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拿好酒!
这话啊,就得这么说,就得这么想。
冯道宗坐在前面,代表的是组织,他的话风自然可以随着他的想法而改变。
谁说工作组就一定支持杨凤山了?
谁又说工作组就一定支持某个人了?
这是工作,不是抢山头,得从实际出发,谁做的工作符合他的想法,他就支持谁。
杨元松代表的是轧钢厂谠委,是坚守轧钢厂集体利益的最后旗帜。
所以在冯道宗说这话的时候,他接过来说道:“既然冯主任都赞成的,那就依托现有的条件开展相关经营活动”。
“关于销售处嘛”
说到这里,杨元松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杨凤山,随后说道:“我看可以多方面考虑一下”。
杨凤山看懂了,也听懂了书记的意思,故作犹豫着说道:“原本我是建议怀德同志接手工程处的,也是符合实际需要的”。
他现在倒是明着说了,也让众人把目光在他与李怀德之间逡巡了,看看这场争议会以什么样的途径解决掉。
“各自的担子都不轻,我也是考虑能者多劳嘛”
杨凤山的语速很慢,好像说出的每个字都是斟酌再三后确定下来的。
“现在看来,怀德同志在财务问题的解决上是有想法的,也是有办法的,这是好事,我盼着大家献言献策,将轧钢厂的根本问题解决掉,也不用麻烦冯主任了,对吧”。
“呵呵~”
冯道宗笑了笑,没在意杨凤山话里的意味深长,点了点头,看向了李怀德。
“怀德同志啊,两位班长都表了态,你有什么想法大可以直说嘛”
“工程处嘛,这个工作还是太过于重要了,我这边也是怕力有未逮,影响了整体工作”
李怀德抽着烟,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也是本着量力而为的原则,代为管理销售处也是就着合作的方便否则我也是不敢多言的”。
“唉~看来咱们厂的同志对于分工问题还是有些顾虑啊”
冯道宗轻叹一口气,随后讲到:“这个方案是没有问题的,后勤处联合调度,联合销售处,同炼钢厂、边疆办事处搞这个多地联动也是个新思路,好想法”。
“但工作总得有人做嘛”
冯道宗沿着会议桌看了一圈,每个班子成员都看到了,把他们的表情也都收集到了。
“总不能都可着轻松的来,前怕狼、后怕虎,那工作还要不要做了?”
“冯主任,我同杨厂长的意见是一样的,也是赞成怀德厂长主理工程处的业务”
就在会议即将陷入僵局的时候,景玉农开口了,很是认真地说道:“联合企业造血能力一时半会提升不上来,现在怀德厂长提出的这个项目倒是个及时雨,我看两件事可以放在一起谈嘛”。
“还是太过于繁重了”
冯道宗没等别人开口,主动替李怀德说了一句,倒是得了李怀德确认的眼神。
“担子也是责任,不能都交给一个同志来承担,也要合理分配嘛”。
他倒是当起了裁判员,给轧钢厂的班子和稀泥了起来。
杨凤山看了景玉农一眼,眼神没有鼓励,也没有认同。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除了能凸显她的位置,表达她不想承担的意思外,一点作用都没有。
刚才示意她说话的时候才是最关键的时候,现在将工程处安排给李怀德的议程陷入泥潭了,再由着她说这么一句,顶个屁用。
景玉农也扫到了厂长犀利的眼神,但她没有在乎,她就是故意的。
杨凤山是厂长,她是副厂长,有工作上下关系,可没有从属关系。
以前她初来乍到,相关的工作还是需要厂长的支持和帮助。
但是现在,问题都产生了,厂长的帮助也有限了,都交给她,推给她,还客气什么?
是时候发出自己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意见了,也让自己的话语权重新确立。
现在一正三副,班子里的成员都说话了,销售处争了两个来回,工程处被推了两个来回,再定不下来就成笑话了。
杨凤山看向李怀德说道:“怀德同志,还是依着现有的情况,你把工程处代管了,我同你一起分担居民区项目的问题,如何?”
