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
他不想看到臣臣厌恶的眼神。
宋清时最近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上次叶小南告诉他同性恋和异性恋的区别后，他就很难不去思考一个问题:臣臣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但这个问题又不好直接问，若是问了, 肯定会引起臣臣的怀疑, 臣臣会想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转而怀疑他是不是同性恋，毕竟一般人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而且臣臣自己也不一定清楚自己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毕竟如果他没骗自己的话, 他应该还没有喜欢的人。
怎样才能知道臣臣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呢？
烦恼。
宋清时心烦意乱之间, 无意识地用笔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这时, 前桌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宋清时，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宋清时抬头一看，坐在他前桌的不是黄婷婷，而是另一个女生，她身后还站着一个身材娇小、扎着马尾辫的女生。
宋清时顿了几秒，想起了她们的名字, 夏思雨和姜子璇，他问眼前的女孩道:“什么问题？”
夏思雨道:“这个周六你和你弟有空吗，我和子璇还有其他几名同学这周六准备一起去爬山，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在她说话的时候，她身后的姜子璇扯了扯她的袖子，她低着头, 满脸通红,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宋清时记得上次黄婷婷说过喜欢臣臣的女孩子当中也有这个姜子璇, 想来她们是想邀请臣臣但又怕被拒绝, 所以才拐弯抹角地想从他这里打听消息。
宋清时朝她们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温声道:“这个我要问过臣臣之后才能回答。”
夏思雨转头看了一眼姜子璇，两人对了一下眼神，夏思雨又道:“你就说你来嘛，你和你弟关系这么好，你一来你弟不也就一起来了吗？”
宋清时极力克制自己忍不住想冷下来的表情，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只道:“我会帮你们问问的。”
夏思雨倾身靠过来，加重了语气道:“一定要帮我们问哦，我看好你。”
“呃……”放学后，两人一起回家时，宋清时想起夏思雨和姜子璇让他帮的问话，对陆衍臣道:“臣臣，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陆衍臣「嗯？」了一声，道:“没有啊，你有什么安排没有？”
宋清时:“我周末想去市图书馆。”
陆衍臣:“嗯，那我陪你。”
宋清时:“好。”
第二天，夏思雨和姜子璇又来了，问宋清时陆衍臣怎么说，宋清时有些抱歉地看了她们一眼，道:“我问了，臣臣说他周末没空，要去市图书馆。”
姜子璇一脸失望，夏思雨则「啊」了一声，耸耸肩道:“那好吧，不来就不来吧……”
宋清时目光沉沉地目送他们离开。
……
周末，陆衍臣和宋清时一起来到市图书馆，陆衍臣问宋清时想看什么书，宋清时道:“还没想好，先看看再说。”
“嗯。”
两人沿着书架一路看过去，图书馆书类众多，两人看得眼花缭乱，就在他们经过「t」字开头的书架时，宋清时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本《同性恋亚文化》的书籍，他目光一顿，在这本书上停留了好几秒。
陆衍臣发现他顿了一下，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还以为是他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书但又够不着，于是道:“哥，你想看哪本，要不要我帮你拿？”
宋清时的心一慌，他微微侧身，用自己的后脑勺挡住那本《同性恋亚文化》，有些心虚地道:“没、还没找到，不在这边。”
陆衍臣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最近总有些怪怪的，但见他不是很想说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只好道:“好吧。”
最后，宋清时拿了一本《罪与罚》来看。
虽然将陆衍臣糊弄过去了，但宋清时心里仍老惦记着那本《同性恋亚文化》的书。
自从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后，他忍不住想了解这方面更多的知识，只不过这件事不能让臣臣知道。
于是到了下个周末，陆衍臣问宋清时这周有什么安排，宋清时说自己还想去图书馆，陆衍臣说:“那好，我陪你一起去。”
却不想被宋清时拒绝了，他有些惭愧地看着他，道:“这次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陆衍臣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我不能去？”
宋清时偏过头，脸上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而憋红了脸，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奇怪，会让臣臣起疑心，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避过臣臣偷偷去查资料。
