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费奥多尔十分确定安东尼喜欢他。
那种如同他妻子安娜一样直白稚嫩的喜欢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也许这还是缺爱的人对于爱意的敏感。
费奥多尔是清教徒家庭出身,对于同性的爱情是拒绝的,但是作为一个喜欢观察人类的小说作家,这种事情他见的很多。
费奥多尔是绝对不会接受安东尼的。
先不说安东尼是一位男性,就算她是女性。费奥多尔也不会喜欢他的。
他要求他的妻子绝对的忠诚于他,相对应的,他也会把自己全部的忠诚都献给她。
所以他觉得自己没有继续住在安东尼那里了的理由了,他决定明天就离开。
之所以不是今晚就离开,则是因为他和安娜所在地有时差,晚上正好是他需要提起精神的时候。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寻找住所这种琐碎的事上面。
安东尼对于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到位,费奥多尔的能力绝对是在安东尼之上的。
他没有露出自己的警惕,也没有揭穿安东尼的想法。
“费佳,你怎么了?”安东尼看着一脸深沉的费奥多尔。
“您不必担心我。”费奥多尔对上了那双充满担忧的银灰色眼睛。
安东尼长着一张和他妻子十分相似的脸,与其说像是他小舅子伊万,如果没有性别因素的影响,那么他更像安娜。
安东尼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时候,费奥多尔差点以为安娜就坐在他的面前。
费奥多尔的心里乱糟糟的。
安东尼的书店是不定时营业的,如果他没有睡过去的话,那么就会一直营业。
不过理所当然的,晚上一般也没有什么顾客来、
有人会通宵泡酒吧,但是没几个人会通宵泡书店。
安东尼对此也无所谓,一晚上他就躺在柜台后面的折叠躺椅上看没营养的小说,不知道为什么,费奥多尔在这里他看的一点都不踏实。
安东尼看着天花板,忽然想养猫了。
他的记忆很模糊,但是他的记忆中是有着这样的想法——一个幸福的老太太腿上要盘着一只猫。
安东尼觉得自己的真实年纪也不小了,有只猫盘在腿上才幸福。
如果书店里有猫的话,大概会招揽更多的客人吧?
安东尼只是想想,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一觉能睡很久,万一哪天一睡不醒了,他的猫就没人照顾了。
安东尼想着想着开始有点犯困了,就在他已经开始打盹的时候,一个人踏进了书店。
安东尼这次犯困不是犯病了,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他立刻清醒过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没看到有人。
他的柜台设计的很高,椅子放下来又有点矮,所以安东尼这个角度也经常看不到人——毕竟这个国家的平均身高就不算高。
安东尼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因为他的很多顾客选择这里就是因为社恐。
但是安东尼听到对方半天没有动静,就在柜台边上停了下来,所以他猜测是新顾客。
所以他站了起来,指了指一个牌子:“……您好,您有什么问题吗?”
安东尼低头看着这个人,就算带着帽子也没有办法掩盖对方本身个子不高的缺陷。不过这个国家的人个子普遍不高,这个身高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
中也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
欧洲那边的女性身高也没有这么高吧?
中也经常出差,不像普通人只会无知地发出外国女人个子真高的感叹。
他只会想对方真的是一个女性吗?
安东尼的声音偏向于男性,但是一旦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就会觉得这种偏冷的声音说是女性也没什么问题。
中也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偏向于男性,自己问这个问题太过于失礼了。
“我是来找你的。”中也的一只手摁着帽子,“你是法国人吗?”
“……我姓斯尼特金,这个姓显然是俄国姓吧。”安东尼非常疑惑,他是混血,北欧和东欧的混血,母亲的家族是芬兰的贵族,而父亲是乌克兰的贵族,她只是在俄国出生,家里上数几代都和法国没什么关系。
中也:“……”
魏尔伦在玩他?
