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愿卿好梦
美人有很多种,有的妩媚妖娆,让男人看了心猿意马,恨不得床上疼爱一番,如杜一娘;有的超尘脱俗,清新秀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一如眼前少女。
杜十娘见素来绕着她打转的男人们对着一个小姑娘面露色相,不由冷哼:“哟,不让他上我的床,难不成是想他上你的床?”
哄笑如锅炸开。
“你说什么!”韩梦凌从小娇生惯养,何曾当众受过这种侮辱,不由气结直跺脚。
年轻公子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宽慰,衣袖一挥,便将一锭金子扔至杜一娘的怀里,“掌柜的,现在可知那杜紫鄂是何人?”
杜一娘满眼贪婪之色,捧起金子放在嘴角咬了一口,满意笑道:“知道,知道!不就是那个打铁的杜紫鄂嘛!”
年轻公子又问:“你可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杜一娘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一圈,面露难色,“这个啊……”
年轻公子心中了然,又取出一锭金子,杜一娘马上笑逐颜开,“这个杜紫鄂现在在哪里我是不知道,不过他每个月的十五都会来我白沙酒肆买酒喝。”
年轻公子沉默,定定望着杜一娘,漆黑双眸如无底深渊。
向来习惯了男人注视的杜一娘,竟是被他看得生生难受,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干涩地咽下口水,便见年轻公子再度递出一锭金子。
这次杜十娘是不敢接下了。
只听年轻公子道:“我要两间厢房。”
杜十娘这才将金子揽进袖子里,媚眼一挑,“厢房没有,睡在老娘身旁如何?”
年轻公子蹙眉,对杜一娘再三的轻挑之言面生怒意。
杜十娘心头一凛,随即高声吆喝:“该死的来喜,死哪里去了,还不快给老娘出来带客人去厢房!”
“来咯——”来喜应声而出,对着年轻公子哈腰,“公子这边请!”
步上楼梯,年轻公子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目光随意扫过大堂,最后停在无涯身上,含笑地对着她点了点头,也不等无涯反应过来,便迈步上了二楼。
无涯俯首,再度抿下一口烧刀子,嘴角不由扬起笑容。
她虽不知那年轻公子的身份,但掌柜杜一娘必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乍闻“杜紫鄂”这个名字的时候,她那一闪而过的怪异神色,她自当没有错过。
当晚,无涯也在白沙酒肆住了下来。
更深露重,月色清冷。
白日吵闹的酒肆,而今已是寂静一片,所有的哄笑吵闹声此刻全都偃息成酣睡的呼噜声。
无涯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看着房顶怔怔发愣。
静夜来思,思念总是在最为寂静漆黑的夜晚蔓延,这个时候,对于无涯这种初次离家的人来说是最为难熬的。
以前在玄天门的时候,总想着要出去闯闯,现在真的出来了,却是想念玄天门的一草一木。
这时,隔壁厢房隐隐响起一阵交谈声,无涯凝神探听。
“尘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下来?这里的掌柜讨厌的很,梦凌不喜欢。”
无尘淡笑,“因为那个掌柜的眼神告诉我,她知道杜紫鄂在哪,只要看住她,我们自会找到杜紫鄂。”
韩梦凌不解,“尘哥哥为什么一定要找那个杜紫鄂?”
无尘驻首在窗户旁,夜空星辰阑珊,海风如潮,却不及他的目光广阔,轻声道:“这是家父的遗愿。”
“尘哥哥为什么要隐瞒身份独自来到这个小渔村,带上你的那些下属一起找不是更快?”
无尘摇头,“不可,此事不宜张扬,我必须先于那个人找到他。”
“那个人是谁?”韩梦凌问道。
无尘不答,回身道:“梦凌,你该回房休息了,虽然我们已有婚约,但你毕竟尚未过门,夜深了还留在我的卧房于礼不合,还是快些回去吧。”
韩梦凌离开后,无尘依旧看着窗外月色,只影深思。
又有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冠面如玉的翩翩公子,乃是武林上一个名声响当当的人物——无尘。
南有玄天门,北有北冥宫,“胭脂芙蓉多情笑,柳暗花影弄月情”说的便是南王刑天,北帝无尘。
刑天一世风流,无尘逍遥人生,两人各执南北势力,称霸一方。
无尘不似刑天那般多情,他只有一个尚未过门的妻子韩梦凌,乃是青云山庄的大小姐,素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
相比刑天的亦正亦邪,无尘显得比较正派,是个重情重义、恩怨分明之人。
曾经,他不眠不休飞奔三千里,是为追杀一个男人,原因无他,只因为那男人杀了一个女人的丈夫,而那女人既不是他的红颜知己,亦不是他的亲戚好友,仅仅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曾经,他不顾霸主身份,在地上翻了五百个跟斗,只为逗一个孩子开心,原因无他,只因为那个孩子刚死了双亲;曾经,他不惜砸下万两黄金办起十里红妆,让手下风光出嫁,却不愿给自己的舅父一文钱,只因为他的部下为他出生入死,而他的舅父是个唯利是图之辈……
关于无尘的仁厚之事,太多太多,就算你说上说上三天三夜,说得口干舌燥,也未必能说完。
无尘洞悉尘世,心细如丝;无尘独爱清风明月,琴瑟乐之。
今夜,月色如水,冰凉流淌,淌在了每一个尚未入眠的人心里,一如无涯,一如无尘。
无涯于榻上辗转侧身,忽闻隔壁厢房传来了一阵琴音,悠扬清雅,比起那盈盈洒落的月光竟还要来得温柔。
能弹出如斯温柔之音者,必定是个温柔之人。
无涯闭目,困意阵阵乏来,便睡了过去,依稀间仿佛听到隔壁传来一声低语,恰似耳边呢喃:
“愿卿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