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一百九十章
“德妃既然要动作,何不帮她一把,直接把事情做绝?”坐着永和宫前殿暖阁内听了迎夏回禀的打探到德妃即将要有的动作,书芳面色铁青,半晌,冷笑一声。
她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姐姐放心。”
她或许打探不到德妃私下私密安排的消息,但在德妃耳边鼓鼓风推波助澜、或者在德妃的计划中动动手脚还是不难的。
毕竟德妃要动手的地方,是阿哥所啊。
德妃自认她在阿哥所中有经营,可书芳难道就没有吗?
都是儿子在阿哥所里住,谁还不得留心两分?
德妃想要仗着书芳灯下黑,在书芳最放心的地方对胤礼下手,那书芳为何不能干脆仗着主场优势反杀回去?
敏若徐徐吹了口茶,幽幽道:“天凉了,该再送德妃一个禁足大礼包了。”
野心勃勃为儿子谋算,会引来康熙的不满,但到底也算人之常情,康熙再厌烦,也不可能为这个就处罚德妃。
但算计到皇子身上就不同了——何况是康熙正打算用的儿子。
康熙的态度如此明显,德妃还对胤礼用手段想要搅黄这桩婚事,会让康熙产生一种被人“反抗、无视、忤逆”的感觉。
这是久居上位的皇帝无法忍受的。
——虽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反对、无视、忤逆不知多少回了。
敏若眉眼间微带些讽意,而书芳显然是打算一击即中,给德妃来把狠的。
她眉心微蹙,道:“年轻时见她,只觉瞧着温和娴雅,其实也是个有韧劲的人;后来年岁渐长,觉出她的执拗偏执;可如今,再回想往事,我竟觉着从没真正认识过她。”
“我最初见她时,她还温顺柔婉呢,当时布尔和看不惯我有意为难,也是她出言帮腔。”敏若道:“可自来人心哪里是那么容易摸清的?或许彼时一时觉着看清了,但随着岁月悠悠、时光流逝,人也是会变的。”
她初见德妃时,德妃有果心提拔,自然对永寿宫一系友好至极,同时在宫内的日子也算逐渐风生水起,事事顺心,自然愿意与人为善。
再后来,她们之间并无直接利益纠缠、彼此对对方都没有威胁,便也能保持着清淡如水的和平关系。
只是随着深宫岁月悠长,德妃失去了太多,性子中的偏执愈来愈发深,再到如今,根深蒂固,哪怕蓁蓁苦口婆心说干了口水,也不能让她放下固执。
如果年轻时候,她只想要在宫里站稳脚跟、能够庇护家中,如今,要扶十四阿哥上位,已经成为了她全部的执念。
她梦中都想让十四阿哥坐上那个位置,然后成为大清的生母皇太后,百年之后,灵位能奉于孝懿皇后佟佳氏之前,一雪前耻。
但她的耻辱,真的是布尔和造成的吗?
不许低位嫔妃养育子女是祖宗旧制,若她恼恨不能亲自抚养四阿哥,那应该恨爱新觉罗家的祖宗;将四阿哥交给布尔和抚养是康熙的决定,如果不是康熙的决定,谁也不能擅自抚养皇子,按这么算,她应该去恨康熙。
她只是无力也不敢去恨那根深蒂固的祖宗规矩和巍巍皇权,那就只有向她伸手能搭到的稍弱于前二者而强于她的“剥削者”挥刀。
其实真的是布尔和抢了德妃的孩子吗?
