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如果换做别人，可能听到吴王苏振的名字，就会开始怕了。
毕竟当年的吴王年纪轻轻便凶名在外，当其时，但凡说出他的名字，甚至能止小儿夜啼。
但叶清薇毕竟不是别人。
她不仅是和苏振同床共枕过的女人，还……自己曾经也当了一阵子的苏振。
以至于现在看到苏振那张脸，叶清薇的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
她生怕自己不小心表露出了什么，让这位殿下发现，自己曾经占了对方的身子一段时间。
到那时候，可能不仅是什么道士和尚，八成连方士天师甚至是萨满法师都要被圣人请进京里来了。
不对，换身子这事又不是她愿意的！她怕什么！她才不怕呢！
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叶清薇昂首挺胸落落大方地走向了苏振坐着的马车。
叶清薇向苏振行了礼：“清薇向四爷见礼了。”
苏振早就已经打开了车门。
见到面前的少女抬头向他盈盈一笑，他也免不了恍惚了一下。
不愧是叶家的孩子，这般的美貌，确实不常见。
不过，他的恍惚也的确不是因为叶清薇的美貌。
而是当时，他顶着这张脸在晋国公府住了十多天的回忆。
苏振确实不想再想起来那段在晋国公府的生活了。不过，他不想回想起来的原因，却不是因为羞耻。
苏振看着叶清薇的脸，想起的却是自己在晋国公府的生活。
他自幼失恃，跟着父皇和兄姊长大，虽然身边仆从太监从来都不少，但是他却鲜少感受到来自父母真诚的爱意。
父皇日理万机，平日里无暇陪伴他，而母后又身子不好，在苏振非常年幼的时候便故去了——
后来父皇驾崩，他便由两个哥哥和大姐带大，那更加不是父母的感觉了。
而太后，显然从来没把他当成儿子过，那就更别提什么母爱了。
然而他在晋国公府顶着叶清薇的身子生活的时候，却过了一段与他本来的生活截然不同的日子。
这无疑是一段对苏振来说极为特别的体验。
皇兄皇姐虽然疼他，但却对他有些过分溺爱了。只要他想做什么，他们都会迁就他，甚至也会毫无底线地任由他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有时候苏振也会觉得有些无趣了。
可是在叶家，如果他任性了一些，用叶清薇的身子“使小性子”，那无论是叶夫人还是叶元溪，都会不轻不重地训他两句——这对苏振来说是十分新鲜的。
当然，晋国公叶丞对女儿是无限溺爱的。在苏振看来，晋国公于叶清薇，便是跟圣人之于他一样。
苏振承认，自己很喜欢那样的生活，喜欢到让他有些眷恋。
“……四爷？殿下？”
听到叶清薇的声音，苏振回过神来，“唔”了一声，道：“叶姑娘免礼。”
顿了顿，待叶清薇站好之后，苏振才继续说道：“听闻今日里，叶姑娘是要去天禄阁？恰好，本王也要前往天禄阁，不如一道过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叶清薇沉默了。
这位殿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虽说本朝民风开放，不至于男女单独说个话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但……就算没这么多规矩，她也不可能孤男寡女地与他一同坐进他一个亲王的马车里啊？
看到叶清薇有些迟疑，苏振想了想，加了一句：“你快上车，日头渐渐大了，我这车上备了酸梅汤，进到天禄阁之前还可以用一些。”
叶清薇：“…………”
酸梅汤，她永远的痛。
这人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必麻烦殿下，”叶清薇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国公府也给备了车，清薇自己过去就行。”
大概是确实没想到叶清薇会拒绝，苏振难得地沉默了。
“既然你不愿，那便这样吧。”苏振这样说道，语气还有些硬邦邦的。
叶清薇惊奇地发现，自己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来了几分似乎是在赌气的意味。
这位爷这是几岁了？怎么还跟她赌上气了？
苏振关上了马车的车门。
“栩之，走了，”苏振的声音从紧闭的车门中传出，显得有些闷闷的，“告诉妧儿，叔叔没完成她的嘱托，将她的伴读一道带过去。叔叔今日便不陪她一道用午膳了。”
叶清薇：“……”
她突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万万没想到，这吴王殿下竟然有着如此……堪称“可爱”的一面。
叶清薇觉得，看到这个样子的吴王，她仿佛见到了撒娇耍赖的时候的苏妧公主殿下。
确实是很像，不愧是叔侄俩。
其实两个人年纪差得并不会很多——苏振刚刚年过二十，而苏妧十四岁，两个人虽然名为叔侄，但年龄差却更像兄妹。大抵是因为两人都是自幼便失去了父母，又都由圣人和长公主手把手带大，两个人的感情比起其他的皇子皇女来说也，似乎也更为亲密。
而叶清薇一向对这样的苏妧没有抵抗力。
年岁不大的时候，她便在长辈们的安排下成为了苏妧的伴读。苏妧比她小一岁，又是个极为天真活泼的性子，所以，在所有人的疼宠中，苏妧被养成了一副娇憨纯稚的性子。
但大概是因为幼时的一段孤独经历，苏妧的骨子里还是聪慧敏感的。
而与她一同长大的叶清薇也对她十分心疼，所以二人在日常相处时，叶清薇也对她更为纵容。
看到这个时候与苏妧的脾气颇为相似的苏振，又听见了苏妧的名字，叶清薇……心软了。
“殿下留步，”她走上前两步，抓住了马车的车门，“殿下愿意顺带捎清薇一程，清薇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只是怕给殿下添了麻烦才拒绝的——如果因为这让殿下心情不美，那清薇便成了罪人了。”
马车的门又慢慢打开了。
“你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苏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罢了，上车来吧。”
顿了顿，他又说道：“叫你的丫头进来伺候着。本王出去。”
叶清薇惊了。
她何德何能，难不成吴王殿下要给她驾车？
苏振早就下了车，她本来也已经上车了；听到后面这个话，叶清薇吓得差点又跳下车。
“姑娘？怎么了？”
叶清薇探出脑袋，看到绿萼和白萼坐在了车前，而吴王苏振翻身上了旁边的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恍然大悟。
完了，她好像突然犯傻了。
她的脑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想着吴王会给她驾车的？！
“没事，你们上来坐，”叶清薇清了清嗓子，将那副优雅贵女的形象重新拿了出来，看向骑马的吴王的眼神竟然也透出了那种端庄温柔的感觉出来，“谢殿下送我过去。”
苏振上了马之后也一直注视着叶清薇的方向，将她的表情和神态全部看得一清二楚。
这姑娘在嫁给他当王妃之前竟然如此有意思，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见到她这样的一面。
虽然有些失落，但苏振更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他本来怕自己又连累她，早已歇了要与她成婚的想法，只打算默默在后方守护她；但……
他突然觉得，这辈子如果能将那些后患全部铲除，如果能将自己能用到的资源全部用上——只要能护她周全，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再将她娶回家一次呢？
苏振知道，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连累她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