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12审判之书
云雀恭弥和阿诺德从草地上爬起，就看到仍在不停增殖的云刺猬渐渐从房子的缺口处溢出。阿诺德再是见多识广，见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感叹：“……真是惊人的景象。”
云雀恭弥没有回应。他第一次见识匣兵器的威力就是在梅洛尼基地的初遇小卷，他之后对匣子执着的研究大约也与此脱不开干系。可爱柔弱的小动物居然能爆发出那般可怖的力量，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相当有趣。他不得不承认，那时候挑选了刺猬作为匣兵器的十年后的自己，实在是太有眼光了。
此时此刻，他只是着迷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这就是他的匣动物，他的小卷，具备仿佛绝对的，碾压级别的实力。这样的认知令他心情愉悦，哪怕形容上的狼狈也不足以破坏这份好心情。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与灰尘，撑着膝盖站起来，在紫色的刺猬山忽然凹下去一大块的时候看向阿诺德：“好了，把它收回来吧。”
阿诺德也正准备如此做。庞大的刺猬团于是化作一道流光回到了匣子里，原先那条巨大的怪物已经不知所踪。云雀恭弥翻过破碎的墙壁，想要找回另一只匣子和浮萍拐，他的目光忽而一凝，顾不得再去搜寻其他，走到房间正中，弯腰捡起了躺在废墟中那本被紫色的火炎灼烧得破烂不堪的书。
他用手拍灭了火炎，又抖落上面的沙石与灰尘，辨识封面上残存的内容：安德拉斯（andras）的……后面被烧毁了。
“那是什么？”狱寺隼人从二楼跃下，走到云雀恭弥的身边。他因为一直依靠弓箭牵制怪物，并未靠近，外表比起云雀恭弥整洁许多。不过两人都没在意这些，云雀恭弥把封面展示给狱寺隼人看。狱寺隼人皱着眉接过，又翻了几页，迟疑道：“这不会就是……”
“那个怪物出现的理由。”云雀恭弥替他说完了剩下的话。
他们看向阿诺德，这位以冷酷无情闻名的初代云之守护者正温柔地扶起泪水涟涟的卡米尔小姐，将自己的风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狱寺隼人忍不住悄声问：“这是他的本性吗？还是他仍然在扮演一世？”
导致裙子破坏的罪魁祸首云雀恭弥毫无反应，低下头继续研究那本书。他翻了翻，大半本书都已被火炎焚毁，残留的书页上也遍布着焦痕。他合上书，淡淡地开口：“这是一本幻书。”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这曾是一本幻书，或许是因为被火炎灼烧过，又或许是因为完整性被破坏，已经不再具有特殊的力量。”
“但伯爵说他没有得到过幻书……”狱寺隼人诧异，“难道只是他没有认出来？”
“去问问就知道了。”云雀恭弥说。他拾起自己的匣子和浮萍拐，又翻出了废墟，狱寺隼人沉默着跟上。
拉塞尔斯伯爵此时正被一大群仆佣簇拥着，卡米尔小姐则站在他的身侧嘤嘤哭泣，之前和卡米尔站在一起的陌生青年则站在不远处，神情恍惚。两人走过去，正听到阿诺德说：“这没什么，您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伯爵正要说话，看到了走过来的云雀恭弥，登时忘记了原本要说什么。他敲了敲手杖：“巴德！快去请安德森医生！”又吩咐贴身男仆，“快带这位先生去处理一下伤口。”
云雀恭弥的情况是有点狼狈，阿诺德提供的假发质量很好，只是有点凌乱的程度，但他的脸颊上遍布细小的伤痕，手臂和背部也有几道砖石砸出的伤口和淤痕，大多都是在方才那轮冒险中留下的。但他本人对此的态度相当无所谓，此时挥开了男仆意欲搀扶他的手，将那本书展示给拉塞尔斯伯爵：“这是你的东西吗？”
伯爵诧异地接过书本，皱着眉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在他身边的卡米尔小姐颇有些畏惧地看了眼她的父亲：“这是爱德带来的书……”
拉塞尔斯伯爵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卡米尔小姐差点没法接着说下去，这时候那个年轻人终于脱离了恍惚，大步走到几人面前：“这一切和卡米尔小姐都没有关系！是我的过错！”
“当然是你的错。”伯爵严厉地说，他环顾四周，想要寻找他的管家，“巴德呢？为什么这个家伙在这里？！”
“您刚才让他去请安德森医生了。”贴身男仆小声提醒。伯爵哼了一声，用拐杖敲击着地面：“你到这里是想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与卡米尔小姐见一面！”年轻人紧紧捏着手中的礼帽，毫不示弱地说。
云雀恭弥挑眉看着眼前的这出闹剧，看来这个年轻人就是之前管家来通报的爱德华·加西亚，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他没心情理会这帮人的家庭伦理剧，直言道：“这是一本幻书，那个怪物八成就是这本书弄出来的。”他直盯着加西亚，“你是怎么得到这本书的？”
“幻书？！”伯爵惊呼，他立刻也望向加西亚。并不畏惧伯爵愤怒的加西亚在云雀恭弥的目光中瑟缩了一瞬——这也是大多数普通人人面对云雀恭弥的反应——下意识地回答了云雀恭弥的问题：“我买到的……卖给我的人告诉我这是一本很珍贵的书，所以我想要把它送给卡米尔小姐，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我甚至都没有读过这本书！”他越说越激动，似乎想要撇清自己的干系。
云雀恭弥冷冷地瞪着他，加西亚啪嗒一声闭上嘴巴，云雀恭弥于是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得到这本书的？”
“……我路过一家书店，想要为卡米尔小姐选一本书作为礼物，我在挑选的时候一个人带着这本书进入店里，想把它卖掉。书店老板不愿支付那个人提出的价格，但他坚持这是一本极具价值的书，我于是就买下了它……我只是想把它当成一件礼物！”
