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小如的结局
王丞相和李大人呆了半个时辰左右，见赵承晋情绪稳定并无异状便离开了。
赵承晋原本想回房间，但想到刚刚何林意那么紧张，便转道去了书房。他知道她向来喜欢安静独处，尤其在他表明心意之后，她一定希望能有些空间和时间。况且当务之急是解决和宋彦启之间的争端，她愿不愿意留下的问题等到危险解除的时候再讨论也不迟。
将近黄昏之时，赵承晋才回到房间。
刚进门，何林意便焦急地应上前说道：“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就着金黄色的霞光，赵承晋看到她脸上神色焦急，随意扎在脑后的发髻也已经松散开来，心底顿时生出一丝担忧：“什么事？”
何林意最近大概是过于忧虑，总是多梦，好在都是些白天发生的事情或者过去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噩梦。刚刚或许是因为她回想过自己来到西锦国到现在的点点滴滴，睡着之后便也梦到了许多场景——在柳湘儿和小如出现在梦境里时，她猛然惊醒过来。
“柳湘儿身边有个伺候的丫头叫做小如，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赵承晋略一沉思便记起那个哭着为柳湘儿求情的小姑娘，微微颔首。
“我答应过要替她赎身的。那天我本来是要去的，但是在路上就被宋彦启抓走了。后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额，我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何林意既愧疚又焦急，“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但是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出去，你能不能帮忙去给她赎身，只要五十两就够了……”
“别急，有我在。”赵承晋安抚的声音充满温柔，还伸出手在她肩上轻拍。
何林意稍微冷静了些，顿了顿才又接着说：“柳湘儿救过小珞和她的孩子，她生前一直想帮小如赎身，不想小如再像她一样受苦。如果将军府不便出面，是不是可以请个人去办呢？”
“我让李瑞去办，你放心。”
何林意用力地点点头，由衷地说道：“谢谢你。”
赵承晋只是浅浅一笑，转身将屋里的烛火点亮以后便走出屋去了。
何林意在屋里焦急地等了会儿，赵承晋不久后便折返回来。
赵承晋瞧见她探询的模样便解释道：“已经交代李瑞去办了，办好之后他会回来通报的。”
何林意也意识到自己过于着急了。就这点时间，李瑞可能才刚走到万香楼呢，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能把事情办完呢。她还是耐心等待吧。这么想着她就在桌旁坐定，望着桌上的茶杯兀自出神，曲起的右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左手臂上敲着。
赵承晋见她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知道以她的性格，在没有消息之前肯定无法宽心，便也没做无谓的劝解，只是默默在旁陪着。
直到屋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赵承晋率先听到了，并且认出是李瑞的脚步声，于是起身走向门口。
何林意回过神，站起身往门口方向张望。
李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军。”
赵承晋正好打开房门，发现李瑞神色有异，心下顿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去的时候……”李瑞正说着，突然发现赵承晋在朝他打眼色，迟疑地停住了。
赵承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李瑞眉头紧锁语气凝重就能猜到不是好事，所以最好先不要在何林意面前提起。
李瑞瞧见何林意还在屋里，顿时心领神会地改口道：“已经办妥。”
赵承晋佯装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就好。”
李瑞的眼神往书房方向飘了飘，而赵承晋闭了闭眼睛表示同意。
战场上多年的默契再此时又发挥了作用。
李瑞转身离开了。
赵承晋关上房门，转回头就看见何林意站在桌旁一眨不眨地瞧着他。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她已经猜到了什么。
何林意并没有看到他们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但是她瞥见了刚开始时李瑞凝重的神情和之后突兀的转变，他们俩站在门口那片刻时间里诡异的沉默，再加上李瑞那句没说完便硬生生打住的话，似乎都在昭示着事情可能并不那么简单。
赵承晋心存侥幸佯装平静地问道：“听到了？”
何林意轻轻地点头。虽然李瑞信誓旦旦地说已经办妥了，但她心底却始终有些不安。
在不了解事情真相的情况下，赵承晋也不晓得该如何向何林意解释更多。当务之急是尽快去找李瑞问清楚小如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他假意往窗外瞧了一眼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去让厨房准备晚膳。”
何林意顺着他的视线也朝窗外望了一眼，厚厚的窗纸外已没有了白日天光。
赵承晋离开以后，何林意又细细地把刚刚他们两人之间的情形想了许多遍，越想越觉得不寻常。她总觉得赵承晋并不是真的要去准备晚餐，而只是借口去找李瑞私聊。
没过多久，赵承晋便回来了。
