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熊猫
去兽管局的路途不近，这一路上遇到不少人，路过时都会下意识看一眼叶漱提在手里的熊猫，而后避而远之。
叶漱在这些频繁投来的视线中略不从容，虽说自己随手就捡只熊猫，但从路人的反应来看，这个世界抱着熊猫走在大街上也不是一件常见的事，叶漱只能尽力忽略那些眼神。
走在前面的乌岫突然停下脚步。
叶漱还在和提在手上了还不安分的熊猫较劲，没注意到前者的动作，额头一下子撞了上去。
乌岫身形没动，反倒是叶漱提着熊猫后退了两步。
没有撞的很疼，倒像是撞上了某种毛茸茸动物的背部，是柔软的，还有种干净好闻的气味，让叶漱想起自家猫猫在躺椅上晒了一下午的肚皮。
乌岫没有转身，只向后伸出手，“我帮你抓着。”
抓着，应该是指的熊猫？
叶漱动了动拎着熊猫的手腕，一件好笑的事，熊猫一路上不停和叶漱的手较劲，而自乌岫向后伸出手后，立马放下扒拉叶漱手腕的两只爪爪，四只爪爪一动不动地张着，努力装乖。
叶漱忍不住耻笑这见机行事、见风使舵的熊猫，他看出来对方不想让乌岫碰了。
但，谁在乎呢？
他拎了这七斤重的熊猫崽崽已经一路了，手腕是真的酸痛。
眼下有人帮他承担这份甜蜜的负担，真的是求之不得。
于是不顾熊猫万分不愿的意愿，把两只爪爪抱着他的手腕作最后挽留的熊猫交了出去。
乌岫单手接过熊猫，熊猫到了乌岫手上后，没有叶漱想象中的哪吒闹海，反倒是停止了所有大动作小动作，立刻一动不动地像只死熊猫。
乌岫将熊猫上下扫量了一遍，慎重的态度仿佛在评判危险程度，还腾空颠了颠，大约是看熊猫装死的意愿强烈，真的毫无反抗之意，才从它身上移开兴趣。
单手垂下，继续带路。
而熊猫就像是挂件一样吊在他垂下的手里。
叶漱在后面看过全程，乐不可支。
熊猫到了乌岫手上，完全变成一只熊猫玩偶了。不仅四肢一动不动，连黑眼圈里的豆豆眼都流露出浓烈的生无可恋。
要不是叶漱对熊猫的生命体征表象熟悉，都不得不怀疑乌岫是对熊猫下黑手了。
闹腾着不要去兽管局的熊猫被五指山镇压后，剩余的路就走的快多了。
半个小时后，叶漱跟着乌岫停在兽管局的钢铁大门外。
和叶漱想象的简单的政府部门办事处不一样，兽管局主楼威严高耸，铁栏围墙圈起来的范围看起来建筑面积贼大，整体装修色调呈现黑铁色，看起来沉重压抑。
紧闭的铁门外，有两名穿黑色作战服的护卫站岗，身姿笔挺，目不斜视，还负着枪，比叶漱以前去过的政府部门中寻常的门卫大爷规格高得不是一点半点。
叶漱走到铁门五米外停下脚步，这和他想象中的动物保护中心，差距也太大了吧。
叶漱停了，乌岫却没有停，一直走到门口，警卫之一自然出列伸臂阻拦，“兽管局重地，闲人勿近。”
叶漱在后面看着，不由惊叹这个世界兽管局的专业性。
动物保护中心都是重地，难道说里面都是濒危的珍惜保护动物？
看起来这个世界很重视动物保护啊，动保人员叶漱不由欣慰。
突然又想起之前遇到的嫌动物保护浪费国家财政的大妈，和自己刚得出的这个结论不符合，叶漱自我解释，一定是每个世界都有极端的人。
叶漱在这想着，前面乌岫不知向警卫出示了什么证件，警卫看之后，敬个礼就转身进入了铁门内，不多时，里面的建筑内走出一个穿着粉衬衫的文职人员。
粉衬衫一路小跑了过来，还没靠近，就朗声打招呼，“乌副队，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听到副队这个职称级别，叶漱不由瞥了一眼乌岫，自己路上随便碰到个热心群众竟然都是副队，难道这个世界的宇宙尽头也是考公？
叶漱不由将乌岫主动带路的行为解释为为人民服务，并为之肃然起敬。
乌岫冷淡地打了声招呼，“李科长，”然后伸出手臂，提着的熊猫便被径直送到了李科长面前，“来送只兽。”
“这怎么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李科长一边打官腔，一边伸手出去准备接过熊猫，“关笼子里让其他人送过来不就行了——”
伸出去的手在快靠近熊猫的时候突然停住，在空中僵了一秒后又默默收回去了。
叶漱奇怪地看了眼李科长，那一秒对方流露出的情绪是害怕没错，但对方害怕的对象……
叶漱顺着看过去，就见熊猫被乌岫提在手里，乖巧的样子萌态自然流露。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叶漱不禁疑惑，但看着熊猫可爱的样子，李科长的奇怪反应迅速被抛到脑后，满心满眼里只有熊猫了。
在叶漱的注视下，熊猫保持在空中的姿态发生了改变，不再是摊成一张猫饼，而是两只爪爪抱着脑袋，黑豆的眼睛湿润地望向叶漱，黑白团子上散发出浓浓的伤心气息，就像是知道自己马上被抛弃的一只可怜崽崽。
这一眼将叶漱看的心里生出浓浓的不舍，虽然他和熊猫只相处了两个小时，但毕竟是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一直抱在怀里的毛茸茸。