这是要在现场同李怀德打商量了,也是要直接面对问题,跟李怀德摊牌了。
李怀德却是微皱眉头,想了想,看向杨凤山,看向冯道宗几人说道:“关于工程处,关于居民区项目,我有个建议,倒是可以供给大家议一议”。
说着话,将手里的烟头怼灭在了烟灰缸里,抬头示意谠委的方向,道:“既然是代理性质,也是暂时管理的分工程序,为什么不能请谠委的同志参与进来呢?”
“嗡~~~”
李怀德的话一说完,众人的表情瞬间都亮了起来。
各大门派围攻光明顶,没想到杀出一个程咬金啊。
嘶
今天这场戏真是有意思啊!
谁能想到李怀德接二连三的闪过厂长和书记扣过来的帽子,现在面对所有班子成员的意见,还有后手啊。
“我是这么想的,维洁书记在原单位也是业务口的负责人,有着相当丰富的管理经验,又能准确把握当前的发展形势,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李怀德很是正式地面对众人惊讶的眼神,对着冯道宗说道:“我个人,我们厂办,都是支持谠委同志在相关工作上的努力和工作的,那么也请谠委同志帮扶一下业务嘛”。
“这个意见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的嘛”
冯道宗看向杨元松,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怀德同志的意见谠委这边是怎么考虑的?不要有什么顾虑,当前阶段是解决困难的时候,是需要大家齐伸手,出把力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冯道宗还看了谷维洁的方向一眼,好像是在鼓励谷维洁勇于承担责任一般。
谷维洁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好像说的这个事情不是关于她的。
杨元松明显的看出冯道宗是同意这个意见的,进而也是同意李怀德先前所说的方案的。
冯道宗他们下来,就是为了调查问题、处理问题来的。
轧钢厂问题的根本还是资金和人事的矛盾,李怀德能解决一部分资金问题,那他就是要帮李怀德说话的。
反正冯道宗也不会在轧钢厂长时间驻留,解决了问题,带着成绩回去不是很好嘛。
至于轧钢厂内部的矛盾问题,这个是长期的、惯性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还是要在大学习、大讨论中寻求解决的办法和答案。
可这是站在冯道宗的立场上来考虑的,杨元松考虑的更多。
看见厂长杨凤山的神情,杨元松就知道,真要是同意了冯道宗的意见,由着谷维洁接手工程处,接手居民区项目,那他同杨凤山刚刚建立起来针对李怀德的手段就全都白费了,共同的方向没了,相关的默契也是散了。
而当前的形势是,厂班子那边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推到他这边也是没有按着牛喝水的道理。
“维洁书记,你看呢?”
杨元松自己没法决定,不想破坏掉与杨凤山之间的暂时关系,只能问向谷维洁。
谷维洁便在众人瞩目的情况下第一次开了口:“关于厂里的严峻形势,我是有着深入了解的,刚才也听了工人代表的意见,结合厂办这边的讨论内容,我是有些建议的”。
她的话说的很委婉,给冯道宗的回答也是虚着,意味表达的不是很明确。
“谠委帮扶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互相支持都是应该的,但分担工作也是要慎重的,想做和能不能做还是要考虑到的”。
“维洁书记,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说出来,大家议一议”
冯道宗看出了一些苗头,微眯着眼睛对谷维洁说道:“由你来主理这个项目,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跟元松书记,跟凤山同志提,大家来集思广益嘛”。
在座的都听出谷维洁话里的意思了,也都听出冯道宗话里的含义了,知道这场会议就要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谷维洁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书记和厂长一眼,最后对着冯道宗的方向说道:“我就事论事啊,单说居民区项目所涉及到的问题”。
“资金、后勤、分配、人事以及工程这些方面,真遇到了,谁来协调开,谁来解决?”
谷维洁直言不讳的发言直接让在场的众人听出了谈判要权的意味。
想要做事,就得给权利,要厂办给出充足解决问题的态度。
冯道宗听了谷维洁的话看向了杨凤山,说道:“谠委的同志还是有魄力,有想法的,你们厂办这边是什么个意见?”
