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谋生路
何初夏回到龙迎寺旁边的小破屋，屋子里依然人挨人，挤满了人。看到这番情景，她想；得尽快从绣衣阁多赚点钱，租个小院，有了落脚地，才好做长久打算啊。
走到属于他们的方寸角落，见夏家兄弟愁眉苦脸地缩在一边；柳香坐在墙角，眉头也打个一个结；宁九靠着墙半躺着，除了脸色依然憔悴，整个人看上去倒比她走的时候又好了些。
她笑嘻嘻地走过去，朝夏家兄弟招了招手，两人围过来，三人凑着墙角围了一个圈。她拿出荷叶包着的烧鸡，撕了一个鸡腿下来给夏启：“把这个给嫂嫂。”
夏启看着那只烧鸡，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哪弄来的？”
“买的。”
“哪来的钱？”
“自然是挣的。”
夏启不信，他们兄弟在街上转了一天，都没挣到半个铜子，他才出去了半天，竟然买回一只烧鸡来？这差距也太大了！
夏启觉得没弄清楚这只烧鸡的来路之前，断不可吃：“宁兄弟，咱们的家虽然被大水冲毁了，变得一无所有，但有些东西可不能丢——”
何初夏苦笑，这是以为她去偷了还是抢了？若不赶紧说清楚来路，怕要给她上一堂思想教育课，于是说道：“我编了两个花篮，拿到街上卖了。不信，你可以问嫂嫂。”
柳香眼睛盯着烧鸡，轻轻点了点头。
夏周咽了咽口水，朝着何初夏竖了竖大拇指：“宁兄弟，你可真了不起。我和我哥在街上转了十几圈，鞋子都磨破了，一个子没挣到。你才走了半天，竟挣得了一只烧鸡？那花篮到底卖给谁了，怎会给你这么多钱？”
何初夏捉摸不定这些人对青楼女子的态度，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说道：“是我运气好，正好遇上一个小姐，说我的花篮好看，买了去。”
夏启依然疑惑：“我们在街上转了十几圈，那些富户生怕我们去抢他们的粮食，家家大门紧闭。怎会有小姐出门？”
何初夏腹诽道：大哥，有得吃就行了，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心里骂娘，脸上还得笑嘻嘻：“要不说我运气好呢！”
夏周已经开始流口水了：“我看宁兄弟的面相就是有福之人，运气肯定差不了。”
这话听在何初夏耳朵里很受用，撕了个鸡翅膀给他。夏周接了。
何初夏把另一个鸡腿撕下来，递给了夏启。夏启不接。
何初夏说道：“放心吧，绝对是我堂堂正正挣来的钱买的。”
夏启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鸡腿还是给你兄长吃比较合适，他身子虚，需要补一补。”
“他刚刚醒过来，不宜吃这种油腻的东西。”何初夏说完，扭头看了眼身旁的宁九，宁九那双清亮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吞下了一口口水。
何初夏看着这个便宜哥哥，心里咆哮：丢人啊！
宁九也觉得很丢人，于是低下头，尽量不让人看到他的脸。
何初夏看他的样子还怪可怜的，心中不忍，跟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个小罐子，所有人盯着那罐子，以为那里会飞出另一只烧鸡来。何初夏嘻嘻一笑，打开罐子，从里面摸出两个鸡蛋，一个给了柳香，一个给了宁九。
宁九看着那颗躺在她手掌心的鸡蛋，说了她回来后的第一句话：“你吃。”
“刚刚在回来路上我吃过了。”何初夏给他剥完鸡蛋，分了一点蛋白喂到他嘴里。
宁九迟疑了一下，慢慢张开嘴，接了那一小块蛋白，嘴角微微上翘。
几人正吃得津津有味，初夏一抬头，见一个五六岁的娃娃就站在她身边，两眼看着她手里半个鸡架子发光。初夏想装作没看见，无奈孩子目光灼灼，看得她如芒刺背。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那半个鸡架子递给了孩子。
孩子一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过那半个鸡架子就啃了起来。
谁料刚咬了一口，旁边忽然多出许多人来，伸手就去抢那孩子手里的鸡架子。
初夏大叫：“你们从孩子嘴里抢食吃，还要不要脸？”
众人一个个饿得眼睛发绿，谁还听得进她的话？五六个人撕扯着那半只鸡架，恨不得把骨头都吃到肚子里去。
此情此景，犹如将肉丢到了狼窝里，已经没法讲道理了。
孩子被推倒在地，伤心得哇哇大哭。
初夏过去抱起孩子，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一星半点的鸡肉给孩子，无奈如今连一点残渣都没有了。
有人扯了扯她的衣服，她扭头，看到宁九伸出手来，掌心躺着半个鸡蛋。他冲她笑了笑，说：“给他吧！”
孩子没等初夏拿来给他，自己从宁九手里拿过鸡蛋，以最快速度放进了嘴里，连吞带咽吃了下去。
初夏看着孩子，心里凄惶，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
这时，有个女孩悄悄挨到他身边，小声问道：“宁公子，你这烧鸡和鸡蛋——”
她踌躇着应该怎么问。
初夏认得她，这姑娘和寡母同他们同一日进城，名唤“玉莲”。
玉莲一双清亮如水晶的眸子盯着初夏，初夏以为她也想要吃，但现下自己实在拿不出半点吃食来，暗恨自己没有兼济天下本事，愧疚道：“没有了。”
她摇了摇头：“我不要。我想问你，你是怎么得到这些的？”
初夏松了一口气，答道：“挣钱买的。”
“我看你只出去了半日，就挣了这么多钱？”她万分佩服地看着初夏，“怎么挣的，可否教教我？”
初夏心想：这买卖做一单是一单，非长久谋生之计，怕是不值得推广。于是敷衍道：“我在山上采了些野花，编了个花篮，运气好碰上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买了去。”
“这样啊！”她想了想，问道，“你能教我编花篮吗？”
初夏今天去街上转了一圈，知道这花篮不是那么好卖的。但随即又想，出去找条谋生的路，总比在这儿等着人接济强。于是，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