不是吧……
对方虽然管得多,但是他们两个并不是能开玩笑的关系,魏尔伦没骗他的理由。
“您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安东尼不介意回答这些问题,不过他有点好奇对方的目的,“你把事情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
他一开始以为这个人的年纪是刚成年,但是话语中的目的感一下子就暴露了他已经混迹社会多年的事实了。
如果是别的店主大概会觉得麻烦,可是安东尼并不是一个忙碌的人,他的聊天对象一般都是教堂的神甫。
他不是话痨的人,但是寂寞太久了也想和人聊一聊。
“……我觉得你很眼熟,正好我人是一个法国人,他说他认识你。”中原中也不肯说出魏尔伦这个敏感的名字,但是简单的描述一下还是可以的,毕竟横滨的外国人很多,很难对得上号,“虽然说是法国人,但是长得像是北欧人一样,是金发。”
“您分不清西欧和东欧长相,倒是能认出北欧长相……”安东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中原中也觉得这句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北欧不就是精灵比较出名吗?那些拍电影的找扮演精灵的演员就偏向于去北欧挑选吧。
“我母亲是金发的北欧美人呢。”说起自己的母亲,安东尼的眼神温柔了很多,他记不清自己家人的长相了,只有模糊的信息,但是这并不妨碍自己想起他们就觉得温暖极了,“虽然和法国也没什么关系。”
他不是不会笑,只是没什么能让他动容的事情。
中原中也再次用手把帽子往下摁了一下,掩盖自己的情绪。
难道还真的像是魏尔伦说的那样?
如果对方真的认识魏尔伦的话,自己刚刚的描述肯定足够对方确定并且进一步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但是眼前的人真的只是在思考自己的家世,对多余的事情不感兴趣。
对方是无意识地被提取了基因还是和他一样都失忆了?
不太可能是什么重要的研究员,毕竟参与到这些实验的研究员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认亲狂魔魏尔伦也不会挨个认,而且他和魏尔伦参加的实验研究成员有很大一部分并不重叠。
母亲只可能是指代着更加特殊的角色。
这个问题贸然问容易引起警惕。
中原中也把帽子摘了下来,认真地和安东尼说道:“我是中原中也。”
“我帮上您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肯定是让对方确认了什么事情。
“帮助很多,非常感谢。”
中也买了几本书以表感谢就从书店离开了。
安东尼重新地躺了下来,心说那个人该不会和他失去的记忆有关吧?
那段他没有打算再回忆起来、但是绝对充满了苦涩味道的记忆。
与此同时,兰波在回忆着自己在法国的事情——
“妈妈,异能是什么?”
多年以前,法国的一处研究所内,一个金色头发的孩子问道。
“……我不是你妈妈。”拥有银色长发的女人选择蜷缩在床上看书。
兰波并不是正常人,他被强行推到现在这个年纪,所以缺失了正常的成长步骤,也缺失了一大部分感情。
所以他并不觉得挫败。
倒是女人看了一会书之后觉得良心发痛,主动回答道:“据说异能的本质就是信息。”
“什么信息?”兰波反问道。
安娜合上了手上的失去了作者姓名的《彩画集》:“大概是已死之人智慧的信息。”
如果不是兰波被复活前,她就知道被复活的对象是这本书的作者,不然她肯定会忘记《彩画集》的作者是谁。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兰波的母亲,她顶多是这句身体的部分基因提供者和一个信息的参考,真实的兰波有着自己的母亲,她本人和兰波是以错误的方式联系在一起的。
她听过兰波这个名字,和她差不多同龄的法国诗人,她和丈夫去发过的时候他们两个一起读过他的作品。
异能者是诞生于这个世界的错误。
安娜记得自己已经死了,死前的遗憾大概就是自己的身体太弱了,没能完成最后的工作。
她觉得自己的丈夫在这个世界复活肯定会恼的,毕竟他去世前对她说的就是“不要阻拦他的死亡”。
但是安娜太孤独了,她自己独自一人在费奥多尔去世之后活了几十年,又在这个世界待了好几年还没有半点衰老的迹象。
她无法想象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她和这些研究所合作,寻找复苏这些文豪的方法,想要复活费奥多尔。
这是自私极了的想法,可是她真的很怕寂寞。
安娜看着自己房间内满满的一面墙,上面书上写的作者名字已经消失了大半。
她摁住自己的额头,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兰波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问着问题,缺乏感情的他却不乏好奇心。
“兰波,你可以一边去玩吗?”安娜强忍着自己的头疼问道。
兰波无视了她的话,而是跑到书架边上,一本一本的书看过,他对于文学也有着天生的热爱。
然后他看到了一本似乎很有趣的名字。
研究所的那些人总是说:“我们这是侵犯了上帝的领域,请主宽恕我们的罪。”
“我们回下地狱被惩罚的……”
《罪与罚》。
兰波拿起那本书,回头看向安娜:“妈妈,这本书可以借我……”
安娜靠在床边睡着了。
兰波干脆趴在她的床上,翻开这本没有作者名字的书静静地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