这话让杨凤山怎么回答?
刚才不还是讨论由谁来代管工程处的嘛,怎么就成了谷维洁接手,他们到底能给出什么条件了。
这可真是被动了,由着李怀德的一个建议,现在问题复杂了,把谠委和谷维洁牵扯了进来。
冯道宗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谷维洁跟李怀德的关系嘛?
李怀德主动提出由谷维洁来管理居民区,他就不信这是推卸的行为,反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更让他被动的是,本是批评李怀德的会议主方向,现在变成了李怀德方面的主攻,他来防守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学武觉得刚才有好些人扫了自己这边一眼,包括杨凤山在内。
他也是顺水推舟,既然李怀德不愿意,也不想接这个麻烦,而谷维洁又积极的想要介入到厂办业务来,那就协调一下嘛。
李怀德借力打力,谷维洁求仁得仁。
同李怀德谈了两次,同谷维洁谈了一次,这个方案便在李学武的脑中形成了。
包括现在谷维洁跟杨凤山叫板,要与承担责任所匹配的权利。
如果资金、后勤、分配、人事以及工程这些权利谷维洁都能掌握,那居民区项目李学武就可以解锁保险柜里的方案了,帮助谷维洁拿下这个老大难。
如果是谷维洁把这个项目做成了,不仅仅能达到他所期待的目的,还能送谷维洁一程,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我代表厂办欢迎谠委的同志,也欢迎维洁同志来帮扶,代为管理工程处,管理居民区项目”
杨凤山知道,冯道宗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只能咬着牙同意了。
“关于维洁同志所提出的疑问,我这里也是做个保证,厂办一定全力保证问题的协调,保证维洁同志的工作需要,毕竟咱们都是一条心,一个信念”。
冯道宗见杨凤山表态,又看了看其他的态度,以及谷维洁的态度。
但见谷维洁没开口说话,微眯着眼睛问道:“维洁同志是分管党组部的吧,我看可以在人事权上面对这个项目加重权限”。
他的话并没有说满,只说了在这个项目上的人事权话语权。
因为人事处是景玉农的分管工作,现在就等于从景玉农那切了一块蛋糕给谷维洁。
景玉农能说什么,现在是冯道宗主持分配,本着解决问题的大义,她刚才还说支持的,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呗。
“工程项目问题因为你是代管工程处,我看可以全权负责”
冯道宗看向下面扫了一眼问道:“工程处的同志在不在?”
“冯主任”
工程处处长萧子洪站了起来,看向谷维洁保证道:“工程处全员服从组织意见,坚决执行组织的决定,执行组织的要求”。
“好,好,工程处的意见我听到了”
冯道宗对着萧子洪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坐下了,又看向李怀德问道:“后勤有没有问题,包括居民区住房分配的工作,你说说意见”。
“我没有意见,后勤处一定全力支持维洁书记的工作,不仅仅是住房分配的权利,我说的”。
李怀德的发言很干脆,也很有力度,有股子江湖气,但在这个时候这么说是真的提气,也真的很给谷维洁撑面子。
“好!”
冯道宗满脸笑容的点了点头,看向谷维洁说道:“现在工程、人事、分配、后勤的问题解决了,就差一个资金了”。
“我先带个头”
冯道宗看向众人说道:“我们工作组是带着任务来的,带着精神来的,带着领导的嘱托来的,就是没有带着资金来”。
“呵呵呵~”
众人见着会议进行到这里,冯主任的心情也好了,都能开玩笑了,便也都放松了神情。
冯道宗却是在玩笑过后,同工作组的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继续说道:“会议结束后,我代表工作组同相关领导沟通,一定再给咱们居民区项目出出力,舔砖加瓦”。
“呵呵,冯主任,可要慎重啊”
工作组一起来的处长彭永红这个时候又捧了冯道宗一下,笑着说道:“您要是要不来钱,那咱们的工作可就被动了”。
这话在私下里说就是讽刺,就是驳冯道宗的面子了。
但现在是在会议上,各中层干部和工人代表在,是冯道宗有信心的时候说的,这就是给领导捧哏呢。
“哈哈哈~”
冯道宗大笑着说道:“永红同志这是在提醒我,不要说大话啊!哈哈哈~”
“呵呵呵~”
众人见着彭永红捧哏捧得好,自然也是要给面子的,一起轻笑了起来。
“我今天就是要说说大话了”
冯道宗看向众人说道:“先前许立友同志问了,什么叫自力更生啊,怀德同志给了解答,现在我要给另一种解答”。
旧话重提,关于许立友今天为难他的事已经提了两遍了,像是鞭尸一样。
“人贵自救,就像玉农同志所说的,当前问题是实际的,是现实的,是不能等靠要的”
冯道宗看向许立友的方向说道:“产生问题的原因不是你我、大家能决定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却是大家一起想办法的,总不能只靠你我,对吧?”
