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母女相见

    他们离开飞船后，飞船内部的智能程序，并没有在检测到内部空无一人后自动关闭，依然门户大开，就好像里面还有人一样。

    “哒、哒、哒。”有人迈着腿，一步步朝舱门走来，飞船已经熄灭灯光了，只能借着微弱的灯光，隐约看见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轮廓。

    在这一瞬间，犹如遇见了什么让她血脉偾张的事情，雪未央的心跳突然加快，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包裹了她的整颗心，让她整个人比过去初入星娱圈面试，还要紧张一百倍，一千倍。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也不想去仔细思考了解了。雪未央只想跟随着自己的心行动，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抬起脚，往前移动着脚步，朝飞船走去，与此同时，舱门里的那道身影也在移动。

    一步，又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雪未央借着皎洁的月光，借着七彩树散落的发着光的粉末，看清了从舱门中走出来的身形窈窕女孩的脸——

    她有一双盈盈秋水，十分有神的茶色眼眸，鼻子小而精致，嘴唇如玫瑰花般娇艳，皮肤雪白如牛奶，白的几近透明，睫毛很长，微颤是时候就像飞舞在空中蝴蝶的翅膀，有种弱柳迎风的脆弱。

    但她挺直的脊背和从容的气势，又在脆弱的基础上为她平添了一丝坚韧，使她的气质清爽干净，就像雪山上飘落的不染俗世尘埃的雪花，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一粒被风带动的粉末，飘落到女孩的鼻尖上，惹得她鼻子有一些痒，忍不住用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喷嚏，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让她看上去就像森林里灵动的小鹿，既天真无邪，又对新事物有着天然的好奇感。

    看见雪未央后，她放下手，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比天际璀璨星河还要更加耀眼的微笑，这一笑，配合上她这些日子，已经逐渐张开，美得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的五官，简直让人心尖都化了，恨不得把所有珍贵的东西都双手奉上。

    最为关键的是，她笑起来的时候，与雪未央年少时，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她的笑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向阳而生般的坚韧与力量感，而雪未央的笑，则是带着一种如月光般清冷孤傲的感觉。

    刚才只看见一个身影，雪未央心中便生起了一种无法用语言言说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就像倒影在湖面中的景象。

    即便她无比清楚，这有可能只是　　镜花水月，是一场幻象，却依然无法置身事外。

    心甘情愿地被心中的声音驱使，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朝这道身影走去，生怕惊扰到了潜藏在她内心深处，最虔诚，也最遥不可及的祈愿。

    这下，看清这道身影的长相后，雪未央几乎可以笃定，她潜藏在内心深处，最虔诚，也最遥不可及的祈愿——

    想再次见到她的女儿。在这一刻，终于实现了。

    她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接连顺着眼眶滑落，她将手颤抖着往前举起，想要触碰九歌，却又害怕，这一切过于美好，美好得可能只是一场梦，一触碰就会化为虚无，宣布结束，便实在没有勇气触碰，将手缓缓落下。

    就在这时，一只炙热滚烫的手掌，包裹住了雪未央的手腕，使她尚未落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九歌眨着葡萄般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雪未央，这么近的距离，能让她清楚看见雪未央脸上留下的数道疤痕。

    这些疤痕又深又长，足以想象雪未央遭受了怎样的痛苦，九歌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心中酸涩难忍，像是空口吃下了一个柠檬。

    她想起了舅舅（雪淙）所讲述的过往，这是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被虫族所伤，留下的疤痕，这疤痕，再也无法修复，对于雪未央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因为这数道疤痕，不仅寓意着她没有成功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被虫族，被自己的家人所伤。

    也寓意着受万人敬仰，被粉丝们喜欢追捧的雪未央跌落尘埃，再也无法完成自己的事业，只能在人生的沉淀后变得更有气质、事业发展的上升期时隐了下来。

    看着身形消瘦，撑不起一件衣服，皮肤苍白得能清晰看见下面血管，眼睛下面有着不浅的黑眼圈，难掩疲态，明显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的雪未央。

    九歌的心脏像是被小针扎似的，有一种经久不散密密麻麻的疼痛，又有一种将时隔多年，横跨在二人之间牢固的大门敲开，与故人再重逢的欣喜感。

    疼痛与喜悦，两种原本矛盾的情绪，在此时，却互相交融，如此和谐，她抿了一下唇，压抑住喉咙住的哽咽，有些干涩地喊道:“妈。”

    这一个字说出，像打开了一个出口，后面的话，变得容易起来。

    九歌握紧雪未央的手，两行清泪从眼眶中不自觉地流下，她向前一步，抱住了雪未央。

    这一抱，她更能清晰地　　感受到，雪未央的皮紧贴着骨头，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肉，简直消瘦到了一种可怕的境地，她甚至担心，稍微多用一点力，雪未央身上的骨头就会折断。

    九歌心里疼痛难忍，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将拥抱的力道放得最轻。

    她有千言万语想对雪未央说，又都咽下，只声音颤抖着说出了最真挚，在此时也最想表露的话:“妈，我回来了，这些年，我很想你。”

    雪未央早已泪流满面，她用力抱着九歌，像这样才能找到一种真实的感觉，而不是犹如一场美梦，醒来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这些年，雪未央已经做过太多个这样类似的梦了。

    但这一刻，她明白，她笃定，她相信——

    这不是梦，她的女儿，她怀上孕，仿佛是上天赠予最好的礼物的女儿；她刚出生就离她而去的女儿；算算时间，她已经长大，出落得比花娇艳，比水澄澈，比光温暖，比星耀眼的女儿……回到了她的身边。

    雪未央的眼圈比朱砂还红，眼眸中一片朦胧，遮住了她无法陪在女儿身边的心痛、这么多年未能相见的遗憾、重逢的喜悦诸多情绪。

    她嗫嚅着红唇，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晶莹剔透如钻石的泪水滑落脸颊，停在了唇边，这滴泪，咸中带着苦与甜，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雪未央靠在九歌的耳边，充满歉意和愧疚地说道:“我的孩子，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是妈妈对不起你……”

    如果，当年她能再谨慎一点；如果，当年她能再强一点；如果，当年她能再聪明一点；如果，当年她能再机敏一点，会不会，就能击溃那个虫族，保护自己的孩子。

    这些个如果，在这些年中，一直犹如梦魇，缠绕在雪未央意识深处，使她每到午夜都泪流满面地惊醒，泪水将枕头沾湿，房间空空如也一片漆黑，无不是在向雪未央诉说:

    一切已成定局，而她，就是全星际最懦弱无能，最自以为是，最愚昧至极，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成功保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自己的世界，一个从头至尾都最最失败的母亲!

    听见雪未央把一切问题都归结在自己身上，九歌心中又疼又酸，疼是因为心疼过去她所遭受的，这些年，她不知道一个人独自承受了多少悲伤与绝望；

    酸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雪未央曾经身为影后，那得是何等的风光卓越，自信洋溢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