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一九七五
接到这个电报后,周家人都欣喜万分。
周父的归来,意味着周家真的大团圆。
从1968年周家人各奔东西,到1975年重聚一堂,七年过去了。
……
一九七五年元旦过去不久,周秉坤第一个从北大荒生产兵团回到吉春。
周秉坤回来后,陆天、周蓉抱着小长乐、带着周玥和冯楠一起住进了马家。
马家一共五间卧室。
楼上两间,楼下三间。
马守常和金月姬住在楼上,陆天周蓉住在一间,周玥冯楠住在一个屋。
在吉春,大院是唯一集中供暖的住宅。在土坯住,就算烧了大块煤,在屋里一样要穿大棉袄。
而在马守常家,穿着秋衣秋裤就够了。
等到晚上,烧的好的时候,秋衣秋裤也热,衬衣衬裤就行了。
与光子片和太平胡同住的土坯房比起来,冬天在这里住,简直太舒服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冯楠。
马守常家好吃的东西太多,有了马守常夫妇撑腰,冯楠也不像之前那般害怕姐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到了一月份,周蓉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六个月。
与怀小长乐相比,怀这个孩子,周蓉显得格外显怀。
因为行动不便,周蓉跟出版社请示,提前休了产假。
这样,白天一边照看长乐和冯楠,一边安心养胎。
当然,闲暇的时候,周蓉还是会拿起笔,继续写那本《我在人世间》。
……
到了一月中旬,周秉义回家。
通过经过严格的审核,周秉义顺利被吉春大学政工系录取。
回到家后,他和郝冬梅继续住在陆天在太平胡同的房子。
而周秉坤和陶俊书住到了周家里屋。
陆天周蓉加上周玥、冯楠和小长乐五口人去马守常家住之后,周家一下冷清起来。
尽管晚饭,周家和郝家还是在一起吃,六七口人,人也不少。
可没有了陆天周蓉外加几个孩子,还是觉得冷清,总觉得少点什么。
吃的差不多了,周秉坤放下饭碗,抹了抹嘴向周秉义问道:“大哥,吉春大学可以走读吧?”
“可以。学校巴不得本地学生走读呢。”周秉义放下饭碗说道。
“秉坤,电台怎么样?什么时候开始录节目?”郝冬梅问。
周秉坤搓了搓手,“春节之后吧,本子还要改。不少事,想问我姐我姐夫,他们不在家住,实在不方便。”
“你姐挺那么大的肚子,外面天还冷,怎么回家啊。”周母笑道。
“我姐回不来,我姐夫回来也行啊。从早到晚就知道跟我姐黏着,根本不顾我这个小舅子了。”周秉坤一脸憨笑道。
“你去找你姐夫就完了,还等着人家回来?”周秉义说。
“进一次大院又得登记,又得搜身,实在太麻烦。还等我姐夫回来再说吧。”周秉义叹了口气。
“不去他家,去你姐夫单位不就完了。你跟你姐夫约好,让他中午回来。反正拖拉机厂离家也不远,几步道就到家了。”周秉义为弟弟出着主意。
周秉坤一拍大腿,笑着说:“哥,还是你有办法。成,明天我就去拖拉机厂找姐夫去。”
这时,曲秀贞放下碗筷,对身边郝冬梅道:“冬梅,前天我去你马叔家看了,周蓉挺显怀的。看肚型,搞不好会是姑娘。”
“妈,那都没有科学依据的。我看男孩面大。”郝冬梅浅浅一笑说。
“对,还是男孩好。要是个女孩,老马和老曲又得上火了。”金月姬笑着说。
“人家老马可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他们不挑。”郝今龙接过话来。
“说是这么说,他们心里一定想着要儿子。要是姑娘,表面上不说,心里不知道多失望。”曲秀贞笑道。
“也是,陆天和周蓉说了,就这个孩子跟着他们姓马。不像咱们,他们还能再生几个。”郝今龙点点头。
“他们才不会呢。周蓉跟我说了,他们最多要三个孩子。陆家、马家、郝家各一个,孩子大了,他们还想着出去游山玩水,享受二人世界呢。”郝冬梅说道。
这时,门外传来推门声,陆天和周蓉手挽着手,从外屋地走了进来。
周秉坤看是姐姐姐夫,连忙站了起来,做出拥抱的姿势,“姐,姐夫,我可想死你们了。”
“看你那样子,像个小孩似的。三天前,你不是还见过我们,现在怎么就想死了?”周蓉白了周秉坤一眼。
“姐,秉坤是天天念叨你和姐夫。没有你们在他身边,他就像没了主心骨。”陶俊书笑着说。
郝冬梅站了起来,从陆天手中接过周蓉的手臂,“周蓉,晚上吃了么?”