云雀恭弥才懒得管他是怎么想的，又问：“卖书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加西亚努力回忆了一会儿：“长得很普通，褐色的卷发，绿眼睛，脸上有雀斑，看起来应该不到三十岁……穿着平民的服装，但很新……看起来很老实。其他的我就不记得了。”
云雀恭弥望向阿诺德，后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会去调查。”
“下一个问题。”云雀恭弥晃了晃手中那本书的残骸，“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安德拉斯的审判。”卡米尔小姐小声说，云雀恭弥立刻看向她。拉塞尔斯伯爵以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卡米尔！你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了吗！”大约是顾忌着阿诺德，伯爵并没有说具体的内容，不过大约与卡米尔的婚事有关，云雀恭弥无聊地想着，加西亚大概就是之前那个幽灵提到过的想要追求卡米尔的商人之子。云雀恭弥终于认真看了眼他的脸，得出了大约没法和王子竞争的结论——虽然他根本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王子。
“但那只是一本书。”卡米尔小姐小声辩解，“我并不知道……”
“所以这本书是你读的？”云雀恭弥打断了伯爵尚未出口的诘问，看着卡米尔小姐。后者紧张地抓紧了阿诺德的衣服：“我只是随便翻开看了看，突然书就发出了光，然后就变成了……那个怪物。”
云雀恭弥挑起眉，不读出声也会触发幻书的作用吗？还是说每本幻书都有不同的激发方式？他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你看到的内容吗？”
卡米尔小姐想了想，迟疑地摇了摇头：“抱歉，我太害怕了，已经忘记了……”
云雀恭弥啧了一声。这书烧掉了一半，好巧不巧还是右边那半，这使理解这本书变得更为困难。他正准备再问些问题，狱寺隼人沉吟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安德拉斯是……恶魔。”
云雀恭弥眯起眼睛，他想起之前阿诺德告诉他的信息，幻书总是与恶魔有关，四月一日也提到过幻书承载着神明或恶魔的力量……
拉塞尔斯伯爵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后怕道：“恶魔……恶魔就是那个样子吗？幸好乔托你们提供了帮助，不然我和我的家人肯定都活不下来。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说着他又狠狠瞪了一眼加西亚。
“你对那个恶魔有什么了解？”云雀恭弥问狱寺隼人。后者摇了摇头：“所知不多，但……”他皱着眉想了想，“既然这本书叫这个名字，可能就是与审判有关，我记得安德拉斯痛恨不和谐之物。”
“不和谐？什么样算是和谐？”云雀恭弥问。
狱寺隼人摊手：“我又不是恶魔，我怎么知道？”
“不和谐……”一直作壁上观的阿诺德看向大约已恢复了镇定的卡米尔，若有所思。卡米尔被他看得有些紧张，瑟缩着后退了半步，加西亚注意到这一点，刚想冲过来，就被伯爵身旁的护卫架住。他立刻抗议，但伯爵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加西亚先生，看来我确实得和你的父亲谈谈了。”
云雀恭弥此时开口：“等一下。”大约是他刚才展示了超乎凡人的力量，伯爵的仆人们颇为畏惧地望向他，倒真的停下了，只是仍然没有松开加西亚。伯爵皱了皱眉，又缓和了表情：“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只想再问一个问题。”云雀恭弥看着加西亚，“那家书店在什么地方？”
加西亚报出一个地址，这时候伯爵惊讶道：“是肖恩的店！”
“你知道？”云雀恭弥挑眉。伯爵点头：“是的，我经常在那里买书，他如果收到了珍贵的书，也会直接送到我这里。”
云雀恭弥不由皱眉：这会是另一个巧合吗？
“我没想到他也会牵扯其中，看来你们对此也很感兴趣……”伯爵看了看面色各异的三人，主动说道，“请稍等一会儿，我给他写一封信，你们拿着我的信过去，或许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非常感谢，伯爵阁下。”阿诺德说这话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真诚。
“如果你们有了什么发现也一定要写信告诉我。”拉塞尔斯伯爵补充，阿诺德当然不会拒绝。他指了指云雀恭弥手中那本书的残骸：“那这本书也请允许我们带走。”
“请务必这样做。”伯爵说，“如果再来一次，我可不认为我能幸运得再次逃过一劫。”
又说了些废话，几人终于告辞脱身。坐在返程的马车上，狱寺隼人望向逐渐远去的伯爵的城堡……城堡废墟，唏嘘道：“伯爵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幻书，没想到就遇到这样的事，真是无妄之灾。”
“他见到的时候已经不是幻书了。”云雀恭弥回应。
阿诺德没有理会不停抬杠的两人，只是凝视着手中书本的残骸，沉默不语。云雀恭弥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发现？”
阿诺德回答：“或许并不是无妄之灾，卡米尔小姐似乎也并非是传言中那般温顺的贵族小姐……”
“什么意思？”狱寺隼人问，但阿诺德摇了摇头，合上书，并没有想要详细解释的意愿。狱寺隼人看着正闭目养神的云雀恭弥，无奈道：“好吧，反正也和我们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