如果是为了夺子,那布尔和在有了四阿哥的基础上,完全没有必要再接受一个八阿哥。
养孩子最是耗费心思,尤其布尔和并非生母,为了不落外人话柄,也让自己清清白白,她必须得花费十二分的心思来照顾皇子。
以时下的幼儿高夭折率,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皇子皇女死在亲娘身边顶多是“孩儿命薄,没有母子缘法、担不住天家富贵”,但若夭折在养母身边,再经有心人之手一发酵——那布尔和少不得落一个失职之罪。
养的倒不像两个孩子,反而像两个祖宗了。
若非执着想做康熙的“妻子”,单纯是宫中的高位嫔妃,布尔和绝对不会一个接着一个地连着抚养两个幼儿。
一开始,布尔和只将照顾四阿哥看做一份责任,或者说任务,对德妃自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和看待其他妃子无甚区别。
二人之间的恩怨,是在那之后几次交锋,逐渐积攒下来的。
德妃率先挑衅又屡战屡败,顾念家族与宫内的荣耀,不得不向布尔和低头,心里却始终憋屈得很。
而布尔和的居高临下、她的无力反抗,也成为了她心中的一种耻辱。
所以在布尔和薨逝之后,四阿哥回到德妃身边,德妃才会对四阿哥不能彻底忘记养母只奉一母为亲耿耿于怀,再到后来行事愈发偏激。
说实话,敏若觉得德妃应该看心理医生、做做心理疏导,或者去修修禅、悟悟道,没准还真能看开了。
可惜德妃显然是“阿弥陀佛”口中过,半点慈悲不过心,所以这种法子是完全行不通的。
执念不除,偏执愈重,德妃已自己走到万丈深渊前,却还浑然不觉,并毅然拒绝了蓁蓁伸过去的手,坚持一条路走到黑。
如此作茧自缚,自甘沉沦,何其可悲;以恶对人,处处算计,无论恩怨只为自己私利便任意妄为伤害无辜之人,何其可恶。
敏若淡漠垂眼,困在宫里的女人可怜,但她并非佛祖菩提,不愿时刻以德报怨,又怎会怜悯曾想要不利于她之人。
值她怜者,怜之;值她爱者,爱之;值她帮扶者,帮扶之;值她恨着……不好意思,一般人都不配让她有那么激烈伤身的情绪,所以以直报怨,回报之,然后漠视便可。
姐的情绪很高贵,他们不配。
对德妃,便只叹一声,可悲吧。
书芳出手必定一击必中,此番不刮下德妃的一层皮,此事是绝对不能了的。
小炉子上架着的壶咕嘟咕嘟又烧滚了,茶香伴着水雾氤氲而出,敏若见杯中茶见底了,眉目平和地伸手去提壶。
书芳凝视着她几十年如一日平和慵懒的眉目,将万般言语都压回了心底。
虽然清楚敏若手腕不俗,行事干脆远胜于她,但此刻,她还是不愿说出那些更深的阴私算计,打破这份岁月静好。
确认书芳心里有数之后,敏若收回对此事的关注,开始安静等待着接下来的热闹。
——指交代迎夏如非事有变动,则德妃以及书芳方面的动作都不必特地禀报与她知道。
她也想看看,书芳将计就计能翻出个怎样的花样来。
这初冬对康熙来说注定是多事之时,他既为前朝政事操心,内又为儿子们的野心勃勃与争端而烦心,同时身子又不见大好,比往年添了许多疾症,手眼不似旧年利落,令他烦忧至极。
与成舟成婚的人选他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无论从哪方面看,胤礼都是最好的选择,或者说是唯一的选择。
若能靳成舟能成,则她的功绩亦将成为爱新觉罗氏的功绩,若她不能成,看在其祖尽忠一场的份上,嫁给胤礼,安亲王府足够庇护她。
且那本《治水疏略》他后来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越看越觉着可行,既然可行,他自然不可能叫靳成舟去做了侧福晋,从此困在内宅一生——若真是错失良才,岂不是他的损失?