许立友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这个时候被冯主任点名,自然是要点头同意的。
“你自己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只想着厂里出面帮忙,想着组织来帮忙,那大家都有问题,组织能有几只手?”
冯道宗看向会议室众人说道:“我是赞成并鼓励大家勇于承担责任,积极奉献和提供问题解决方案,像是成林同志、怀德同志、维洁同志这样的干部,我们是要支持的”。
“支持总不好用嘴说,那就说说实际的”
冯道宗绕了一个圈子,用几句话圆了自己前面的表现,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这会儿对着众人说道:“上个月的工程款预算我看了,我也不吹牛,豁出去这张老脸,我也会给咱们厂,给咱们厂居民区项目,给咱们厂的受灾工人再要三个月的工程款支持!”
“好!”
“冯主任好!”
……
会议室瞬间响起了掌声,李学武他们这些中层干部们鼓着掌,而那些工人代表则是更为直接,纷纷站起来鼓掌叫起好来。
这种直接的表达方式并没有让一贯守规矩,提倡严肃的冯道宗不高兴,反而大笑了起来。
随着掌声的落下,李怀德也是笑着开口道:“见贤思齐焉,我也学着冯主任出一份力”。
说完,看向工人代表方向说道:“后勤处所提供的这个方案我是看好的,也是能快速产生盈利的,我在这里保证,盈利的每一分钱都会用到居民区项目上来”。
“给咱们厂受灾工人住房需要,给咱们厂的居民区项目提提速!”
“好!”
哗
许立友等人依旧是给主动奉献的人叫着好,现场的气氛很是热烈,李学武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也跟着鼓掌。
徐斯年给李学武点了点头,同时也撇了撇嘴,对于李学武的安排他只能嫉妒的表达:你真牛哔。
“呵呵,怀德同志都表达了支持,我也没办法不说话了”
杨凤山在掌声落下后苦笑着说道:“厂里的财政预算实在是紧张,关于居民区项目,厂里的财政支持是有限的”。
说到这里,杨凤山还看了景玉农一眼,道:“但厂里对工人,对相关项目的支持是无限的,后续联合企业发展起来,也是要给厂里的财政,给居民区项目做贡献的”。
他在这个时候提联合企业,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也让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在这里,我希望工人同志们理解和支持厂办的工作,尽快恢复联合企业工地建设秩序,支持联合企业,也就是支持居民区项目,也就是支持维洁书记的工作”。
杨凤山见着工人代表那边还有人要说话,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站起来,继续道:“联合企业项目的用工和人事问题我们会协调解决的,总是要给我们工作的时间对吧”。
说完又看向景玉农说道:“这件事下来咱们会同其他企业和相关部门再谈一下,充分考虑一下厂里工人的意见”。
景玉农见厂长这么说,知道是把压力推到了自己身上。
可这话是没有办法反驳的,现在反驳,怕不是要引起工人代表的直接针对。
她也明白,这是杨凤山对她不配合的警告与惩罚,再不听话就是打板子了。
“刚才我也说到了,厂里对于项目的支持是无限的,包括但不限于捐款、义务劳动、集体帮扶等等”
杨凤山看向徐斯年的方向道:“这个接下来徐主任做个方案出来,一定是要做出咱们的贡献的”。
徐斯年没应声,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没法出声应答,这工作太得罪人了,捐款都好说了,义务劳动和集体帮扶就是安排机关人员下去干活嘛,让谁去?