他情不自禁开口问：“我能有机会养它吗？”
叶漱说出口就知道自己冲动了，但眼睛里还是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希冀，对方是兽管局的官方人员，万一这个世界有合法收养熊猫的途径呢？
李科长听到叶漱的声音转过头，此刻才注意到这个站在乌岫身后的年轻人。
李科长目光在乌岫和叶漱身上转了一圈，拿不定两人什么关系，因此拿出来的态度客气，“养一只兽？”
李科长哈哈一笑，“你可别见这只熊猫在乌副队手上乖巧，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养的。我都不敢碰它，要叫人来专门拿铁笼子收容。”
李科长刚才手都伸出去了又停下就是想起，这只熊猫在乌岫手底下乖巧，可不见得在他手下也乖巧。
精神力失控的兽人都是最危险的存在，它们失去理智变得暴躁，比正常兽化时攻击力高了不止一倍。
叶漱听到“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养的”便泄气了，看来这个世界熊猫不是国宝也是保护动物，不是普通人能养的。
掩下不能养熊猫的失落，叶漱对李科长的回答道谢，“我知道了。”
针对李科长似乎害怕熊猫的行为，叶漱多说了一句，“它很乖的，你想摸它也不用害怕，不过按你说的用铁笼子收容确实更保险一些。”
在原来世界的动物园，他们在转移大熊猫时也会用到铁笼，叶漱知道李科长的这番安排是情理之中。
想到小家伙即将去到更适合它生活的地方，继续当一只被吃喝供奉、养尊处优的团宠，叶漱垂下眼睛怜爱地摸了摸熊猫的脑袋。
等待工作人员带着器械过来的时间，李科长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三个人一直站在兽管局铁门外。
期间李科长试图和乌岫聊天，乌岫只是应声，并不接茬，显得高冷莫近的样子。
叶漱在旁边看乌岫的侧脸，侧脸轮廓俊美，可惜线条伶俐，显得不近人情。
李科长和乌岫要聊起来有压力，后面也不说话了。
叶漱就从乌岫手里接回熊猫，把它抱在怀里。
马上要分别了，叶漱面对面地抱着熊猫，捏住熊猫的爪爪，一只脚掌一只脚掌按过去。
这是一种按摩的手法，能够放松动物的情绪。
熊猫被叶漱接回怀里后，就马上从在乌岫手上的熊猫玩偶状态切换，在叶漱怀里乱动。
它伸动四只爪爪，一边努力往叶漱身上扒，嘴里“噫呜呜噫”地叫着，一边把脑袋往叶漱脖颈间蹭。
看叶漱没反应，还用爪爪拍叶漱的下巴仰头和叶漱对视，努力想要表达什么。
叶漱对上熊猫充满了千言万语的黑眼圈，温柔道：“真可爱。”
熊猫：“……”
熊猫把自己整只埋在叶漱怀里，没脾气了。
后面感觉被抱着还没安全感，一直把头往叶漱胳膊缝隙里顶，像是要把自己完全藏在叶漱的身体里。
叶漱一时间被熊猫这么主动的蹭蹭温暖地心都要化了。
他竟然这么被毛茸茸喜欢！
叶漱觉得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灵魂和价值都得到了毛茸茸的肯定和升华。
然而相处的时光注定短暂，铁质车轮滚过水泥路面的声音刺耳响起，一辆载着铁笼的大型手推车停在了兽管局门口。
铁笼以精铁打造，笼门打开时四面铁柱都在震动，发出吱呀的响声。
怀里的熊猫听到这个声音突然焦躁起来，扒着叶漱的爪子加大了力度，抓的叶漱手臂生疼，露在外面的皮肤出现红痕。
乌岫眼睛一眯，眼疾手快地揪住了熊猫的后颈皮。
叶漱还没反应过来，熊猫就被从他的怀中提走了，熊猫爪爪勾着叶漱的一截衣服，不愿意松手。
叶漱对上熊猫掩藏在黑眼圈中的纯色眼珠，湿润的黑眼珠像是被抛弃了一样的委屈，情绪在这一秒跨越物种传递，叶漱心里突然像被盖上了一层湿海绵，闷闷的。
推着铁笼过来的工作人员武装齐全，迅速从乌岫手里接过熊猫。
熊猫在抓它的工作人员手中拼命挣扎，叫的撕心裂肺，另一名工作人员急忙补位，两人联合起来控制住熊猫的四肢，动作迅速地将熊猫扔进了铁笼子里。
熊猫圆滚滚的身体撞在笼子内的铁栏杆上，整个铁笼子都震动了一下。
然而熊猫迅速从角落爬起来，四只爪爪并用，工作人员已经在关笼门，怕熊猫跑出来，但是熊猫并没有爬向笼门，而是爬向了靠近叶漱的这一面笼壁。
熊猫整只身子站起来，两只胖爪隔着铁栏杆伸向叶漱，整只熊猫头挤到铁栏杆前，黑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叶漱，“啊、啊”地叫着。
叶漱的心在这一刻揪成一团，仿佛被一只手捏紧了。
眼看工作人员锁上笼门，要推走铁笼，叶漱迅速出声。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