毕竟从小到大，他和臣臣都是形影不离的，无论他有什么动作，臣臣都会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两人站在他们共同的房间，陆衍臣站在床边，宋清时站在门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便是长达几秒的沉寂，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陆衍臣「哦」了一声，低声道:“路上小心。”
宋清时便独自出门了。
……
宋清时独自出门后，陆衍臣一个人留在房间，他从书柜上找了本书，躺在床上翻了翻，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脑子里想的都是宋清时。
自他们相识以来，不管去哪都是两人一起的，一起上下学、一起出去玩。
但今天，宋清时对他说他要一个人出去，这还是第一次，说不上什么样的感觉，只感觉心里涩涩的，应该和那些看着自己孩子长大却不得不放手的家长一样。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陆衍臣宽慰自己。
仔细一想，宋清时也有十四了，其实十四岁也不小了，正是中二、叛逆的时候。
难不成宋清时已经到了叛逆期？
其实单从他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宋清时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乖乖软软的。
但是叛逆这种东西是没办法从外表看出来的，有些人的叛逆是比较外放、张扬的，有些人的叛逆是比较内敛、含蓄的。
宋清时应该是属于后一种。
虽然他也有些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每个人的成长都是走向独立的过程，亲兄弟都有分道扬镳的一天，他和宋清时也总有一天会走向分岔的路口，不可能永远都像小时候那样形影不离的。
该放手的时候就必须放手。
眼下只不过是他一个人去市图书馆罢了，他毕竟已经十四了，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了，谁还没点隐私？
他定了定神，继续翻书。
只是没翻几页，他又开始忍不住想宋清时，他现在一个人在外面还好吗，从家到市图书馆要坐半个小时左右的公交，还要转车，公交车上人那么多，他能抢到座位吗，要是抢不到，那他岂不是要站半个多小时，他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他在路上有好好看红绿灯吗，万一发生车祸怎么办？万一他在公交车上被人偷了钱包、没钱回来怎么办？
……
陆衍臣越想越不安，这个时候的他们还没有手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都没办法联系的，他的一颗心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七上八下的，完全没办法静下来。
陆衍臣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一会儿坐起身来，忍不住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又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坐在了床上，抱臂想，别胡思乱想了，宋清时好歹也是十四岁的人了，没那么轻易出事的，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想，宋清时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独自一个人出过门，万一出了意外该怎么办……
他又开始踱起步来，最后甚至产生一种拉开家门、跑到市图书馆去找宋清时的冲动。
但还未出门，就被自己硬生生地压了下来，不不不，自己应该相信宋清时，相信他可以的……
就在这样反复的拉扯与担忧中，陆衍臣最终决定，他一定要买两部手机！
……
陆衍臣在那提心吊胆了一天，其实宋清时压根什么事都没有，很顺利地就到了市图书馆，他找到了上次看到的那本《同性恋亚文化》的书。
除此之外，他还找了其他几本有关同性恋的书，什么《同性恋在中国》《同性/爱》什么的……
看了一天的书，宋清时总算对自己这个「同性恋」的身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同性恋并不是不正常的，它除了性向不同外，其他方面和正常人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令人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在他还书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大叔看到他看的书都是和同性恋相关的，朝他投去怪异的一眼，那一眼包括了很多情绪，厌恶、恶心、不屑，仿佛在看一个异类一般，令宋清时怔在了原地。
……
下午六点左右，宋清时终于回到了家。
担心了一整天的陆衍臣见到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追问他今天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每问一句宋清时就答一句，回答之简洁、语气之冷淡，连一个字都不肯多说，陆衍臣终于发现他心情不好了，问:“今天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不开心？”
宋清时看了他一眼，低低地道:“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这么不开心？”他有心想逗逗他，双手撑在他面前，俯下身来看他的脸。
这种姿势，两人的身体靠得极近，尤其是脸，宋清时的整个视角都被陆衍臣占据。
“嗯？”陆衍臣轻轻「嗯」了一声，语调上扬，仿佛在逗弄一只小猫似的。
宋清时却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体温迅速升高，那张白嫩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
那句“你对同性恋的看法是什么？”就这样堵在了嘴里，他不想看到臣臣厌恶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