何林意从思绪中回过神，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的双眸，发现他的眼神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有一瞬极短极短的飘忽。这转瞬即逝的眼神变化，连赵承晋自己都觉得并不是破绽，但何林意就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突然有种十分笃定的直觉：赵承晋有事情瞒着她。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肯定，小如应该出事了。赵承晋担心她知道以后会难过，所以选择瞒着她。她早该料到的，耽误了这十几天的时间，应该是会来不及的……
赵承晋发现她亮晶晶的眼眸渐渐蒙上了一层忧伤的薄雾，心底不由猜测她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可是他刚刚进屋，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说，她又为什么会猜到呢？
何林意想起了以前自己的自以为间接造成了许多悲剧，这一次她应该听听别人的话了。虽然她不知道小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赵承晋既然不想让她知道，那大概还是不知道的好，或许真相是她无法承受的。有些事已是事实了，何必非要说破了让所有人都难受呢？何林意这么想着，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问道：“晚饭什么时候能好？”
赵承晋原以为她会开口询问小如的事情，卜听到这个问题时有片刻怔忡，随后才回神道：“再等等。”
何林意微笑着点点头。
赵承晋没有说话，仔细地瞧着她的笑脸，看到她的眼里并没有笑意。
何林意被他瞧得有些心虚，低头躲开他的视线，正巧瞥见摞在一旁的书册，便走过去随手拿了一半假装认真地开始读了起来。
赵承晋将这一连串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却也很配合地不点破。
何林意心不在焉地根本没看进去一个字，只是机械式地翻动着书页。
屋里静默无声，只有烛火在微微颤动。
整个晚上，何林意看起来似乎都是轻松愉快的，不论吃饭还是看书，都时不时地会跟赵承晋聊上几句话。
可赵承晋看得出，她有些心不在焉，在聊天间隙中沉默的时候偶尔会走神。他原以为，以她的性格，既然对小如的事情有所怀疑必定会直接问清楚的，但这次她却始终缄默不语，就像小如的事情就此翻篇了。
他并不想看到她这样强颜欢笑地模样，终于开口问道：“为什么不问？”
何林意正在翻书页的手顿了顿，知道他说的是小如的事情。她本来想假装听不懂把问题糊弄过去，但想到赵承晋竟然主动提起，她再假装听不懂就有点过于矫情了，于是悠悠地反问了句：“不是你不想让我知道吗？”
赵承晋轻叹口气：“我不是不想让你知道，只是不想你伤心。”
何林意低垂着眼，回答地很轻：“我知道。如果我问，你会说吗？”
赵承晋毫不犹豫地应道：“会。”
何林意抬起眼看向他，正好撞见他温柔的目光，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又低下头喏喏地说道：“我还是……不知道吧。你既然不想我知道，那一定不是好事。”
赵承晋没有搭腔，只是静静地瞧着她。
屋里静悄悄的。
何林意思索了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承晋其实早就知道，不论结果如何，她都是希望知道真相的人。他如实说道：“我们去晚了些，万香楼的嬷嬷三天前就把小如卖掉了。李瑞从嬷嬷那里问出下落，把小如从那人手里赎了出来。李瑞安排人将她送往连州，那里民风淳朴又安定，适合她好好过日子。”
何林意听到小如被卖掉的时候，整个人都一惊，下意识地抓住了书册边沿，听到最后小如被顺利解救才又长松口气。但随即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件事虽然有些曲折但也结局并不算糟糕，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赵承晋不应该会想着隐瞒她，肯定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赵承晋读懂了她的想法，微微抿了抿嘴角，轻声道：“买走小如的人不是个善类。他虐待了小如三天，有些伤可能需要比较久才能复原。”
何林意觉得嗓子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隐隐作痛。虽然她知道并不是自己的错，当初若不是被宋彦启掳走，她就赶得及给小如赎身，小如就不用经历这些。
三天前——就差这短短的三天而已，人生的命运就这样全部改变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像被命运紧紧地扼住喉咙无法动弹的感觉，不论怎么做都是徒劳的无力感。
虽然屋里放着暖炉，但何林意还是觉得全身发冷。
赵承晋注意到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便上前走到她身旁，伸出手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像安慰孩子一样柔声说道：“别难过。”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样低沉，乍听之下也是平淡得就像没有任何情绪一样。
可是何林意却听出了浓浓的柔情与担忧。她不由自主地往赵承晋身上靠了靠，汲取他身上的暖流，不安的心也渐渐安定了许多。她努力地挤出一点微笑，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担心：“现在救出来了就好对吧？”
赵承晋伸手揽过她的肩，将她圈在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何林意觉得身上渐渐回暖。
曾经也过这样类似的场景，只不过是她在安慰他。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他们这是相互依靠相互信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