德妃的算计确实令他不喜,但康熙心内又讽此是妇人浅见,倒也没有那般气恼。
不想转眼之间,德妃就迎面给了他一“大棍”。
月初,康熙对外放出了将要给胤礼赐婚,定已故靳文襄公之孙女靳氏为安亲王福晋,命钦天监测吉日颁旨,又命内务府筹备成婚诸事宜并修缮安亲王府为夫妻二人婚后所居。
此意一经传出,书芳就知道,有人要坐不住了。
板上的钉已钉进去一半,马上要木已成舟,德妃如今再不动手,等正式颁旨之后,她就再没有机会了。
所以哪怕她安排在阿哥所的人目前为止毫无进展,她也要下猛药、咬牙一搏了。
未过两日,阿哥所胤礼的院落房屋中。
看着被揪出来跪在堂中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和小宫女,还有一脸茫然在他额娘的鸡毛掸子之下抱头鼠窜嘴里边喊“毓娘娘救命!”的胤礼,康熙只觉太阳穴直跳,沉声喝道:“好了!”
敏若匆匆将胤礼拦到自己身后展臂挡住书芳,然后侧头问:“太医怎么还没来?——你别吓着孩子。”
书芳气得额头上青筋分明,指着只穿了一身寝衣这会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胤礼,“姐姐你休要护着他!皇上——”
“好了。”康熙沉着脸道:“你也静一静心。贵妃说得不错,等太医来了先给胤礼看看再说。这个——”
他面色沉、眼神更冷地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小太监,张口道:“拖出去——”
“皇上!”敏若定定道:“此事有疑。”
她顶着康熙阴沉的面色,坚定地道:
“妾与书芳之所以前来,是因有胤礼身边宫人匆忙跑去报信,说胤礼……说胤礼要强迫身边宫女行事。然等妾和书芳赶来,却在门外碰到了您,然后呢?”
然后他们一起进了胤礼的院子,外头碰上两个好像盯梢的宫人,急急忙忙要往里跑而不顾行礼,书芳颤着声喊人将那两个宫人按住,然后一阵腿软,又顾不得休息,急命心腹架着她往里走。
她今日未曾上妆,敏若与康熙都当场见到她脸色瞬间发白,嘴唇与指尖都在轻颤,在这一点上,必须要被表扬书芳的演技。
康熙来这边的目的倒是简单些——本来今日政务不多,藏书楼之事议出了结果,另一边胤礼和成舟的事也定了下来,康熙心情不错,便到御花园赏花散心。
然后御前一个素日伶俐、近来颇为得脸的小太监便笑着念起胤礼近日在安儿的指导下做给成舟做的情诗。
倒不是什么少年慕艾、一见钟情的把戏,而是胤礼抱着既然未来福晋已经定下,就好好经营关系的想法才做的诗。
原因也很简单,他打听到未来福晋与十嫂洁芳素来要好,便登门打听。
这些年下来,新稻种种植会遇到的各种难题都逐步被攻破,今年大部分稻子都长势良好,只剩下一个不频发的重点难题还没有解决。
安儿想着如今芽芽大了些,再不带她出去见见外面的天地,只怕日后机会就不多了,因而今年和洁芳发狠研究,想要今早将新稻种之事解决,然后好领出去推广稻种、试种北稻的差事,带着芽芽出去走一走、见一见天地辽阔。
胤礼过去的时候夫妻俩正埋头苦苦研究,听他说起这件事,洁芳仍然忙着,只告诉他:“成舟至真至纯至坚之人,你只需以真心打动她即可。”
安儿则来了兴趣,知道胤礼是想要尽快与未来福晋拉近关系——那和他当年追媳妇也没啥区别啊!于是搂着胤礼的肩膀到一边兴高采烈地分享不少追妻小知识,教学倒是其次,主要是秀恩爱。
他与洁芳的爱情故事,不说敏若、瑞初与虞云、霍腾几人,就他这些玩得好的兄弟们,九阿哥、十三阿哥、十七阿哥都听过不知多少遍,就是最年长正经的四阿哥都对其中的重要情节倒背如流——安儿的分享欲和秀恩爱的欲望不是一般的强。
胤礼一开始听着羡慕向往,后来越得耳朵都出茧子了,就开始觉着烦。
架不住安儿会玩、乐意带他玩、给零花钱也出手豪爽,胤礼是不想听也得听。
但如今想到自己马上要娶福晋了,胤礼听安儿的爱情故事时就用心不少,不全看在零花钱的面子上了,一面听,一面还在心里细细琢磨分析。
