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谁疯了
萨仁到支部一看, 还真是严军长,刘队长眼力不错,不过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职务。
严老早听军医描述过萨仁, 看见刘队长领着个年轻女孩过来,就知道是她了。
他没因为对方年纪小就怠慢, 伸出手来郑重地跟萨仁握手:“萨仁同志, 还记得我吗?”
萨仁不清楚他想不想曝光自己的身份,只点头道:“当然记得, 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 中医是望闻问切, 最能看出病来的是切,也就是把脉,但最先看出问题的却是望,看脸色看眼睛看舌苔看精气神。
严老见她打量就问:“你看呢?”
萨仁摇摇头:“不太好, 这都好几个月了,您怎么还没做手术?”
严老没想到她连自己做没做手术都能看出来,不由对她更有信心。
“前段时间我不能做手术, 现在也不太想做, 今天来找你, 一是道谢,二是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不做手术的情况下, 再坚持半年。”
萨仁皱眉, 她不懂政治更不懂军事,真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一个军长拖着不去做手术。
但看这位老人家言辞恳切, 她也不好拒绝,其实用中医手段是可以控制的,不过丑话总要说在前头:“我不是医生, 甚至没学过兽医,我的知识都是从书本上自学,在动物身上实践的,您确定要我帮你?”
严老见她如此直言不讳,更是喜欢:“做手术也有风险,而且我这年纪开刀伤了元气,恢复起来太慢太耽误事儿。只要你有办法我就敢试。”
刘队长在一边听得更心慌了,不是来抓萨仁的他很高兴,可怎么还看上病了?
“师长同志,您是不是搞错了?萨仁是兽医!”
严老平静道:“没搞错,早已风烛残年还有什么可怕的?就让她试试吧。”
萨仁赶紧说:“您要是好好保养,起码再活二十年。”
严老今年六十九,其实早就能退了,只是他的位置特殊,没有合
适接班人前,是不能退的。
要能再活二十年,那就是八十九岁,也算高寿了。严老年轻的时候受过重伤,一阴天下雨,伤处就隐隐作痛,他从没想过自己能长寿,这次不肯做手术也是怕自己死在手术台上,想要撑着把这次难关度过去再说。
严老不怕死,但没人想早死。再活二十年,他肯定能活着退休,回去享受天伦之乐,一时间他这心里还挺激动的。
在这之前没一个医生敢跟他说手术后能完全恢复,现在有个兽医说他能再活二十年,严老心中感慨不已,他一开始就是试试的心态,现在直接道:“萨仁,一切听你安排,需要什么你就说话。”
一直跟着严老的助理军官这时才问:“萨仁同志,是回基地还是去乌市,去京市也可以,我们随时安排。”
萨仁想了想道:“就在这里吧。”去别处肯定有很多医生来围观,暂时她还不想出现在同行视线里。
可这里要什么没什么,大家全都愣住了,军官皱眉问:“在这里?可你们这里太落后了,什么设备都没有。”
“我用的是中医手段,不需要设备,帮我找一套针灸针来,各种型号都要,多备一些,然后就是消毒用品,还有一些药材,等我给你列出来。”
严老笑着说:“都可以听你的,而且你们这里空气好,视野开阔,确实适合养病,但我没有时间可以耽误,萨仁,你几天能帮我控制住病情?”
萨仁伸出两个手指:“最多两天。”
“好,那我就住下来。”
刘队长还是不敢信,在一边推她:“萨仁,你是不是疯了?”
萨仁觉得疯的是这位军长,他来这里前肯定调查过自己,肯定知道自己没有系统学过中医,甚至连小学都没上过,居然还敢让自己治?这份勇气一般人真没有,她绝对不能让人家失望。
她在说针灸针跟药材时的自信,让那个助理军官也对她有了点信心,等她写了药单就赶紧去置办了。
严老见刘队长以为他是
师长,也没解释,甚至告诉跟着的人在这里就叫他师长。
刘队长劝不住萨仁,生怕她再把人家师长给治坏了,还是赵医生说:“你们还记得萨仁给帖木儿止血的事吗?我那小小的图书馆里也确实有好多本关于中医的书,我自己是看不懂,也许她能看懂呢,每次她回来都会过来换书看,真把这里当图书馆了。”
程支书也说:“咱们觉得隔行如隔山,也许人家萨仁不觉得。”
赵医生马上道:“没错,天才的世界咱们不懂。”
唯物论的刘队长却来了句:“难不成真是腾格里赐予她的能力?”
