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 雨夜落雷
起初，潜入十分顺利。
两人的速度很快，脚步安静地走过外围的树林。
期间夜风开始变得迅疾，曹幼不敢抬头看天，但她也知道要开始下雨了。
而随着两人逐渐深入，周围的巡逻兵开始变多，潜入的难度也开始变大了。
为了减小被发现的可能性，在一些地方，季遐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但即便如此，也无法完全避开巡逻的贵霜士兵。
曹幼虽然还是不敢抬头，但她也看到了——最近的时候，有另外两双脚出现在了视线中，旁人说话的声音就在身边。
不过曹幼忍耐着心跳，默默跟着前方的男人或走或停，却又恰到好处地躲开了这些人的注意力，哪怕擦身而过的巡逻兵也没有发现走过身边的二人。
继续前进，那座山村逐渐接近了。
周围传来越来越多的声音，曹幼逐渐听到夜雨到来前马匹不安的嘶律声、醉酒军头的粗豪呼喝，还有贵霜人对当地土人的大声喝骂，和土屋里传来的女人哭喊的悲戚声。
看起来这里的戒备变得松懈了。
曹幼才松了口气，前方的男人突然松开手；曹幼心中一紧，几乎当场惊叫出声。
抬头一看，远处一个拿着长斧的贵霜武士无声无息地被射倒，季遐收起了长弓，对她招了招手。
曹幼连忙把自己的手重新递给他，但是季遐简单地下令：“放火。”
已经到了。
这里是贵霜都督栖身的山村，村子里的土人被屠戮一空；北方的军队驻扎拱卫在山村附近，而在村内，每一间屋子里都有来自北方的城主和大官。
曹幼便开始放火，她将双手捏出法印，用自己的雷法召出净火，周围的两座木土民屋被点燃，很快便传出了惊慌的呼喊声。
点着了两个屋子，季遐又带着曹幼，前往了一间大屋的墙后。
却冷不防屋子的另一边钻出一群贵霜人，为首一人戴着翻檐的尖顶圆帽，用听不懂的话音问了一句什么。
通过季遐的‘交涉术’，他和曹幼都看到了下方出现的‘字幕’——
“什么人在偷偷放火？”
两人躲在屋后，倒是还没有被发现，不过看起来敌人已经警惕起来了。
曹幼看到那人，手中出现一团萤火，看向身边的季遐。
不过季遐显然理解了她的意思，并且对她摇了摇头，曹幼连忙又把火焰散去了。
尖帽大官浑然不觉他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它命令士兵们去周围示警，迅疾的夜风中，其他贵霜军开始在周围搜寻。
倒是还不会被人立即发现，这些人一个个找过来，季遐一箭一个，看到的人往往来不及呼喊同伴、就会被瞬间射杀。
不过这里毕竟是村庄与营地的核心地区。
很快，似乎有人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尸体，呼啸着聚了过来，曹幼有些担心地看向季遐——她知道季遐很厉害，但是再厉害的人面对数百个装备精锐的士兵，也很难凭借一把弓箭取胜吧？
然而季遐却在同时，突然发现了什么。
他指着另一边的墙边，低声问道：“你看外边有什么？”
曹幼探头出去，却看到刚才的尖帽大官正在一段坏墙后，距离四五十米左右；曹幼刚才有机会杀死这个官员，季遐没有让她动手。
不过此刻看到，大官接近了另一个被士兵簇拥着的人，那人身材肥胖，有一对飘带的彩帽子歪戴在头上。
而胖官员身边还拥着一个塞种女人，两人浑身酒气、衣衫凌乱，听到外边的声音，草率地出了门。
“出现了另一个大官，他在一段坏墙后跟人说话。”曹幼如实报告。
“他身边有个人？”
“是个穿着舞女衣服的异国女人，她看到我了……”
塞种人女子突然转头看了过来，曹幼连忙躲回墙后。
不过季遐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取出一根箭，搭在弓弦上。
听到那个塞种女人大喊大叫，季遐却彷佛早已经料到了，他突然越过曹幼身边，对外边拉开了弓。
仓促搭箭，季遐也没来得及把曹幼挪开。
曹幼被季遐的胸膛挤在墙边，却也知道情况危急，也不敢动弹。
下一秒，她甚至都还没提醒一下‘目标’的位置，就感受到了弓弦松开的震动——
嘣！
弓弦的震动通过季遐的胸膛传递了过来，曹幼倒是没看到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季遐退了回来，坏墙那边陷入了大乱。
“都督，都督被刺杀了……”
“刺客在那边！”
尖叫与呼喊声中，躲在墙后的两人终于引起了贵霜士兵的注意。
而且还有更恐怖的事正在发生——在混乱的现场，最早发出尖叫声的女人的声音逐渐变得与人不同。
起初是女人的尖叫，后来变成了野猫嘶吼一样的咆孝声，声音冲上天空，并且迅速接近了过来……
曹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转头看向季遐，然而季遐仍然冷静。
两人四目相对，季遐将手伸向她的脸颊。
危急中，曹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她没有躲开。
下一刻，却感到夜风突然凝滞。
在阵雨即将落下的夜幕之中，空气中开始聚集电荷，而季遐伸出手，却蒙住了曹幼的双眼……