写情诗这个法子就是安儿交给他的,不过他的诗写起来还是收敛含蓄不少——毕竟他和成舟也不熟,甚至直到现在都没见过成舟一面,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过成舟的种种,在心里隐约构建出一个清冷持重的少女的形象。
这种前提下直接写情意绵绵的诗词过去,他也怕叫成舟觉得他轻浮,因而词句情感内敛,倒有示好甚至许诺盟誓之意。
……反正敏若听了,感觉胤礼那不是在写情诗,是在邀请人拜把子。
康熙本人亦颇通诗词,听闻不禁发笑,然后又听说胤礼近日在阿哥所里埋头苦读,摇头笑道:“他这诗里半点不见情意绵绵,可见是没那天分,再读多少本旧诗词只怕都无用了。”
一面说,一面临时起意,要去阿哥所瞧瞧。
然后便与敏若和书芳在门口相逢了。
若论多疑,天下何人能胜过皇帝?
与她二人忽在门首相逢,康熙便觉不对,面色微沉,然后见了门口宫人和书芳的表现,心中猜疑顿起。
然后一言不发地抬步往里走,也不顾书芳此刻逾越圣驾之罪了,他们进去之后便见庭院内一人也无,一片清寂。
康熙蹙眉打量时,书芳已疾步上了台阶,伸手去推门,发现仅以她的力气无法将门推开,浑身轻颤、哆嗦着命人:“把门给我撞开!”
他看书芳一眼,又打量敏若,见敏若眉心微蹙、抿着唇,眼中似也有几分焦急忧虑之色,便问道:“怎么了?”
“才书芳同妾在宫中——”敏若刚起了个话头,那边殿门已经“砰”地一声被撞开,霎时间只见殿内一片狼藉,原来那门方才竟被从内用桌子牢牢顶住,怪不得书芳一下没能推开,还得叫宫人撞开。
康熙不禁也被吸引了注意,蹙眉抬步,未等上了台阶,只听刚刚进入殿中的书芳猛地爆发出一声尖叫,他皱眉抬头看去,便见书芳在明间靠在宫人身上浑身哆嗦,不断深呼吸,好像随时能够昏厥过去。
他立刻快速入内,敏若亦疾步跟上,一入殿中,众人只间寝间内床帐轻垂,榻上人影隐隐,地上竟还散落着几件衣裳,有宫女的紫褐色氅衣,还有太监的灰色褂子。
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炕桌上还有未及撤下的酒菜,康熙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沉声唤:“来人!”
帐内的两个人影方才忽然听有人破门、动静巨大,然后又有如此威严的声音命令,不禁都惊慌起来。
哪怕那二人的动作极为克制,可康熙、敏若、书芳包括跟随来此刻走在前面先跟着入殿的心腹宫人,哪个不是久历世事的人精?轻而易举地便从他们的动作上看出了不对。
康熙皱着眉眼神示意梁九功与魏珠上前时,书芳已甩开宫人颤着身子又急又快地并步入内,颤着手用力一扯床帐将帐子拉开,途中还顺手抄起了暖阁中插在瓶里的鸡毛掸子,鸡毛掸子上的羽毛也在颤动着,此刻是个人就能看出书芳内心的不平静来。
书芳去扯帐子,康熙便也往里走了两步,然后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床榻位置。
帐子被猛地扯起,甚至因为书芳用力太过而被从吊着的地方拽了下来,顶上的钩子落在脚踏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但此刻谁都无暇顾及。
满屋子人目光都聚集在那张床上,只见两个衣衫不大整齐但也还没露出什么的清秀宫女、太监慌乱不安地围着安详平躺着的胤礼半跪在床上,两个都是满头大汗。
胤礼那小子睡得脸红通通的,还微微打着呼噜,倒是躺得端端正正睡得很香,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能把他吵醒。
如果不是身上纯白的寝衣被扯得有些凌乱,这绝对称得上是个标准的乖巧端正睡姿。
书芳猛地松了一口气,险些瘫软在刚走过来的敏若身上,先是狂喜,然后看着胤礼睡得死死的样子,好像又一阵气急,低身拍拍胤礼,喊:“小兔崽子!还不起来?!”
