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南星扶着下巴琢磨,“呆蒂……既描绘了小羊举止呆蠢,又给予瓜熟蒂落的期待,与棉铃之名颇为相称,嗯……是个好名字,你取的?”
“……”棉铃沉默,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呆蒂的确是她刚刚取的名,便点了点头。
呆蒂,与她最初学会的语言中的“爹爹”发音相近,小羊像缩小版的爹爹,她自然而然便想到了这个名字。
“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文采呢。”南星故意抬举她,然而棉铃并不懂得何为羞赧,木得和呆蒂一样呆。
呆蒂继续飞快除着草,还不忘抽空对乌黧“咩咩”地大放厥词,许久过后,它躺在地上,撑得直翻肚皮。
修真界的灵草,对它一只凡羊来说的确难以消化了些。
“天快黑了。”南星望着愈发昏暗的天际喃喃道。
棉铃这才发现天空的颜色变得黑压压一片,只因那巨大的圆形红霞仍旧耀眼,才让她未能注意到天黑了。
“呆蒂,该走了。”南星语调轻松地呼唤着休憩的小羊,殊不知棉铃在听到她出这声称呼后,胸中不自觉梗了一梗。
临离去时,棉铃的目光还忍不住在乌黧身上停留,直到金叶启动,她赶紧回神,扒紧了金叶。
回到魔宫时,夜幕已完全降临。
南星将棉铃领去一座偏殿,伸手一指点亮满殿烛火,道:“你便在此休息。”
她说完便要离去,却被棉铃扯住了袖口。
她回头只见棉铃透彻的眼中藏着丝丝不舍和期盼,一时心头竟有些犹豫。
南星自忖,她几乎已陪这孩子待了一日,棉铃有困难,她顺手帮一把就是,但总不能就这样惯着她,如此下去,她还如何执行公务。
“我还有事要办。”她略微冷下声音,示意她并不会答应棉铃的挽留。
棉铃眸光微微波动,却还是眼巴巴望着她,这木讷的模样看得久了,竟愈发觉得可怜起来。
南星转念一想,悟道:“噢,一会儿吩咐别人将食物给你送来。”
一日也没见她吃什么东西,定是饿了,但不好意思说。
棉铃却摇了摇头,如今她找到了真正能够支撑生命的食材,寻常食物便算不得什么了,不吃也不觉得饿。
“姐姐……棉棉不想一个人。”她嘟囔着嘴唇,声音几乎是从缝里漏了出来,听得人心里发颤。
南星双眸微张,险些就要伸出手去抚慰她,却在下一刻冷静,同时得出新的结论:怕独处。
她缓缓呼吸一口气,正色道:“你只消睡去,一睁眼,天变亮了。”
棉铃眼睫轻扇,“天亮的时候,姐姐也会在棉棉面前吗?”
南星一时语塞,对待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她几乎用上了八百年的耐心。“等你醒了便知道了。”
话毕便消失在了棉铃眼前。
棉铃抬起手,抓了个空。
“咩。”呆蒂拱了拱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莫要失落。
棉铃抚着它的头,缓缓走近门中。
这宽敞的宫殿,比她任何一世的住处都要庞大,尤其是与此世比起来。若她只有降生在凡界乡中的记忆,定然不敢想象自己会住在这等清冷华丽之所。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丝毫没有倦意。
不知长生爹爹如何了,他得了那些钱财,能够将病治好么?
魔域的夜色比任何地方都要黯淡,若不是魔宫四处屋檐上皆挂着柔和的长明灯,怕是都辨不清方向。
前殿内的灯烛透过门缝洒出几丝光亮,女子的声音隔了厚重的宫墙,细碎的像间或冒出的虫鸣。
“棉铃的确是从传送阵眼冒出,那阵只连着凡界漠城,若非凡人祭祀,便是有人故意下界将其投入阵法。不过这阵本身便是上任魔尊留下的意外,影响甚微,仙域应当无人知其存在。”
临无道轻扶着额头撑在案前,漫不经心道:“还有何发现?”
“她体内有股特别的力量,能吸收灵力,却并非灵力,今日我险些便能看见她出招,但却不知为何,刚一聚气便偃旗息鼓了。”
南星抬手扣起下巴,分析道:“显然,她能够运用体内的力量,并且对金叶舟毫不陌生,固窃以为,她可能与什么修士有过交集。”
临无道身体微微后仰,静看着南星,道:“可有返老还童之嫌?”
南星摇了摇头,“我悄探过她的骨骼,确为新生之体。”
“是否夺舍?”
“其行为举止、思想神智,皆与幼童无异,若非要深究,便是比寻常三岁孩童要清明几分。”
临无道眉头轻动,深沉的眼眸中透出一丝狐疑,看来亦是对那怪孩子的身份无甚想法。
南星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尊主我还有一发现。”
“讲。”
“她惧怕乌黧那般凶猛巨兽,也怕一人独处。”
“……”这信息对挖掘身份简直毫无作用。
临无道略一抬眸,“若无其他事,便下去吧。”
南星拱手礼退。
临无道轻声一叹,垂首看着桌案上砚台大小的石盘,眉间显露凝重。
石盘中盛着深到极致的墨绿汁水,破碎的花瓣凌乱地躺在其中,像是被污泥浸染的颓败纸张。
他随手一拈,便有一只萦绕烛火绕圈的飞虫被引来指尖,他落指于石盘之上,飞虫向前动弹蘸上了墨绿汁水,转眼便被腐蚀殆尽。
临无道似是正为着什么而苦恼,目光落于石盘中,几乎要将它盯出一道裂痕。
南星离开时并未关上殿门,大门之外无声晃过微弱身影,临无道敏锐地抬眸看去,那里静默如常。
在他凝视许久之后,一只极小的手掰住低处的门扉,而后悄然探出半个脑袋。
临无道的眼眶微不可见地眯了眯,衣袖从容自若地拂过桌案,将石盘收了起来。
“何事?”他语气随意。
门口偷看的小团子试探般往右边挪步,冒出了全貌。
她提起裙子迈过门槛,看来已经对自己这套不合身的宽大装束十分熟悉,一路走来,都没再磕绊。
她走到临无道面前四尺处,踮起脚都还没有桌案高。
“主哥哥,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