轰！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在不远处响起，混乱的声音被此刻爆裂的轰鸣彻底击碎。近在迟尺处的两人在一层薄薄的灰尘屏障的保护下安然无恙，也及时闭上或者遮住了眼睛，挡住了闪电的强光。
但是外面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本来就着火的村子里遭遇雷电，顷刻间马喊人哭，大象受惊嘶叫。
贵霜兵抱头鼠窜，有人从墙那边逃了过来，头也不回地拥挤向了营地外边。
等到暴雨落下，村庄后方传来喊杀声，村子里的贵霜人也开始喊叫了：“不好了，是敌人！有敌袭！”
但是村中却没人响应，所有人都在忙着逃跑，喊叫的士兵也只能跟着逃走了。
片刻后，雨势开始变大。
确认安全后，季遐带着曹幼离开大屋后，看到了遭受雷击的现场。
地面与房子一片焦黑，周围的人要么逃走，要么烧死，已经没有其他活人了。
好几个曾经是人类的东西变成了黑色的朽块，发出难闻的味道。季遐倒是对此颇感意外——刚才他准备刺杀贵霜都督，过程还算顺利。季遐顺利潜入了进来，并且找到了毫无防备的目标。
然而季遐刚刚得到‘含雷’符文，召唤雷电的并不是很好驾驭。当初槐婴召唤的雷电就被他引开了。
现在季遐自己引雷，除非往自己头顶上引，不然他也没把握利用雷电直接伤人。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季遐只是想用雷电制造混乱，让雷电落在周围，再用箭刺杀贵霜都督。
只是没想到，贵霜都督出来的时候，他身边陪伴着一个奇怪的塞种女人；那塞种女人发现了曹幼，季遐也没迟疑，当场就动手了。
突然开弓刺杀，目标是贵霜人的大官，季遐的速度很快。
哪怕那塞种女人已经有所警觉，也没能反应过来，之后她变成怪物、还想从天空中靠近了过来，却又刚好当了一次引雷针。
雷电直接落到了它的头上，让这片土地被炸得一片焦黑。
看来……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问题好像是解决了。
季遐松了口气，不过就在这时，曹幼跟在后面，突然惊呼：“呀……小心！”
季遐也感觉到了什么，他举起弓，不过下一刻，一只白影从焦黑的废墟中冲天而起，消失在了天空中，而它发出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如同呜咽，带着不甘与愤恨，却有点像是刚才那个塞种女人的样子……
季遐射出一箭，却没能射中，白影转眼间就逃得没影了。
而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老严率领千余中原骑兵冲下山坡，不等季遐继续投入战斗，已经将贵霜国的军队彻底冲散了。
事后，王司徒写书的时候，倒是多少有些困惑，毕竟只是打了一下雷而已，甚至主将死去的消息都没传开，这些天竺人就完全乱成了一片散沙，这种事对于中原军队来说很难想象，让人怀疑它们究竟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春游的。
不过对于身在乱局之中的季遐来说，他看到的情形更加细致一点……
经过一整天的追逐战，第三天一早，在辽阔的恒河平原上，季遐与王司徒并辔而行。王司徒在马背上做记录，季遐则对他说道：
“我看贵霜人其实不多，可能只有三四千的样子，而且都是些老爷兵。余下的那些士兵都是附近城邦的土人，未必会愿意给贵霜人卖命，听到贵霜都督身死之后，当然是第一时间就跑了。”
一夜激战过后，贵霜军被直接打败了。严白虎在营中杀得血流成河，人都给累麻了，结果还是有大半天竺军逃出了战场。
老严不甘就此放弃，简单休整过后，就带着随行骑兵追了上去，季遐和王司徒在后面带着步兵紧随其后，一面接收大量老严抓获的俘虏、缴获贵霜军的辎重，一面加快速度，追随着老严的行军路线。
至于那些土邦，季遐和王司徒其实老早就碰到过了。
小的就只是个村子，大的是城池，武备倒是还算完备，城墙虽然不高，但也还算能用。
不过季遐和王司徒带兵到达的时候，它们就立马投降了……
毕竟这些土邦只是贵霜人名义上的藩属。
听到前线兵败、又看到大军袭来，倒是都很识相，在军队过来之后，就整个土邦一起投降了。
前一刻还在臣服于贵霜的万王之王，转头又开始迎接南方的大王，不管是小花大王还是百乘大王都可以。
而且似乎还愿意听话，要打仗他们出兵，要收税他们交钱，要人质就送儿送女。
唯独城门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开的……问就是当地传统。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花睆暂时没空一个一个收拾他们，既然要投降，那就让他们投降好了。
而在经过了整整一天的亡命追逐之后，大多数贵霜人也同样对花睆投降了，只有一小部分贵霜人随着那个高帽大官逃到了北方的居城里，却也被老严一路追赶着，逃回去之后就紧闭城门，而老严在城外准备器材，已经打算强行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