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院子里杂草丛生, 没入脚踝,有一间破旧的房子孤零零地立在月下,如寒冬一般萧索。
门锁锈迹斑斑, 瑞兴废了好大的劲才打开。
他随意把锁丢在草丛“公子,人在里面躺着呢。”
里面的人早就醒了, 看见月色照进来,他拼命冲过去, 却轻轻一推, 重新仰躺在地。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到底要做么”他声音沙哑,呼吸急促。
瑞兴一脚踩在他口“说罢, 是谁指使你到济世堂闹事的。”
黑暗中看清他的慌乱, 却听见他声音僵硬了分“你们在说么,我听懂。我就是缺银子,想借机到济世堂捞点钱,又没碍着你们么事,你们多管么闲事”
“还嘴硬。”瑞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居然敢起那种思,打你都为过。”
男子大骇“那个女子”
“想明白了”瑞兴冷笑。
他哀呼一声,悔极了。早如此, 他就该藏身于那辆马车。他以为那个小娘子是诓他的,谁真有个未婚夫, 而且还是一个煞星
“我吃了熊豹子胆, 敢招惹公子的人,您饶了我一命”
话没说完,便看见一道寒芒从眼前飞过,紧接着是一声惨叫, 一把匕首插进他另一个肩头,刀柄还打着颤,当真是“入骨三分”。
站在窗前的男子背靠月光慢慢踱步过来,语气冷漠“我是来听你说实话的,没时间听你说废话。”
“小人真没有说谎,我就是想讹钱”
又是一声嚎叫,一脚踩在肩头,伴随着骨裂的声音,匕首全部没入血肉。
“再给你最一次机会。”匕首又拔出来,上面还沾着鲜血,滴滴答答落在他脸上。
风吹进来,他整个人寒而栗,看着那把匕首咽了口唾沫“小人小人”
“现在就,还是说实话,选一样。”
当然,会轻松的去,会让他生如。
男子没想到这般丰如玉的贵公子,竟然是个如此狠毒的人物。
他能屈服,声音打着颤“我我都说。”
陆维景把匕首丢在地上,随意撕下一截衣料擦了擦手“说。”
一个字,男子又浑身战栗起来“也就是两天前,一个妇人找上我,与我做了笔交易。她许了我一千两银子,让我无论用么办法,必须把宁大夫的名声毁了,最好让济世堂关门,让宁大夫无路可去。若她实在顽固,就干脆杀了她。若我因杀人入狱,她家主人会把我捞出来,届时会把我送出京城。因为贪财,以我便应了。小人也她家主人与宁大夫何仇何怨,小人真的是财迷窍,好在宁大夫无事,您就饶了我”
“以,宁大夫是真的医了你的妻子吗”陆维景用余光扫他一眼。
男子目光躲闪。
瑞兴呵斥“公子你,你就如实交”
“我说,我说。”男子流下眼泪,懊悔异常,“宁大夫说的错,贱内的身子的确好,也宜生养,孩子根本就保住。可我可我就是鬼迷窍了,我原本就打算等她了,就去济世堂闹事,讹一笔钱,将来能娶个更年轻貌美的妻子,再生个儿子。好巧巧的,那个妇人找上门了。一千两足以让我动,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现在想想,我真是混账,我是人”
“连你的亲生母亲都丢下管,你的确配为人。”瑞兴满脸嫌恶。
陆维景面上寒意更浓“你可与你接洽的人是谁”
男子连连摇头“小的道,小的么都道。记得她生的矮矮胖胖,身上的料子好,头上的金簪值少钱。”
“是吗,你再好好想想,那人背主人到底是谁”
男子苦着脸“小人是真的啊。”
“我说,让你好好想想。”他一转头,月光映在他身上,清晰地照出他完美的五官和微微勾起的薄唇。
男子可没情欣赏这张脸,恐惧已然深入骨髓“好好想想,想想”
“哦,小人明白了。”他恍然大悟,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惨笑,“我都听您的,您觉得是谁就是谁。”
“怎么,你会揣摩我的思”陆维景目光凌厉,又在他伤口处狠狠踩了一脚。
“啊”男子痛欲生,眼泪又流出来。
“瑞兴。”陆维景收了脚,“念给他听。”
“是。”瑞兴拿出一张纸走到窗前,借着月光,一字字念出来。
一刻,瑞兴道“可听明白了”
男子惊骇欲绝“这是这是诬陷,勋爵人家岂是我这种人可以陷”
“嗯”瑞兴乜视着他,“想清楚再说。”
“我”
“匕首上有毒,毒发之时会让你生如,恨得把肠子都掏出来。”
男子肝一颤“解药呢”
“解药需三日一服,我家公子自会让人送到你手上,你需乖乖听话,说定我家公子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男子恨得赌咒发誓“我听话,我一定听话。”
他要银子了,要能活着,就算沿街乞讨也行
“记得你说的。”陆维景迈过台阶,吩咐瑞兴,“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去做。”
