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庸人妒
还未走到旧禅房,就听见一阵阵绝望的哭声从禅房传来。
何初夏和宁九加快了脚步,走进禅房,见几个妇人正围着周嫂子你一言我一语劝说着什么,柳香也在其中,劝了几句,忍不住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何初夏拉过柳香,问道:“出了什么事?”
柳香说:“今天早上,周嫂子和玉莲到街上去,中午的时候玉莲就不见了。周嫂子一个人找了几条街,都没找到,以为她自己先回来了,赶回来一看,仍不见人影。我们大伙儿都帮着找了一下午,连人影都没瞧着。”她看了眼哭得快没了气的周嫂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都说是被熬因抓走了。”
来到这里后,何初夏不只一次听到过关于熬因的传闻,说发大水之前,这城里就有好多大户人家的的小姐无端失踪,官府查了许久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后来就传,这些女子是被叫熬因的妖怪抓去的,之所以抓年轻貌美的女子,是因为女子的阴气能助他修炼。
为什么这么肯定是熬因?
据说有人亲眼见到了,那熬因长着一对利爪,穿着破衣烂衫。和《神怪志》上写的一模一样。
此谣言一出,那些丢了女儿的人家都认定女儿必然已遭毒手,哭得肝肠寸断。可人如何斗得过妖怪,只能布置灵堂,埋下衣冠冢,宣告女儿已离世。
周嫂子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可嘴里还在念叨着:“都怪我,我不该让她一个人去东街的,我该一直跟着她。可那两个花篮,一直没卖出去。我想着东街的富户多,兴许有人会喜欢的。就想让她去试试运气。没想到,这一去,人就没了!”
说到这,眼泪又流了下来。
说到花篮,所有人都看向了何初夏。
自从何初夏凭借着那两个花篮换回一只烧鸡后,旧禅房的人都认为卖花篮能赚钱,纷纷上后山折花枝,编花篮。起初花篮卖不出去,他们以为是自己的花篮编得不好,央着何初夏教他们,自觉学得八九不离十,拿到街上卖,依然卖不出去。渐渐有人觉得何初夏骗人,也就放弃了这条谋生之路。
周嫂子和玉莲实在找不到活计,眼看着有人去了别的地方投奔亲戚,有人找到了活计,她们娘俩没有亲戚可投奔,也找不到零活。县里搭的粥棚越来越少,粥也越来越稀;龙迎寺也从一天三个馒头到现在只能维持一天一个馒头了,她们只能寄希望于她们的花篮上,哪怕卖得一个铜钱呢!
夏启听着周嫂子的哭诉,重重叹了口气,坐回到属于他们的小角落。
那些落在何初夏身上的目光如同一根根钢针一样扎在她身上,他们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那些目光里满满都是责备,都觉得是何初夏那两只花篮惹的祸。要不是她编什么花篮拿到街上卖,大家也不会效仿,玉莲也不会为了卖花篮去东街,也就不可能失踪。
何初夏心里不是滋味,挨着墙坐下。
夏启问道:“宁兄弟,你那花篮到底是卖给谁的?为什么你的总卖得掉,别人的就卖不出去?你早点和人说说,玉莲也不至于被熬因抓了去。”
“大哥!”夏周呵止了夏启,“你这说得什么话?玉莲姑娘失踪,和宁兄弟有什么关系?是他们看宁兄弟编花篮赚了钱,一窝蜂跟着去编。稍微有脑子都知道,这种时候,能卖出去一两个花篮已经是运气,哪还能卖出这许多?”
“可他若早点告诉我们这花篮卖给了谁,我们就知道到哪去找买主,玉莲姑娘也不至于走那么多路,兴许就不会碰上熬因。”
宁九不紧不慢地说道:“熬因抓人的传闻在我们到这里之前就有,这和我家公子有什么关系?夏大哥这样胡乱攀扯,实在叫人寒心!”
夏启看了看自家弟弟和媳妇,见他们都一脸的怨怪,不禁恼羞成怒起来:“我哪里说错了?大家都是出来逃难的,理应相互帮衬,他藏着私,还不让人说了?”
自从在这里住下后,夏启觉得他为人夫为人兄的权威快消失殆尽了。以前在家,他是说一不二的,可现在,无论是弟弟,还是自己媳妇都能说他。他把这归咎于挣钱多寡的原因。
在这里落脚后的第四天,夏周就在一户大户人家那里找到了一份差事,工钱虽不多,好在睁眼就有饭吃。何初夏更不用说,隔三差五,拿着两个花篮出去转一圈,手里就能拿着一只烧鸡烧鹅和肉包子回来。而夏启呢,依然吃了上顿没下顿,媳妇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自己有心想让她吃点好的,可惜有心无力,全得靠弟弟和何初夏接济。
柳香见夫君越说越离谱,忍不住说道:“宁兄弟什么时候藏了私?哪次买了东西回来,不是先紧着我们一家?你如今怎么变得这样不讲道理?”
“你向着他说话,还不是觉得他能挣钱?一个妇道人家,整天挨着一群男人睡觉,你当我这个男人是死人是不是?”
柳香被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她一手指着夏启,就是说不出话来。
夏周听不下去,叫道:“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你听听你说的话,还像人话吗?大家一起经历了生死,如今这情形能有个落脚之地已经不易。不能给大嫂一个安生之地,是我们无能,你怎么反而指责她?”
“好好好,你们说得都对,是我无能,行了吧!”
何初夏眼看这架吵得就快成一锅粥了,实在呆不下去,起身走出了旧禅房。
宁九见她出来,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何初夏走到石阶,一回头,看到身后的宁九,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宁九说:“夏大哥这些天都没找到事情做,他是看着自己无力保护妻儿,心里难过。他也是可怜人,自己没有能力,只能将怒火发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你不一样,所以别和他一般见识。”
何初夏在石阶坐下,问道:“哦,你倒说说,我怎么就不一样了?”
他说:“反正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