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校医院
安熙宸愣愣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眼睛里满是迷茫不解,胸口沉闷得难受,像是堵了一团棉絮。
嘴巴开开合合,他想喊出来,嘴里却只有细微的气音,像是一条被搁浅上岸的游鱼,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周围的一切开始褪色,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一滴眼泪终于承受不了自身的重量,从红通通地眼眶里砸了下来,有了第一颗,就再也止不住了。
自从父母离开,安熙宸知道再也等不到他们之后,他就没哭过了。
男孩的离开让他心里刺刺的疼,笔直的腰杆弯了下来,他死死抱紧胸前的玩偶熊,试图挽留些什么。
星光依旧明亮璀璨,身旁的人影却早已消散,安熙宸蜷缩成一团。
小小的一团在陈旧褪色的游乐园里,像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孤独小兽,哭到难以自制,像是要把这些年一直压制在心底的委屈和不安一起发泄出去。
“叮铃铃,叮玲。”,校医院的窗外挂着一串用五颜六色的贝壳串起来的风铃,风轻轻地吹过,贝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风的呢喃,在诉说着什么。
“唉,大佬,小可爱怎么哭了。”,靠着座椅后背,翘着二郎腿玩着游戏的周煜手指一顿,连忙转过头大声呼叫蔚子墨。
要不是周煜分心看了一眼,他们都没有发现,实在是安熙宸哭得太过安静了。
一滴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从颤抖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浓密的睫毛,又悄无生息地沁湿了枕头的一角,可怜又无助。
打着点滴的手死死地攥着,像是用力在挽留着什么。扎进血管的针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歪了,鲜红的血液瞬间往输液管里倒流。
吓得周煜赶紧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想要阻止他乱动的手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向蔚子墨求助。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王志那帮孙子吓得做噩梦了?”,从蔚子墨那里了解事情大概的周煜,在脑子里补了一场小可怜差点惨遭恶霸欺负的小剧场,他颇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副想要替安熙宸报仇雪恨的模样。
他最烦的就是王志那帮孙子,没事就喜欢在学校里欺负弱小,占omega的便宜。
蔚子墨瞄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脑补了什么,防止他冲动,开口道:“不用你出手,安氏自然不会放过他。”
至于安熙宸为什么会流泪,蔚子墨想不明白。
男孩拎着拖把威胁王志的样子历历在目,比起安熙宸,他认为王志他们做噩梦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只是,这件事,他不打算告诉周煜。
林知亦站在一旁愣是插不上手,干脆他就不动了,双手插着兜,表情微妙地盯着蔚子墨手脚利索地帮安熙宸拔掉针头。
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针孔处挤了出来,在苍白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一颗一颗砸在冷白的瓷砖上,绽放出一朵朵的艳丽的红梅。
蔚子墨莫名觉得刺眼,安熙宸比他小一号的手完完全全被他握在手里,手指纤细,骨节分明,如羊脂白玉,光滑细腻,一样就是娇贵没有做过粗活的手。
微凉的掌心被手心里的温热一点点的侵蚀,这种感觉很新奇。
或许是安熙宸没有信息素的缘故,从他抱安熙宸来医院的路上蔚子墨就发现了,他并不排斥安熙宸的靠近。
用消毒湿巾将碍眼的血迹抹去后,他少有耐心地用将他攥紧的手指一点点用巧劲掰开。中途几次被他挣扎乱抓的指甲抓红了手背,蔚子墨也没有出声说些什么。
微末的血腥味让在场的两个alpha眉头一紧,下意识地舔了舔发痒的犬齿,动动鼻子嗅了嗅。
稀薄的血气很快就散了,除此之外,周煜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属于omega的信息素,他皱着眉头,隐隐觉得他好像快要抓住了什么。
林知亦率先反应过来,推了一下他,下巴朝蔚子墨那边点了点,打断了周煜的深思,“快看。”
橙黄的阳光撒在蔚子墨微微弯曲的脊背上,乌黑的发尾染上一层金色,因为背着光,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可即使是这样,依旧可以从他那认真动作中窥见一丝丝温柔。
看着周煜的注意力被转移走,林知亦下意识松了口气。
周煜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眼前无比温馨的一幕,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相比之下,林知亦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
这么说好像有些不合适,眼前的一幕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温柔深情的丈夫在照顾昏睡不醒的妻子,周煜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他都被自己的脑补惊住了。
周煜摸了摸脑袋,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一向不喜欢别人近身的大佬,为什么独独对这个新来的小可爱这么上心。
难道真的被他给猜中了,大佬其实是一个颜狗?