回到定国公府,他又重新沐浴一遍,瑞兴也回来了。
“公子,都办好了。”
陆维景点点头“做得好,你也回去早些歇息罢。”
瑞兴没走,笑着道“公子既然早就想利用那人为您做事,为何还要与他费这么多口舌,直接给他喂下毒药就行了吗”
陆维景理会他。
瑞兴自顾自道“小的明白,您是要替三姑娘出口恶气。”
陆维景撩起眼睛,淡淡道“滚。”
“小的这就滚,这就滚。”瑞兴嘿嘿一笑。
哎,么时候公子能口是非呢
翌日,晨光微熹,正在睡梦中的人们就京兆衙门的鸣冤鼓惊醒了。
暖风沐浴下,门外的石榴花又开了新的,旧的悄然凋谢,落在行人的发上和衣衫上。
一大早,姜菀就往春朝院跑。姜芫闻着那股榴花香,打了个哈欠,起身穿衣。
“三姐,你怎么才起呀”姜菀见她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点屑。
姜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你今天起得倒是早。”
“出了这件热闹事,我怎么睡得着”
姜芫仔细洗了脸,用布巾擦干“这又是吃的,没人和你抢,急么”
双画站在梳妆台前给她梳发,姜菀也搬了一张绣凳坐在她身旁。
“昨天你可是出了府的,济世堂门前发生的事你一定也听说了罢。”
姜芫道“自然,而且我坚信那位宁大夫是人陷害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姜菀抚掌笑道,“然,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拉着那个男子到衙门击鼓鸣冤,并且还带着证人,足可以证明那个男子是借由妻子亡敲诈济世堂。许是有人打抱平,把他狠狠打了一顿,那脸上身上的伤,啧啧,简直是惨忍睹。许是京兆尹也觉得他活该,根本没追打人者是谁。”
姜芫看着镜子,认真听着。
姜菀喝了口蜂蜜水,继续道“这还是最令人惊讶的,最让人惊叹的是,他居然在大堂上喊冤,信誓旦旦地说,有人重金收买他,让他想办法逼的宁大夫无路可走。三姐,你猜他指认的幕主使是谁”
姜芫配合“谁”
姜菀压低声音“东平伯府,康家。”
姜芫故作惊愕“康家”
“没想到罢谁能想得到,堂堂伯府,会和一个大夫过去。待那男子交了,大家才明白其中缘由。原来东平伯夫人听说宁大夫医术高超,想让人家弃了医馆,去她家做一个小小的府医。人家愿意,她次三番派人纠缠,最恼羞成怒,就要毁了人家。早道康家是么好人,没想到东平伯夫人这般自私自利,黑手狠。二姐没嫁过去,真是幸运。”
说着说着,她真有些生气了,“康家人真以为他们依仗豫王,就可以一手遮天了吗,一家子学无术享乐的纨绔子弟,没有豫王,康家算么况且,康家是豫王妃的外祖家而已,祝家明面上都敢这般嚣张呢。”
姜芫顺着她的话风道“世间医术高明的大夫是没有,说别的,就说太医院,那么多大夫,怎么就比上一个刚来京城没多少时日的宁素呢”
“这你就道了罢。”姜菀身子靠近,声音压的更低,“听说那位宁大夫,最擅长给女子治病。除此之外,还有多年孕的妇人偷偷找她调理身子呢。”
这次姜芫是真的吃惊了,这一点她倒是了解。
擅长治这种病的大夫又称为带下医。大周风虽说比较开放,可有些时候,女子仍旧讳疾忌医,尤其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治病更加困难。是以,这样的大夫就可贵了。
恰好宁素又是女子,医术高明,少人动了把她招入府中的思,但能这般强横霸道的有康家。
得到就毁掉,是何等的丧病狂。
“那么现在康家如何”
姜菀讥笑“事情闹得这么大,京兆尹再怕得罪康家和豫王,也能装聋作哑。想必他会亲自带人去康家话的。”
姜菀说的错,京兆尹然去了康家询此事。
东平伯夫人当然肯承认,说是人陷害。
但是按照流程,她怎么也要去衙门与那男子对质。
谁她这一去,又一道惊雷砸下。
“那男子说,与她接洽的妇人就是东平伯夫人身边的扈嬷嬷。他曾偷偷跟出去瞧,分明瞧见马车里还有个人,好像隐约听到王爷王妃、有孕一类的字眼。”姜菀秘地道,“想来康家是想把宁大夫送入豫王府的,但是宁大夫执意肯,东平伯夫人怕她坏事,能除掉她。”
姜芫越听越觉得怪异“为了这种事就要杀人,至于吗”
“怎么至于。湘王府中姬妾众多,至今无子。皇娘娘亦无子嗣,安王向来得宠爱,又和豫王走得近。若有豫王妃有子,豫王可是高枕无忧了”
“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都这样说,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
姜芫笑了“有证据吗”
姜菀摊摊手“有没有证据重要吗”
