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泼脏水
初夏一把将他摁回椅子里:“你怎么办,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我可不管。”
宁九抬头,环顾四周,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边边角角都看了一遍,像在找什么东西。初夏觉得奇怪,跟在他身后看。
初夏问:“你在找什么?”
“伞。”他回答。
初夏马上想到他那把收不起来的伞,难道柳香把那把伞也带来了?一把收不起来的伞,他们怎么带来的?
“你做的那把伞,他们带来了?”
宁九点了点头:“我在信里特意嘱咐了,昨天收东西的时候也看见了,这会儿怎么不见了?是不是放到别的房间了,我去问问柳香。”
说着,就要出去。初夏一把抓住他:“既然昨天你已经看见了,肯定丢不了。你先跟我说说,乌熊这一晚都干什么了?”
宁九说:“他伤的并不严重,回到家就活蹦乱跳了。天一黑,就去了高家。高家今天宴客,都是些生意上往来的朋友。”
初夏说:“就知道他们是蛇鼠一窝的。”
宁九说:“汪文吉的那本账本只能说明他给了豆丁儿钱,其他说明不了什么。从账本上给出的银子推算,他们是三年前找豆丁儿干这个事情的,前后有一百多个孩子被送了过去。公子,他们做这样的事情不止三年,前后被推入这个火坑的孩子肯定还要多。遭到毒手的孩子,怕也不只一个。”
“如果汪文吉说的属实,他没来三杰县之前,他们就在做这样的事情了。汪文吉说找乞儿这个主意是他出的,之前他们找的都是良家子。自家孩子丢了,就算无权无势,总会四处寻找。咱们要四处打听一下,这些年来,都有那些人家丢了孩子。”她走到书桌前,拿出案卷,“刚刚将近十五年的案卷都看了一遍,在汪文吉之前,就有人告过三杰县的乡绅拐骗孩子的。只是都被判了诬告。可见,前几任郡守也都是被收买了的。我在想,汪文吉说,有个郡守回乡途中死了,会不会也跟这件事情有关?”
宁九道:“有件事情我不大明白。他们只是商人,商人逐利,贿赂长官为他们的生意开一些方便之门,可以理解。可这么多年,这么多孩子,他们还只是商人。不觉得,他们做这事情的风险,和他们所得到的不相匹配吗?”
“你是说他们不是为了自己在做这事情,而是背后另有其人?”
宁九说:“商人最讲究的就是成本和盈利。可这桩事情,明显成本太高,他们得到的盈利却很微薄。”
初夏想了想,说:“高建成不是高相爷的同宗吗?会不会——”
宁九说:“不是没有可能。可是高相爷是和当今皇帝一起长大的,当初几个皇子争夺储位,他也是一直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太康帝,太康帝登极,他拜相,妹妹被册封为皇后。这样的身份,还需要通过这种手段笼络人吗?”
初夏道:“也许正是因为身居高位,才知道想要保住这个位置的艰难。他当初是怎么帮着皇帝得到的皇位,他不是不清楚。现在,皇后和他的外甥,不就和当初的蘅芜皇后和辰锦帝的处境差不多吗?皇帝久病不愈,储位未定。按理说,高皇后是中宫正位,他的孩子就是嫡子,可这孩子比他最小的哥哥都小了五岁。那些已经成为一番霸主的皇子,甘心对着一个小皇帝下跪称臣?”
两人正说着话,芳草又匆匆跑了进来:“宁大哥,秦冲来了。”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初夏和宁九来到院中,秦冲道:“大人,汪文吉死了。”
“死了?”
三人赶到牢房,汪文吉直挺挺躺在地上,身上已经盖了一块白布,遮着脸。初夏蹲下身,掀开一角,汪文吉那张本就没有多少生气的脸此时更是只剩死气沉沉的蜡黄,嘴巴微微张着,露出两颗黑黄的牙齿。初夏顺着他的脸往脖颈出瞧,没发现伤痕。她拉开了他的衣襟,身上有伤口,是白天对他用刑时的鞭痕。可除了鞭痕之外,胸口居然还有两个老铁的烫伤。
她看向秦冲:“下午审过他之后,还有谁接近过他?”
秦冲说:“提审之后,就把人收监了。能接近他的,只有牢头和几个负责看守的衙役。”
“怎么了?”宁九蹲到她身边。
初夏指了指汪文吉身上的烫伤。
宁九说:“这是他死后烫上去的。”
初夏道:“他们倒懂得废物利用,不单单要他闭嘴,还想利用他给我泼一盆脏水。”
她站起身,对秦冲说道:“找仵作来,好好验一验尸。”
秦冲刚刚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在府衙也这么多年,其中的门道当然知道。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大人,府衙里到处都是乌熊的人,仵作也听他的。叫仵作来验,怕对大人不利。”
初夏道:“你只管去叫就是了,其他事情不要操心。”
“是”秦冲答应着,忧心忡忡地看了初夏一眼。他有些为自己担忧,感觉自己站队站早了。如果明天乌熊压过郡守大人一头,自己就是第一个倒霉的。他不是是非不分,这些年看着乌熊横行乡里,他也恨。可恨有什么用,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家有靠山。在他面前虚与委蛇,良心上不好受,但不至于丢了饭碗和性命。这下好了,轻则丢了饭碗,重则丢了性命。
秦冲飘忽的眼神没能逃过宁九的眼睛,这时候,心中生出犹豫、怀疑,他能理解。但这人真要临阵倒戈,倒还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离开大牢,他对初夏说:“公子,咱们现在就一个秦冲愿意跟随咱们,有点独木难支,得找几个帮手。”
初夏问:“你有人?”
他想了想:“我觉得夏周不错。让他整天呆在后院种花种菜,有点大材小用了。”
“就一个人有什么用?”初夏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人选,但想了想,说,“聊胜于无,明天让他到府衙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