李学武却是没在意杨凤山这种作秀意味颇多的安排,他不做杨元松也会做的,这就是领导表达支持的态度。
他们表态,让下面的人去执行,把矛盾放下去,很基础的操作,没必要喊六。
“我们也能看到,在收到五月份指示后,厂里内部各部门都有了动作,小工厂、农副业等等”。
说到这里,杨凤山看向了李学武的方向示意道:“这里着重表扬一下保卫处的同志,小工厂搞的好,农副业搞的也是风生水起,这就很好嘛”。
李学武不知道杨凤山突然diss自己是怎么个意思,但他没有说话,这里也没有他说话的位置,只能听着。
被动挨打是不可能的,有李怀德和谷维洁在呢。
李学武的布局慢慢就要形成了,今年年中会议过后,随着董文学履职半年,响应上面的政策要求,炼钢厂就要升级了。
到时候担任书记和厂长一职的董文学势必会依托整顿炼钢厂环境,携变革和转型的成绩重回轧钢厂,进入谠组。
李学武也会进一步加强自身的优势,巩固已有的态势。
这个团体最终形成以李怀德、谷维洁为主,董文学、李学武、张国祁等人为辅的有利局面。
杨凤山自然能看出这一点,但他不知道这种主张和安排到底是出于谁的目的。
无论是谁主张的,谁谋划的,都不妨碍他打击这种小团体的行为,包括李学武这种“养兵自重”的。
“我看到生产管理处和设计处也同保卫处联动,合作共赢,这给咱们厂其他单位和部门做了启发和表率啊”
杨凤山看向谷维洁说道:“厂里允许和鼓励各部门响应政策和号召,尊重冯主任的意见,走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道路”。
“当然也支持居民区项目想办法,学思路,搞一搞盈利的项目,支持居民区的建设”。
他这话说了一大堆,实际的内容只有表面文章,包括后面所说的这些话,大家知道,厂长就是在表达不满而已。
可他再不满,这种形势已经形成了,不是他说了算的。
至少在冯道宗那里,是支持李怀德一方的,是支持轧钢厂当前的问题有解决的办法的。
在具体表现上,景玉农脱离了杨凤山的节奏就是一种危险的信号,说明他正在背离轧钢厂的主流思想,将要面对的是一种选择。
冯道宗听了杨凤山的没有说什么评价,只是总结了一下会议的议程,肯定了今天会议的成绩,也对接下来的工作表达了愿望和要求。
李学武同徐斯年走出会议室的时候,看见谷维洁给他使眼色了,但并没有直接去办公室找她,因为会议超时,现在都到饭点儿了。
其实会议开到现在,基本上也得结束了,总不能一屋子人饿着肚子开会吧。
徐斯年也没回办公室,将笔记本交给了秘书,自己跟着李学武下了楼。
“我说,不会真的要在边疆搞大了吧?”
徐斯年一边下楼一边对着李学武问了一句,满眼狐疑地看着李学武。
李学武却是没太在意,同徐斯年一起迈着步子,嘴里含糊地回道:“这得看领导的安排吧,我是不大清楚的”。
“那领导是怎么安排的?”
徐斯年就知道李学武的嘴里没个准话,他对这个倒是比较关心,跟工作没关系,主要还是人事上面。
边疆办事处当初成立的时候就是借的联合企业的风,暂时定的级别是正科,跟金耀辉当时的级别一样。
现在重启边疆办事处职能,先前景玉农追究金耀辉乱签协作协议,耗费资金购置羊毛等商品的事情还没有了结,现在是个什么程序?
李学武不知道程序是怎么样的,他就知道李怀德不会让人把边疆办事处的钉子给拔了。
“这你得问领导啊,问我有啥用”
李学武笑了一下,等出了楼门,他想闪人,先回保卫楼一趟,却是被徐斯年拉着往招待所走。
“一个笔记本能有多沉,你要是不愿意拿我给你拿着”
徐斯年拉着李学武往前走,嘴里轻声说道:“你跟我说实话,炼钢厂和边疆办事处参与的力度能有多大?”