康熙毕竟是快老姜,若是这会还发觉不出不对,那他这么多年岂不是都白混了?
他沉声命:“打盆凉水来。”
不等宫人打凉水来了,敏若已走到暖阁,探了探茶壶的温度,然后拎着壶快步走过来,“把这两个给我扯下去!”
“是!”兰芳干脆地应是,带领着今日难得跟出门的群青上前,气势汹汹地将二人从床上扯了下来。
那二人此时已慌得四肢瘫软,满头大汗似乎正暴露着他们的狼狈与慌乱,他们急忙想要开口求饶,还有几句应景的台词要说,二人颤声道:“是阿哥、是阿哥……”“是阿哥非要我们伺候的……”
然而胤礼此刻睡得比猪都香,这两句台词就显得分外没有说服力。
敏若一壶茶干脆利落地就要浇上去,康熙忽然拉住了她。
“皇上?”敏若疑惑蹙眉看着康熙,康熙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动作,然后靠近一步,猛地扯开了搭在胤礼身上一半显得有些凌乱的被子,留神去看床褥。
他也不知是气急了还是实在着急的缘故,竟然连太监都没喊直接就要去掀胤礼的裤子,敏若忙避过身,瞬息后,等康熙沉声道:“泼吧。”才转身将手中的凉茶猛地往胤礼脸上和胸前泼去。
胤礼被冷得一个激灵,就算睡得再香也得醒了,醒了就见床前三个长辈围着他,迷迷瞪瞪地,喃喃道:“怎得……难道在我睡梦中地动了不成?”
这小子脑洞不是一般的大,敏若一声笑压在喉咙里憋得嗓子眼发颤,书芳已经黑着脸咬牙切齿地走过去拎起胤礼的耳朵,“你睁眼看看我是你额娘不是?”
熟悉的滋味。
胤礼下意识瑟缩一下,嘴里条件性反射求饶的话说了一半:“功课真做完了,全是我自己……十哥就帮我做了一点……汗阿玛。”
话说到一半,彻底清醒过来了。胤礼欲哭无泪地从爬下床,战战兢兢地从康熙到敏若、书芳,一个个地行礼过去。
康熙沉声道:“睡得可香啊?”
“挺香的,梦到成舟给儿子写情诗——写得确实比儿子好。”胤礼“老实”地回答道,康熙嘴角一抽,声音更冷一些,“朕问你睡得可好啊?”
“……好?……不咋好?”胤礼试探着回答,敏若按了按眉心,一副头疼模样,提醒他道:“你就不冷吗?”
胤礼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寝衣不整,胸腹露出了大半,顿时面露惊慌之色,连胸前一片潮湿凉意也顾不得了,连忙拢紧了衣裳,又私下环视,总算从地上刨起一件他的褂子穿上。
他素日待下虽好,也没什么架子,可到底也有几分金尊玉贵养出的少爷脾气,见自己的衣服散落在地上就要发作,顾念着长辈们都在才咽了回去,可又看到宫女太监的外衣,脸色顿时变了——他就算再迟钝、再粗线条、脑洞再大,这会也不可能发觉不出不对。
见他面色变了,康熙才冷笑一声,再一次问道:“现在,还觉着方才睡得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