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赶人
“砰——！”
跑道起点旁，一名老师高举起发令枪。枪响瞬间，十多道残影掠过，如离弦的箭争先恐后飞快向前。跑道两旁围成厚厚的人墙，不断听见有人在高喊“加油”。
而五班靠近跑道的第一排，池念有些恨铁不成钢。
方思衡过来大半天，招呼也没跟温凝心说一声。尽是挑些有的没的和她瞎扯，比如“前几天的一道菜味道怎么样？下次还吃吗？”，或是“你上回有说哪里没看懂，我有点忘了——”
池念扶额，冷着他也不太好，只能跟着搭腔。
反观温凝心，一脸麻木不仁地看着跑道，好像没听见他俩说话，实则耳朵竖得老高。听着这些‘家长里短’，她心里仿佛有个小人牙痒痒地啃着手帕，咬牙切齿说：居然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就像满心欢喜地看完攻略下载了游戏，结果被通知彻底关服了，只能停在加载页面不停地转圈圈。温凝心的成就感一下从云端跌进十多尺深的土坑里。
终于在听到枪响的时候，温凝心吓了一跳，勉强找回一丝理智。为了防止旁边两人不停鞭尸，她生硬地开口，试图转移话题：“……他们开始跑了。”
闻言，池念和方思衡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停了嘴里正在讨论的“今晚要吃什么？”
但方思衡还是不知道怎么搭腔，只十分冷静地“嗯”了一声。
随意扫了眼跑道上的身影，池念一眼就看到首当其冲的魏尧，脱口而出说：“魏尧怎么一开始就跑这么快？”
温凝心眼里的精光扑闪了一下，好似死灰复燃前的征兆。
魏尧好样的！她在心里摇旗呐喊。
“啊，这个嘛——”温凝心想了想，想给魏尧找个英明神武的理由，但现在满脑子里充斥着刚才两人说了半天的吃吃喝喝。脑子短路了一瞬，她说：“可能饿了，赶着跑完去吃点东西。”
池念愣了一愣，看向她：“他没吃早饭吗？”
能怎么办，也只能圆了。温凝心反应了一下，顺口说：“嗯对，他没吃。”
池念没再吭声。
静静看着场上，一篇接着一篇热血昂扬的加油稿回荡在耳畔，她忽然觉得心里怪窝得慌的。
沉默片刻，只见那身影速度不减，几次与第二胶着时又加了点速便轻轻巧巧地拉开距离，叫人心提起来一瞬又跌回了原处。
最终，终点线旁爆发出一阵欢呼。
终点处，两人冲线后又往前走了几步。
沈冬野实在走不动了，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半弯下腰撑着大腿根，跟扎了马步似的。喘了两口，他抬头冲着前面说：“你怎么跑得这么快！早上打肾上腺素了？也不叫我一起？！”
魏尧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回了一句：“没有。”
说完，他继续大步朝前走。
“不坐下歇一会儿？”沈冬野喊说：“你去哪啊？”
魏尧含糊说：“拿水。”
没多在意，沈冬野撑不住了，直接两步跨到跑道边的石板地，一屁股坐下盘起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行，帮我带一瓶啊！”
魏尧往后扬了下手，算是应了。
这边三人的注意在比赛中途时都放在魏尧身上，这时候也都看着他在勇夺第一之后往这边走。然而三人的反应却是迥然不同。
温凝心心里的小人已经感激涕零地在举着帕子挥手，“还有救！至少知道危机意识，知道回来！”
池念则是莫名看了眼前排用班级公费买的一些面包矿泉水——专门买给参赛选手补充体能。
至于方思衡，面目已经沉了下来。
如果左右的两位有注意他一眼，就会发现和魏尧此刻的表情可以说是一样的。
只见魏尧走来，开口就是一句出人意料的：“你怎么在这？”说着，他双手插兜，冷冷地看着方思衡。
温凝心正起身去给他拿一瓶水，听到这话懵了，同样懵了的还有旁边的池念。
方思衡没有就这个问题回话，而是温和地笑了笑说：“你没手吗？还要别人伺候。”
魏尧不甘示弱：“你没腿吗？不能站着？”
陡然间，一股显而易见的火药味弥漫在两人周身。
池念疑惑地眨了眨眼，搞不清现在什么情况？
温凝心：“……诶！”这就干上了？目标明确，魏尧有种！
她话音落下，方思衡唰得站了起来。
池念扭头看向他，“要走了？”
方思衡垂下头，微笑着对池念说：“我下一场有跳高，先过去检录了。”
池念：“噢，那你赶紧去吧。”
魏尧目光沉沉，撇过了脸去，在两人‘依依不舍’的告别时走了。
拿手扇了一会儿风，沈冬野稍作歇息一番就咕噜地又滚去了等候区挂牌子。
魏尧两手空空地回来。
沈冬野刚别好针，看了眼他垂在身侧的手，说：“你不是去拿水吗？水呢？”
魏尧理直气壮：“没拿。”
沈冬野：“……”
他这是上哪吃枪子去了——嗓子眼冒火。
