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五章 乡下人
星河风大，巡女的轻柔秀发被风吹乱。
巡女伸手约束着飘起的头发，背对着说道：“您能看到吗？这便是我们一族天然的样子，我们天生就是这样的。”
季遐当然没看到——只是背影而已。
不过其中异常，季遐其实是有些注意到了。
巡女的发色并不是天然的乌黑色，当然也不是小蓝那样的奇怪挑染，而是一种自然的灰白——颜色有些类似于衰败的苍发, 但是光泽均匀、柔顺如水，如同细细磨开的银粉，与背后星河融为一色。
而花睆显然有些害羞，她迟疑了几秒之后，才闭着眼睛转过头来。
季遐当然还记得，花睆之前说过，她认为自己的相貌不如小蓝, 当时似乎有些落寞。
容貌本是天生的东西，后天修改又总是差点意思, 既然她不喜欢提，季遐就没有问过。
不过此刻巡女转过头来，季遐看到她自然又美丽的容颜，连背后的星河也黯澹了几分。
星河的风中，季遐看到她的灰发随风飘散，肌肤白皙胜雪，看起来艳丽无方，又含着一丝未曾脱去的少女稚气。
五官轮廓似是通常的美人形象，并与一般的美人完全不同——
季遐最近见过的‘美人’里，小蓝当然是标准的美人，若是在地球上，应该是会出现在高档咖啡厅里、会出现在繁华的都市商业街上、以及社交网络自拍里的标准的美人。
虽然没什么可挑剔的，但又确实掺着一丝令人厌倦的浮华。
除此之外, 是上次见过的血惭……
当然, 当时血惭的形象并不能算是正常的‘美人’。
毕竟当时的她浑身都是别人的血, 目露凶光, 脸上还有蹭到的泥土和爆炸的黑灰, 虽然看得出底子很好, 但应该是属于天然过头，若不刻意去想、无法与‘美人’两个字联系起来的美人。
至于巡女又完全不同。
季遐觉得她很漂亮，并且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女孩——
桃靥如脂，朱唇如丹，给人一种自然的魅惑，看一眼就无法移开目光。
然而紧闭着的睫毛微微颤抖，秀发飘扬，又如同某种新奇易碎的艺术品。
一眼看来，倒不是在‘美人’的程度上足够艳压群芳、一枝独秀。
而是呈现出一种虚幻的美感，彷佛拥有某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是只存在于画中的美女，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现实中。
季遐看了一眼就看呆了，巡女一边用手将头发束在身后，一边问道：“看到了吗？”季遐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巡女半晌没听到他回答，微微侧了侧身，小心地睁眼看来。
视线交汇，季遐一个激灵, 回过神来, 巡女则面色微变, 却又转身回去了。
事实上, 季遐刚才就注意到了。
巡女铁灰色的秀发之下，耳朵就与常人不甚相像。
起初，季遐以为她的耳朵很长，似乎与魔戒里的长耳朵精灵有点类似。
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那是一对如同珊瑚一样、类似结晶的物质，与她的耳朵连在一起。
并且生长着几条清晰的血管，沿着坚硬的耳根，浅浅地没入两侧脸颊。
当然耳朵与发色的特征并不是格外明显，也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突兀的感觉。
季遐第一眼觉得她不似寻常美人，却正是耳朵与发色自然给人感觉。
但是在视线交汇的刹那，季遐看到了巡女的眼睛。
她的双眸回望，瞳孔却呈现出某种如同朱砂的鲜红颜色，并以竖瞳的形状注视着季遐。
像是怪物，又像是野兽，带着某种恐怖的压力。
季遐迎上她奇怪的双目，一瞬间冷静了下来，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头上。
“啊……”
巡女连忙转身回去。
“对不起，之前没有向你说过。”
说着，她约束着头发，重新扶上了兜帽：“因为我们不是正常人，天生就有一些晦数，用外力是不可能改变的，所以……你就别操心啦。”
季遐回过神来，也依稀明白之前觉得巡女气质异于寻常女子的原因了——
她本来就不是寻常人类。
当然，季遐自己并不厌恶这种感觉，之所以觉得混乱也完全是因为对方是个美女，不过刚才一瞬间被这样的相貌惊艳到，却又被那种可怕的竖瞳盯了一眼，因而觉得有些错乱。
而在错乱之下，季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憋了半天，便只憋出一个字：
“哦……”
巡女背对着问道：“怎么啦，是不是看到我的样子很失望。”
季遐老实回答：“没有啊，你……我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其实我不知道你在介意什么。”
巡女彷佛生气了：“你可真会说话哦，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说，‘你们地球上不会看不起乡下人’了？”
季遐只能答道：“这倒是真的，在我们那个国家，城里大多数人过去都是乡下人，或者上一代是乡下人，怎么可能瞧不起乡下人呢？”
“真好啊。”巡女持着长篙，拉长声音说道，“但你们的乡下人，总不会长出动物的角来吧，所以还是不太一样啦。”
季遐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你是说乡下人都有那种特征……那种耳朵？”
“对呀，你不知道吗？伊甸城里就有各种各样的乡下人，你应该见过了吧。”
季遐想起来了，伊甸城确实有各种各样的动物特征的人，他们和普通人和谐地生存在一起，相处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过特征很明显，有像老虎的，有像马的，有像老鹰的，在110楼下有个洗浴店，似乎这种动物特征的搓澡工还颇受欢迎。
“这样啊，原来这个特征是出身地决定的吗……”
“是啊，乡下人进了城里，就算生孩子，也是有乡下人的特征的。”巡女说道，“虽然有些村子的人不会被城里人排斥——比如鼠村的大款很多，犬乡人擅长看病，今颚镇那块的人是市长老乡，普遍都混得很好，其他就不太行啦。”
原来能生小孩吗？
季遐心中越发好奇：“你的……老家的名字叫什么？”
“我老家是龙公村。”
季遐愣了一下：“龙不是很厉害的吗？”
“龙是什么？”花睆却反问道，“可能在你们那边很厉害，但我们除了眼神好一点，和普通人也没有区别，而且族里的长辈又穷又迂腐，一点都不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