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宿业梦境（二）
自打家中来了和尚，叶清便常与这和尚闲聊，谈古论今，说天道地，两人竟觉得十分投缘。
叶清自诩做生意多年，所见所闻也算广博，但与和尚交谈多日，却让叶清深深感受到了自己对于学识上的不足。
“圣僧，我如今生意做的不错，可这几日与你谈说间，却越来越觉得自己落了下乘，只懂赚些黄白之物，我…该当如何？”
和尚笑了笑，伸出了两根手指，说道:“在世为人，只两件事，一为偿还前世之债，享前世之果，二为创造来生。”
叶清眼神带有迷惑，轻声重复着和尚的话。
“叶施主，你家财万贯，富贵一生，这是享你前生之果。”
叶清微微点头，问道:“那前世之债呢？”
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万般带不走，唯有业缠身，你今生所有遇到之人，便是前世的债业，是债也是缘。”
叶清口中喃喃，若有所思，良久之后又问道:“如何创造来生？”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功德自会累积。”
次日，和尚便离去了，留下了那匹白马，说是他日叶清若要行路，可以此马代步。
自此，叶清便在后院摆放了一张书桌，忙碌过后，都会在那张书桌上看书，渐渐地，看书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后院的桌上，各种书籍越堆越高，在他静心看书时，后院中豢养的动物，都会收声，安静地围在他脚边，听他念书。
生活，就如一碗清水，平平淡淡中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甘甜。
在这洗涤心灵的日子中，叶清总是若有若无地觉得自己仿佛有一段离奇的精彩经历，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是自身之中缺失了一部分。
几年过去，叶清依然每天早早起床，开了店铺的门后，便会回家来看书，而将一众生意，都交给了家中信任之人打理。
他完全沉浸在了看书之中，寻找着那段若有若无的缺失。
寒冬之后，便是大唐的春闱会试。
这日他开了钱庄大门之后，罕见地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会试场地。
如今的叶清，穿着一身素衣，头发自然披散在双肩，一双眼睛内敛深邃，俨然没有了当初那位富家翁的模样。
一年以前，他颇有兴趣地参加了当地的乡试，竟中了举人，今日便是来参加春闱的。
场地外，早早围聚了人群，大都是各乡郡赶来长安参加会试的读书人，叶清也加入了其中，等待开场。
在等待中，他发现身边站着一个清瘦少年，一袭天青色文士长衫，面庞白净，身侧别着一个葫芦，目中带着期待之色。
这一眼看去，叶清竟生出莫名的亲近之感。
少年也察觉到了叶清的目光，抬眼看来，两人目光交集之间，有一股不被人察觉的莫名气息隆隆扩散，直上九霄。
“少年人，你是哪处举人？”叶清和善开口询问。
那少年好奇地看向这个有些出尘之意的中年男子，答道:“我是从万安县来的，离此十余里路，师长是第一次来春闱吗？以前怎么从没见过？”
叶清一听，来了兴趣。
“哦？怎地这样说？你参加春闱多次了？”
“嗯，算上今年，是第五次了。”说罢，那少年又叹了口气，道:“我家中贫寒，这次若再考不过，只得回家务农讨生活了。”
叶清沉默不语，记下了这名少年。
春闱科考，是封闭式的，足足过了三日，会场大门才徐徐打开，考生在疲惫中，一个个收拾行装，走出会场大门。
叶清参加科考，本意不为做官，只是读书多了，觉得有趣，便来参加。
如今考完，算是了却了心中一事，他也不在意成绩如何，伸着懒腰，活动着身子，随着人流走出考场。
依稀间，他看到了那道有些落寞的天青色背影，也不等放榜查看成绩，正往骊山走去。
回了家中，他照常走进后院。
如今这后院，俨然成了他最爱呆的地方，那豢养的猴子，黑狗，花猪，青鱼，白马，都已长大，见着他如同见着亲人一般，跟随在旁。
落座于书桌前，不知怎地，他左右看不进书，脑中总会想起那个万安县的少年人。
“他连榜单都不看，怕是自觉没有希望了，好好的读书人，便这般断了读书之路…”喃喃中，他一拍桌子，似下了什么决定，快步走向屋外。
来到钱庄内，叶清眼神清明，当即唤来了主理人，道:“从今开始，我叶氏钱庄，资助天下所有读书人！”
叶清声音洪亮，回荡于钱庄大堂之中，九霄之上，清气汇聚。
消息很快传遍长安城，紧接着传到了大江南北。
“听说了吗？长安叶掌柜要资助天下人读书！”
“叶掌柜真乃古往今来的打圣人啊，据说他还考过了今年春闱，成了进士哩！”
而叶清所做的决定不单只是如此，次日，他便收拾了行装，拜别了家中老小。
他要去行万里路，去看看这天下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人和事，去尽自己所能地帮助别人。
他骑着白马，手中抱着一只小水缸，身前趴着一只黑狗，肩上蹲着只猴子，马前跑着一只花猪，看起来颇为滑稽，就是这么一行特殊的旅人，走出了繁华的长安城。
他虽富可敌国，却分文未带，只身上路。
一路上高山秀丽，林麓幽深，看尽人间山水之后，又隐于山村野市，体验到了人间疾苦。
这日，他头戴蓑笠，行于山峰之间，忽得听闻头顶之上雷声大作。
此时正是晌午，阳光刺眼，怎有平地惊雷之声？
他疑惑看去，却见云层之上，滚滚紫雾遮天，雾中层层甲亮，密密麻麻的神兵天将正与一道金红火光打的翻来覆去，惊天动地。
叶清震撼地瘫坐而下，痴痴地望着天空中仙神大战。
只见那金红人影身上火光冲天，道道金光灿灿的法宝击出，搅得天兵天将慌忙奔走，竟不是他一人之敌。
忽地紫雾更浓，漫天梵音唱诵，一只磅礴无比的黑色巨手，一掌拍来。
那金红神影丝毫不惧，周身宝光辉辉，霹雳炸响，竟将那黑色大手尽数击碎，一道巨吼响彻天地:“如来，今日我要你的命！”
紫雾深处，同样磅礴的佛音响起。
“私放妖猴下界，已是死罪。”
“我怕你不成！”金红神影身形一震，磅礴神力撼天动地。
紫雾中却传出另一喊声:“吒儿！快逃！”
“如来！你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