“怎么?你想动一动?”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不着痕迹地甩了徐斯年的手,用怀疑的目光看了徐斯年一眼。
徐斯年却是皱着眉头歪了歪脑袋,道:“我都这样了,还动个屁了我,我就是心里有点儿底儿不是”。
“那就等着看呗”
李学武将笔记本在胳膊下面夹了,掏出烟递给徐斯年,却是被徐斯年拒绝了。
“不抽了,你还没抽够啊”
说完还瞥了李学武一眼,道:“你可真够损的,我都瞧见景副厂长瞪你了”。
“她管的倒是宽敞”
李学武见徐斯年不抽,自己也没抽,重新装了烟,轻声说道:“要我看啊,个人和单位一样,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钱啥也干不成”。
徐斯年听着李学武的话扯了扯嘴角,跟着走了几步,接话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口子开了,各部门都奔着小工厂去了,轧钢厂会不会乱?资源会不会浪费?”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学武看向徐斯年问道:“我是厂长嘛?还是副厂长?这个口子是我开的还是我让开的?”
“话是这么说,可问题就是问题,躲不开,闪不掉的”
徐斯年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郁郁葱葱的树木,又说道:“今天厂长点了你的名,你自己小心着点吧”。
“我倒是想不小心了,可也得给我这个机会啊”
李学武看了徐斯年一眼,道:“不管你是替谁问的,告诉他,边疆办事处没戏,肉太肥,搁谁谁也不会松口的”。
“是那台空调机车?”
徐斯年显然已经了解了一些情况,皱眉问道:“盈利的可能有多大?”
李学武瞥了他一眼,迈步进了招待所的大院,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现在谈盈利都是扯淡,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没必要。
火车不开起来,东西不运回来,不卖出去,不收到钱,谁敢说就一定盈利。
李学武敢说也不会说,公家的事,打什么包票,不是扯淡是什么。
既然他敢让李怀德操作,敢让谷维洁接盘,就有一定的把握促使这件事能办成。
关键是他还有些别的目的需要通过这几条线来实现。
美人卖笑千金易,壮士穷途一饭难。
就像李学武说的那样,个人和单位一样需要钱,没有钱啥也不是。
“厨房自制的小菜,请诸位领导品尝品尝”
张松英笑着带了服务员端了小菜过来放在了几张桌子上。
李学武这桌是她亲自端来的,趁着众人说笑的时候轻声对着李学武汇报道:“谷副书记说饭后在茶厅等您”。
跟李学武说完,张松英也没停留,跟着其他几位领导说了一下便出去了。
都看出张松英跟李学武说了悄悄话,但没人在意这个,都知道李学武对招待所的掌控力度。
招待所做的越好,这些人越是懂李学武管理能力强。
平时李学武也不怎么来,不怎么关注,但就放这么两个人在这,招待所就是铁板一块。
包括现在招待所的变化,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跟之前的管理团队相比,这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了。
先前的管理……不说啥了,根本没人愿意来这边用餐,更没人愿意来这边住宿。
实在是没地方了,才来这边对付着。
可看着这边的环境,来了一次,就没人愿意再来了。
哪有现在的花园、泳池和健身器材啊,更没有现在的会议室和室内训练室。
包括现在的餐厅,更是将餐食做到了让人满意的程度。
如果晚上在这边,还能享受到夜宵烤鱼的乐趣,很多家长晚上下班了,都会带着孩子来这边游泳。
有条件的游完泳再吃一条鱼,吃完了溜溜达达回家,相当舒坦的休闲项目。
住宿附带游泳票,不住宿就得买票,倒也是让游泳池有了用武之地,还能产生盈利。