姜芫沉默了。
是啊,有没有证据重要,有杀伤力就行。
想到姜蕙的处境,再想想康家。姜芫觉得,康家也尝到了流言杀人的滋味,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或许是为了“配合”康家,第二日,又有一件事闹得满城风雨。
豫王妃有孕了。
“这是谁传出去的,谁传出去的”豫王一拂衣袖,桌面上的盘碗杯碟全部扫落地上,蒸腾着热气的汤羹喷溅到豫王妃的衣服和手上。
“殿下”豫王妃吓了一跳,又怕伤到孩子,敢大幅度动作。
豫王没情安慰她,咬着牙道“成事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还差日,豫王妃就有孕满三个月了,在此之前,除了祝家和康家人,谁都道。
一是因为到三个月说出去吉利。二是怕胎气稳,居叵测之人趁虚而入,尤其是湘王。
可偏偏,此事突然闹得人尽皆。
人尽皆也就罢了,毕竟这也是见得人的事,但是谁能想到,会是处于这种风口浪尖之上。
康家人蓄意陷害宁素的事还没完,就把他拖下水,巧的是有人都道豫王妃有孕了。
这让别人怎么想一定会认为他想放过任何一个让湘王绝嗣、让中宫无子的机会,才要提前招揽宁素,能招揽就除掉。
就算此事他情好了,但康家却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他根本就无法独善其身
“蠢货”豫王站在台阶上,看着跪在下面负荆请罪的人,怒可遏。
豫王妃也是胆战惊,由婢女扶着她走过去“殿下,表弟也是好”
“别给我说好办坏事,他就是蠢”豫王三两步走至康旭昌面前,指着他道,“我么时候让你对付姜家,么时候让你去找那个姓宁的女大夫了”
其实他最想骂的是东平伯夫人,但是碍于豫王妃在此,能骂她儿子了。
康旭昌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身绑着一根用来烧火的木棍,跪在地上,又是悔恨又是羞愧。
豫王一点也解气“你那大哥么秉性你道吗,居然还想让他娶姜家的女儿,婚事成也就罢了,还故意传出那些流言。你是要让本王彻底和姜家反目成仇是是,嫌本王少一个仇家是是”
他在原地踱步,怒极反笑“对付姜家也看看你东平伯府算么东西,除了一个爵位还有么,居然敢和西宁侯府对上。你仗的是谁的势,仗的谁的势”
康旭昌面如土灰,支支吾吾,半晌说出一个字。
“说”
康旭尧打了个哆嗦“是是仗的殿下的势。”
“你也道啊。”豫王冷笑连连,“你们除了给本王拖腿,还做过么好事”
“请殿下再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我一定”
“会了。”豫王实在能掩饰对康家的鄙夷屑,“你们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就是对本王最大的帮助。”
看到豫王对自己的外祖家这般嫌恶,豫王妃是焦。但这种时候,她也敢替康家求情,盼着康家的麻烦早点解决。
“殿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那个男人肯定有题,关于康家与他做交易的事可能有一半是真的,但别的话一定是假的。定是有人收买了他,让这场火烧到本王身上。当务之急,必须撬开那个男人的嘴,让他交出幕指使。否则,若是传到父皇耳中,也会对本王存怀疑。”
他绝能在皇帝里留下一丁点好的印象。
想到这,他吩咐腹小厮悄悄去衙门走一趟。
没多久,小厮就回来了,却是一脸惊惶安。
豫王一沉“怎么了”
“回殿下,那个男人他他暴毙了”
“么”豫王难以置信。
小厮道“小的仔细看了,的确没了气息。”
“好,好一个暴毙。”豫王咬牙切齿,“现在多少人要怀疑本王杀人灭口”
康旭昌绝望了。
完了完了,这下捅了大篓子了。
听了一天跌宕起伏的故事,到了晚上,姜芫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子,毫无睡意。
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是豫王的对头湘王,还是男主
“姑娘还睡”
姜芫翻了个身“哦,我在想戒指上该雕刻么花纹。”
双画笑道“姑娘是说刻了吗”
姜芫笑嗔“我么时候说过,早就忘了。”
她再想今天的事,反倒真的用思考起戒指的事。
“你觉得我该刻么呢”
双画想了想“看陆世子素日的穿戴,应该喜欢简单大方的。反正还有时间,姑娘别着急,慢慢来。”
姜芫道也是,但还是纠结到半夜才睡着。
翌日,姜芫接到帖子,宁素过两日会过府为柳氏看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