向来不信腾格里的刘队长都开始怀疑人生了,萨仁家人倒是接受良好,因为不管爷爷还是爸妈都对腾格里深信不疑,再加上以前也有过传说,被腾格里赋予医术的驼铃神医。
严老跟他带来的人决定在萨仁家外安营扎寨,可草原温差大,虽然还在夏末,晚上已经有点冷了,他们的帐篷过于简陋,那些小伙子还行,严老本就有伤在身,萨仁就让他跟达愣爷爷住一个蒙古包。
严老见这家人如此热情,欣然同意,达愣爷爷最近常听广播,了解到外边不少事,可家里人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正好跟严老聊起来,两个老人处得倒好,严老甚至不让萨仁叫他师长,让她叫严爷爷。
行吧,多个军长爷爷也不错,可惜严老的身分不能曝光,不然的话出去吹吹牛多好。我爷爷是军长,别的不说,光这句话就够牛气的了。
严老的助理很快找齐了东西,萨仁也开始准备要用的药,主要是调补心脏用的。
严老现在的问题是弹片离心脏太近,开刀可以彻底解决问题,但严老身体本来就不好,年纪又大了,开刀太危险,就算顺利下手术台,后期恢复至少也得一年左右。
萨仁决定用针灸把弹片移位,长针可入脏腑,帮着调理心脏,确定弹片位置,然后用短针刺激肌肉收缩,把弹片引到远离心脏的位置。
最难的是这过程中长短针要配合着
用,避开内脏把弹片引到安全的位置。
其实到了安全位置只要严老不剧烈运动,不跑跳骑马,能坚持上一两年。
再幸运一点,这个位置能选好的话,弹片周围开始增生把弹片包裹起来,就像是良性寄生瘤一样跟人体和谐相处,那就最好了。
不过最后这一点太难做到,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还有许多运气。萨仁跟严老说:“从现在开始您就得调理身体,该吃什么喝什么,什么运动可以做什么万万不能做,几点睡几点起,甚至几点入厕,您都得听我的,我帮您控制一两年,您也得认真调理一两年,一两年后弹片如果还会移动,那就做手术。到时候身体调理好了,弹片离心脏也不近,手术肯定没问题。”
严老不懂医术,可听了就觉得可行。他惊诧地看着萨仁:“这都是你从书上自学的?”
萨仁点点头:“是啊,我爷爷说是腾格里赐予我的天赋,谁知道呢,反正我只要能想出救人的办法来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最后这句话倒是合她的性子,大概也只有这种自学成才,赤子之心尚未沾染世俗尘埃的人能说的出来。
严老看她的眼神暖意更甚,再无一丝疑虑:“好,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中午十一点。”
中医针灸的时间也有讲究,养心是十一点到下午一点,自然选阳气最盛的十一点。
萨仁安排好了就让达愣爷爷陪严老听广播休息休息,她就又去忙了。
因为有严老住过来,来来回回的军人就多了起来,阿妈是不许萨仁远嫁的,可看着一个个精气神十足的小伙子,她又有点心动,这些当兵的身上确实有股子斗志昂扬的劲,一看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二哥还以为阿妈想大哥了,就劝:“等我大哥回来了让他天天守着你。”
阿妈这才想起忙的不见踪影的老大,突然道:“你们三个一个都没找对象呢,我怎么老操心萨仁呢?”
二哥本想说自己有女朋友,可又怕吵起来,有客人在家,还是不要说危险的话题
。
“阿妈,您可算是承认自己偏心了。”
“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了,觉得我偏心赶紧出去自立吧。”阿妈对儿子一向不客气。
两母子正斗嘴,门外有人拉了下门环:“吉雅阿妈,萨仁在吗?”
“不在!”阿妈没好气地喊了句,都没出去看。
“又是廖正义?”二哥始终记着廖正义因为萨仁摔马污蔑她的事,对他没什么好感。
阿妈听着外边的人走了,才叹口气:“知道我为什么急着给萨仁找对象了吧。”
廖正义在家没找到萨仁,又跑去支部,赵医生就说他:“别忙了,萨仁不是听劝的人,她既然决定了,还跟人家师长说好了,你觉得不妥有什么用?”
廖正义是听赵医生说萨仁要给师长治病,这才急着找她,师长级别的什么医生请不来,为什么非要跑来这里找萨仁?他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是阴谋,是有人想害死师长,再把责任推到萨仁身上。
也不怪他这么想,查达就这么一个医务室,还改成了图书馆,什么设备都没有,除了赵医生这个半吊子,没别的医生,护士也没有,出了事怎么办?萨仁想过吗?
被别人夸几句就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上次她也只是给帖木儿止了血而已,怎么就敢答应给师长看病?
廖正义急道:“赵医生,她本来就是被罚回来的,这要出了事她负得起责任吗?”
“我不是说了嘛,她不听劝,再说人家师长都高高兴兴的跟达愣爷爷住一起了,没准人家有亲戚关系,就是信她。”
“她不听劝,才更要劝她,还有那个师长一看就是汉民,怎么可能是亲戚?”廖正义越说越急,这些人都疯了吗?让一个兽医给师长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