方思衡走后，池念心生挫败，觉得他这一遭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她痛定思痛，决定还是要自己做些努力才行。
刚结束一场长跑，围观的学生也跟着散场，转移阵地去即将开始或者正在进行的项目。
池念扭头，向温凝心提议：“那边跳高准备开始了，要去看吗？”
温凝心本来没什么兴致，还沉浸在魏尧没有乘胜追击的失望中。她听见池念的话，视线顺势投过去看了一眼。
跳高的场地划分在操场的东南一角，她这一看就看中围观人群里的魏尧。
温凝心起身拉上池念：“看看看，我们赶紧过去，快开始了。”
池念就这么被她拉着一路小跑赶过去。
她心里嘀咕：方思衡要有人家这么积极，这两人可能早就八分熟了。
魏尧经过刚才那么一出，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再回去，索性跟着一起过来。
他环手抱胸，看着沈冬野排在方思衡的前面几位热身，想了想，打算走过去讲些什么，只听身旁有人说话：“这个高度很难吗？”
只见这一组的第一个人没跳两趟就失败了，沮丧的绕到一旁。
魏尧偏过头，面色如常地说：“应该……不难。”
池念轻点了下头。
“你过来看沈冬野跳高？”魏尧问。
池念呆了下，这才在方思衡的前两位看到沈冬野，“沈冬野也在这场啊，好巧。”
“……”魏尧说：“你不是过来找沈冬野的？”
池念：“我过来给方思衡送个水。”
不过那水提前被温凝心要走了，对方热情洋溢地说帮她送到。对此，池念再好不过，很爽快地就给她了。
这会儿那两人正站一旁交接货物，看样子还在客气地说笑着什么。
魏尧垮起脸，语气不自觉刻薄起来：“你和温凝心来找方思衡？”
池念“啊”了一声，仿佛一时间没想到这有什么问题，但随即就理清了情况。
她的同桌似乎和她的表哥八字不合，她的同桌和温凝心关系友好，而她让温凝心和方思衡接触……像是在干缺德事。
池念后知后觉地咳了一声，“你和方思衡认识啊？”
马上轮到沈冬野上场，魏尧目光重新投向场上，看上去多少有点不大痛快：“以前同学。”
又是同学？
池念“哦”了一声，看对方没想继续聊的意思，也看向场上。
沈冬野平时除了瞎跑就是逃课上网，基本没有参加什么体育锻炼。他报了两场项目不过是因为艺术班里大多是女生，又名额空缺，所以被江主任钦点，单拎了出来。
还记得一次放学，江主任拍着他的胸脯跟班主任说：“也就只能在大家面前出个糗，他才知道自己身体素质有多差。”
班主任毫不客气地附和，两人谈笑起来。
沈冬野在旁边嗤之以鼻。
但江主任的话说对了，沈冬野在第一场的长跑就深有体会了，因为倒数第二——真的非常丢脸！
为了一雪前耻，沈冬野决定在这一场找回点面子。
跳高而已，不就是蹦蹦跳跳吗？
他信心满满地助跑，然后再骚包地点地，凌空跃起，最后……从竿下重重摔到垫子上。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魏尧已经没脸看了，沈冬野这厮明知已经完了，还自认帅气地打了个滚从垫子上迅速起身，绅士地大开双手。
旁边有人私语：“这兄弟是报错项目了吧！应该去跳远才对哈哈哈哈！”
做作的表演结束后，沈冬野麻溜地钻进人堆里。
他拱开一条路，在外圈撞见两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说：“呀，池同学，你也来看了？”
魏尧：“……”
池念反倒没觉得尴尬，笑了两声说：“嗯。”
没几分钟，场上响起惊呼声，紧接着霹雳般掌声炸起。
只见方思衡动作敏捷地腾空跃起。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朝阳斜打在他神色自若的面庞上，额上的几缕碎发随着动作肆意摆动，随后是自然流畅地落在垫子上，姿态非凡。
在一片欢呼喝彩声中，沈冬野禁不住跟着惊呼：“卧槽了！学霸也不当人，我今天遇上的怎么一个比一个猛！！！”
魏尧睨他一眼：“是你的问题。”
旁边，池念一点不意外。
方思衡的体能很好，从小就受了方爸爸的训练，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自律地管理自己，在学习和身体健康上两手抓。
沈冬野怪声怪气地说：“你们有本事的这么狂吗？呵！”
“嗯，”魏尧拍了下他的肩头，转头对池念说：“他体能消耗太多，我们去倒杯葡萄糖。”
池念点头。
两人走出去一段路，沈冬野忍不住开口问：“池念刚怎么一直盯着方思衡看啊？我们刚跑步她都没过来……”
他顿了顿，又说：“还拉着方思衡去你们班上玩，他们该不会…天呐！今天第三件惨事发生了！！”
魏尧：“是什么？”
沈冬野：“失恋啊！”
魏尧冷笑：“你恋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