏发展话题。
“先生既然来了,便无须客气,有话不妨直说。”清墨暗自笑着,面上却不懂声色,依旧淡淡地望着范增。
范增毕竟是老姜,片刻之间便适应了新动向,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一封书柬,朝清墨递了过去:“这是一位老友所托,他说你见了便会明白的。”
瞥见书柬的时候,清墨便有些惊了,这样的丝绢,还略微带着雪莲的香味,是师父惯用的信笺,怎得这人会有?
“师父?你说是师父让你来找我的?
“是……”范增点了点头,在看到清墨反应的瞬间,他变得笃定起来:看来这位老朋友,还是非常靠谱的。
清墨恭敬地接过,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安。展开丝绢,是一行熟悉的小字:弋儿,你学成已久,雉与青都下山良久。而今,天下战乱四起,也是时候该你出山了……
清墨手抖了抖,险些直接把丝绢丢出去。这个老头,这是什么话么?不是明明答应过自己,在那个人死之前,不会逼自己的么?
范增一直小心地注意着清墨的动作,还以为她的兴奋过了头,便再度催促道:“素闻闲墨庄的主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星象命理,行军谋略无一不通。此刻时逢乱世,不如寻一明君,辅其成就大业,他日功成名就,也不枉此生。我家少主,虽年少气盛,却忠肝义胆,愿礼贤下士,结交各路才俊,是以为难得的好主子。想来,当日你也是见过的……”
范增自顾说着,却不想清墨不止神色不曾变过,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了一下。
正当他以为清墨不会给出答答复的时候,清墨猛地开头,一双眼眸亮得发寒,神色肃然地回答道:“不!我不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