杨凤山说,各个部门都在想办法搞大学校,搞小工厂,搞农副产品,而招待所搞的就是服务。
那些抱怨自己单位没有优势的,现在看看招待所都得跟秦淮茹和张松英赞一声牛人。
能把招待所玩出新花样,也得是有点儿想法和耐心、毅力的。
没有生产能力,那就从服务着手,创造服务价值。
处级干部来这边吃饭,其实是享受了特殊待遇的,包括在饭食上面,基本上就是餐票本身的价值,并不会产生多少盈利。
但看现在招待所,就连好些普通的服务员都穿了皮鞋,身上擦了香香,他们也能猜的到招待所做的怎么样了。
李学武也听得出大家的旁敲侧击,包括前几天一起喝中午茶的那些人,都想让李学武出出主意。
可李学武哪里会轻易给别人出招儿,不利己的事少干,损人的事……也少干点。
“各位慢慢吃,我吃完了”
李学武吃饭快,吃完饭放下碗筷同一桌的人客气了一声便起身往外走去。
也许是见着李学武没有出门,看见的人心领神会,各自对了一下眼神,知道这是有领导找他了。
李学武的能力他们不会怀疑,尤其是进谠委的事基本上敲定,说不定以后这一桌得有人跟他客气了呢。
虽然厂谠委委员不算是正经的厂领导,但正经的厂领导也没有他手里有权啊。
刚才结束的会议上,大家都清楚,实际上是李怀德反败为胜,敲碎了书记和厂长的布局,改变了冯主任对他的意见和看法。
这种形势的变化也在影响李怀德一系人员的情绪和心情,且看略显低沉的王敬章,与笑呵呵言谈不断的张国祁相比,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嘛。
王敬章也不是不努力上进,也不是没有牺牲,可就是老踩不到点子上。
跟着李怀德的时候正是厂长打压李怀德厉害的时候。
跟了景玉农以后,还没热闹两天呢,李怀德起来了,疯狂钳制景玉农,同时杨凤山的势力也渐渐消退。
现在工作组来了,他本想巴结一下,可特么李怀德竟然能跟工作组打个平手。
至少现在是不落下风的,虽然工作组正在调查前几次的事情,但有张国祁舍命背锅,谁又能奈他何。
现在又有了赚钱的项目,又代管了销售处,兵强马壮的,眼瞅着就要起来了,他却是一次次的失去了机遇。
这特么叫怎么回事嘛!
四五年投了鬼子,四九年投了果军?
王敬章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张国祁虽然笑着,但也是强颜欢笑。
这一次后勤处又露脸了,李怀德把贸易方案按在了他的头上,让他领了功。
可这功他领的也是索然无味,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任是谁都知道方案是李学武做的,现在只是让他顶个名而已,是后勤处的功劳,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样的功劳扣在脑袋上反而有些寒碜。
再有一个,他领了这份功劳,也就被李怀德推到了台前。
本身就在某些事情上帮李怀德顶着锅呢,现在又扛雷,他只觉得心里不塌实,蹦蹦直跳。
他也不是猫,只有一条命,不够这么折腾的,面对其他人或是恭维,或是曲意逢迎,他都能看得出人家目光背后的嘲讽和鄙夷。
所以他在笑,笑的也是满脸苦涩。
招了招手,跟服务员说了一声,要这边的酒,请众人喝一杯。
服务员却是问了,要服务部的酒,还是李处长在这边存的酒。
张国祁听见李学武的名字脸上的神色就是一僵,更是因为服务员这么问,觉得面子都丢尽了。
“小金,这还用问?”
张松英从服务台走过来训了小金一句,随后说道:“张处长跟李处长是铁磁,你不知道啊?要是让李处长知道张处长在这喝了服务部的酒,还不得发火啊!”
“快去,拿李处长的酒,拿好酒!”
“好……好酒?”
小金却是有些迟疑,依着张所这么说,那张处长跟李处长还真是“铁磁”啊,因为这些“好酒”都是给李副厂长准备的呢。
“犹豫什么,快去!”
张松英催促了她一句,随后转身对着张国祁笑着解释道:“小金您也知道,耿直的性格,一点都不带拐弯的,您别在意啊,是我没管理好”。
“这说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