“吃了。”周蓉手支着后腰道。
“那就上炕坐着,炕头暖和。”周母也站了起来,看着女儿笑着。
“那行,我上炕坐着。”说完,周蓉坐到炕沿。陆天帮着她把鞋脱掉,扶着周蓉坐到炕头。
陆天则挨着周蓉,坐在炕头处炕沿。
“陆天,外面天那么冷,你和周蓉怎么还过来了?”郝今龙问。
陆天握起周蓉的手,“爸,蓉儿在屋里呆一天,要出来透透气,走着走着,就走到这了。”
“姐夫,我看你和我姐只要在一起,手就一直牵着,真让人羡慕。”周秉坤坐到陆天身边说。
“秉坤,像你和小陶不牵着似的。”周蓉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周秉坤的后腰。
周秉坤假装很疼的样子,揉了揉道:“姐,我和小陶都是在没有人的地方拉手。你和我姐夫,什么地方人多,在什么地方拉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也不怕老太太们,说你们耍流氓。”
“秉坤,你现在是没大没小了。看来,小时候打你轻了。”周蓉故作气恼道。
“秉坤,你姐挺那么大肚子,你还气她。还不跟你姐道歉。”周母板着脸说道。
周秉坤冲着母亲做一个鬼脸,回过身对周蓉说:“我向世界上最美丽最好看的姐姐道歉,下一次一定不敢了。”
“油嘴滑舌。”周蓉白了周秉坤一眼。
“姐夫,过了春节就要录评书了。你看录《林海雪原》好,还是《铁道游击队》好?”周秉坤问。
“《铁道游击队》吧,没有风险。”陆天想想说道。
“可是《林海雪原》更拿手一些,本子写得也更用心。”陆天说。
陆天拍了拍周秉坤的肩膀,“秉坤,记住,这个年代做没风险的事更重要。过几年政策好了,再做你想做的也不迟。”
周秉坤点点头,“姐夫,我听你的。”
这时,陶俊书开口说:“姐夫,我跟秉坤说不录《林海雪原》,他就是不答应。你一说,他二话没有。看来,以后有事,得靠你说秉坤了。”
“小陶,你不知道,秉坤看起来老实,可有主意了。反正我说什么,他从来不听。”周蓉笑着说。
“姐,你除了训我,就是训我。哪像姐夫,给我出主意想办法。要不是姐夫,搞不好我现在会在那个厂子拧螺丝了。”周秉坤笑道。
“秉坤,你不好好问,我当然不好好讲了。你要是好好求我,我怎么会不帮你啊?”周蓉扶着肚子,身子向后靠了靠。
见周蓉这般说,周秉坤道:“姐,你都这么说了。你帮我创作几个评书小段,那种弘扬正气的。”
“那样的,你自己创作不就完了?再说,我也不会写评书啊。”周蓉问。
“不用你写评书,你把故事写好,我按照你的故事改就行了。”周秉坤解释着。
“没问题,这个件事,我帮了。”周蓉笑着说。
“秉坤,你姐挺那么大肚子,你怎么还让他写东西啊。用脑太多,对胎儿不利。”周母忙说。
周蓉直了直腰对母亲说:“妈,没事的。秉坤好不容易求我一回,我要是不帮,就太说不过去了。”
“姐,那我就谢谢你了。”周秉坤站起身来,冲着周蓉鞠了鞠躬。
这时,陆天向坐在地上的周秉义问道:“大哥,爸来信了么?什么时候到家?”
周秉义转过身,说:“爸回家从来不跟家里人说,哪次都是,他到家了,我们才能知道。”
“这一次不是不一样么,回来就不走了。”陆天说。
“爸是不想让大家兴师动众去接他。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和秉坤都回城了。”周秉义说。
“哥,上次说给他转工作,提过你和秉坤都能回城,爸应该知道。没想到七年前我们老周家各奔东西,七年后又重聚吉春,真不容易啊。”周蓉说。
“周蓉,这七年,多亏你和陆天了。咱们周家能这样兴旺,你和陆天贡献最大。现在,我和秉坤都回来了。以后家里事,我们兄弟顶着。”周秉义郑重其事道。
“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算你和秉坤回来了,周家的事,我和周蓉也不会做甩手掌柜。
同样,我爸妈这边,也得靠你这个姑爷多顶着。毕竟我这个儿子对外只是干女婿,很多事不方便抻头。”陆天侧过身,对周秉义说道。
周秉义向郝今龙夫妇看去,道:“陆天,我知道。反正上大学这几年时间充裕,你就放心吧。”
“大哥,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你和冬梅姐什么时候能生个周家孙子。别我和陆天生几个,你和秉坤还没给周家添丁呢。”周蓉看了看周秉义,又看了看周秉坤。
“姐,小陶离毕业还有两年。再说,过完年我才二十四,还赶趟。”周秉坤一脸憨笑道。
“哥,秉坤有特殊情况,你表一下态吧。”周蓉看着周秉义道。
未等周秉义开口,郝冬梅接过话来,“我在这里代表秉义表个态,我们会全力以赴为周家造人,争取明年这个时候,能给周家生个孙子。”
“好!”周蓉带头鼓起掌来。
……
这次家庭闲聊会,快到八点才结束。
走的时候,周母说都八点了,晚上那么冷,晚上就别回去住了。
周蓉说,家里好几个孩子,不回去怕他们闹。
周母听周蓉这么说,便不再拦着了。
隆冬的吉春,格外的寒冷。特别是到了晚上,比白天还要冷上几分。
还好,这个冬天雪比往年少很多,路上并不滑。
陆天和周蓉,两个人除了眼睛外,其他身体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护得严严实实。
因为周蓉行动的不便,两人走的很慢。本来十分钟就能走出胡同,生生走了快半小时。
周蓉侧过脸,拉下盖在脸上的套帽,哈出洁白的空气,说:“陆天,咱们这么走,得走一个小时了。”
“不急。出来时候跟你干爸干妈说了,他们知道我们回你家。你把套帽戴好,别冷着。”陆天小声说。
“都走出汗了,不冷。”周蓉掐着腰说道。
这时,路口处一对男女经过,引起了陆天注意。
对周蓉小声说道:“蓉儿,你看前面那一男一女中那个女的是不是乔春燕?”
周蓉向路口处望去,路口有灯光,能看清身形。
看了又看,周蓉摇摇头,“衣服穿的太多了,看不清。”
“我看像,可那个男的不大像郎大平啊。”陆天不解道。
“郎大平你也没接触过,怎么能看的出来。再说,人家的事,你关心什么。”周蓉说。
陆天“嗯”了一声,“蓉儿,你说的对,人家的事,咱们关心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比啥都强。”
说着,陆天伸出手臂,搭在了周蓉的腰间。
……
陆天看的没错,路口那个女的正是乔春燕。
快过年了,郎大平家的年货多了起来。
吃过晚饭,乔春燕挑了几件,要送到娘家。
郎大平嫌天冷不愿意动弹,便让郎健送乔春燕出门。
郎健听郎大平这么说,并没有马上答应。
后来在郎大平再三催促下,郎健才答应和乔春燕一起出门。
自从两个月前,郎健和乔春燕睡到一起后,两个人便保持着微妙距离。郎大平在,两人谁也不搭理谁,有的时候,当着郎大平的面,还相互间恶语相向。
等到郎大平不在的时候,便滚在一起,寻欢作乐。
时间久了,新鲜劲过了,郎健对乔春燕也不像起先时那么憧憬了。
一路上,郎健一直没说话,像是有心事似的,乔春燕问:“郎健,你怎么不吱声了?”
郎健推着自行车,回头望望说道:“小妈,这条街堵头那家就是周玥家吧?”
乔春燕把红色围巾向下拉拉,看着郎健一眼,“怎么地,还惦记周玥呢?”
“也不是惦记,就觉得有些窝囊。”郎健嘟囔着。
乔春燕听后呵呵一笑,“你也是够窝囊的,因为周玥被陆天打了好几回,还进了少年教养所。见着白天鹅在眼前晃悠,就是进不到嘴里,换成谁,都觉得窝囊。”
“是啊,周玥长得真俊,要是没有陆天,早就搞到手了。小妈,你说有没有办法,把陆天搞死。”郎健把套帽拉了下来问道。
乔春燕想想,说:“上一次,因为对付陆天,我平白挨了四个嘴巴,我也觉得窝囊。不过,陆天也不是白人,你爸、你三叔都栽在了他的手里,你对付他,搞不好会惹火上身。”
“我三叔那是有人命案子,才被定罪的。我也没犯法,怕陆天干什么。”郎健不屑说着。
乔春燕点点头,“也是,只要你不动手非礼周玥,陆天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你爸说过,现在内地和香港政策开始缓和,想靠去调查组举报扳倒陆天,不大容易了。”
“那就一直忍气吞声?”郎健不禁握起了拳头。
乔春燕没有立刻回答,走了几步后,说:“我觉得可以从陆天生活问题入手,把他耍流氓的证据收集一下,一样能给他定罪。”
“耍流氓得抓个现行,口说无凭,有什么用啊。”郎健也是越来越懂法,听了乔春燕的话,摇了摇头。
乔春燕停了下来,用力跺了跺脚说:“我知道一个人,应该能帮到你。”
“谁?”郎健支上自行车,捂着冻红的耳朵问。
“刚才在家的时候,我妈说拖拉机厂有个叫蔡晓光的,经常来找周蓉,还跟陆天有过冲突。
我知道,几年前蔡晓光一直追求周蓉,即便周蓉结婚了也没放弃。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找机会认识一下蔡晓光,我觉得很有必要。”乔春燕哈着白气说。
“可蔡晓光能搭理我么?”郎健又问。
乔春燕跺跺脚,说:“你把这事跟你爸捣鼓捣鼓,你爸能帮你联系上的。”
郎健清楚,自己这个爸爸视陆天为眼中钉,说要对付陆天,一定能帮。想到这里,郎健道:
“小妈,我听你的,跟我爸说说。就是不知道这个蔡晓光手里有没有猛料,别又空欢喜一场。”
“应该能有,蔡晓光惦记周蓉很多年了。能找上周家跟陆天掰扯,要是没有的料,他也不敢啊。”乔春燕想想说。
“这个蔡晓光是个什么样的人?”郎健对蔡晓光一下有了兴趣。
“我跟她不熟,只是听周秉坤说过,蔡晓光是干部子弟,他爸是省局一个干部。”乔春燕答道。
“干部子弟就好,回家,我就跟郎大平说。”郎健挥了挥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