“唉,林哥,这是什么情况,大佬的洁癖好了?我就一会没有看见,这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是不是大佬欠小可爱钱了,不然他怎么对小可爱这么温柔。”,一连串的疑惑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蹦了出来。
实在是被心中好奇的猫爪抓得难受,周煜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林知亦。
欠钱倒是没有,只不过他想让安熙宸欠他人情而已,林知亦知道自己劝说不了蔚子墨,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转身拍了拍周煜的脑袋,一副看地主家傻儿子的模样,“小芋头啊,你可长点心吧。”
“别拍老子的头,会变笨的。”,周煜一把拍掉他在自己头顶作乱的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林知亦狐狸眼一抬,斜斜地瞄了他一眼,样子仿佛在说,你还有变笨的余地吗?
周煜对他挥了挥拳头,敢怒不敢言。
他们三个是一个院的邻居,林知亦虚长他们几岁,周煜为人热心,又时长一副没心没肺傻乎乎的,所以他们两个平时没少逗他玩。
林知亦被他反应逗笑了,狭长的眼睛半眯再次转向蔚子墨。
他不像周煜那般,因为小时候蔚子墨曾经帮过他,就对他自带美好的滤镜。
从知道安熙宸的身份的那一刻,林知亦就想明白了蔚子墨这只小狼崽子的别有用心。
只是,现在人家都昏迷不醒,需要做到这般地步吗?他突然又看不明白了。
事实上,情况没有林知亦想的这么复杂,蔚子墨只是在看到安熙宸遍体鳞伤的腺体后联想到了他的母亲,又想到他上辈子腺体受损的事。
安熙宸能忍受住疼痛折磨,挺过这么多次手术,着实令他另眼想看。
何况安熙宸身上没有信息素,干净的就像是一张白纸,无形之中,让他放下了防备。
梦魇中的安熙宸感受到了掌心的温暖,下意识死死地抓紧了他的手,昏迷中的安熙宸用力不知道轻重,几乎将他的手握到退去血色,变形。
蔚子墨像是被他掌心滚烫的温度烫了一下,他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好看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只是他没想到,他用力,对方的手也更加用力。
看起来像是菟丝子一般纤弱的手指,力道却极大,像是一把钩子将他牢牢地勾住了,竟一时间让他挣脱不开。
不仅如此,这个始作俑者偏偏还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嘴巴紧紧地抿着,惨白的小脸微微皱着。
湿糯的睫毛颤颤巍巍,豆大的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像极了吃不到糖果的小朋友,无理取闹,却又让人不忍心苛责。
“默默,你就让人家握一下呗,小朋友这么可爱,你也不吃亏”,坐在一边看好戏的林知亦眉峰一挑,视线不停地在两个人之间荡来荡去,最后定在一对交握的手上,顿时觉得事情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这么糟糕。
林知亦才不相信蔚子墨会挣脱不开,他突然想到了几年前一个试图调戏蔚子墨的勇士,手还没有搭到他的肩膀,就被蔚子墨直接给卸掉了。
蔚子墨对安熙宸一时的心软让林知亦乐了,狐狸眼睛转了转,幸灾乐祸地想,也不是没有人能制住蔚子墨这个小狼崽子嘛。
虽然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没有可能。
周煜疯狂点头表示赞同,虽然他觉得大佬对小可爱的态度怪怪的,但看着安熙宸惨兮兮的模样,无端让他想到了奶奶家的小奶狗。
被送走的时候嘤嘤地叫,怪可怜的,他又向来对这种可怜兮兮的小东西没有抵抗力。
他殷勤地将板凳往床边拉了过去,方便蔚子墨坐。
蔚子墨盯着安熙宸哭红的眼尾,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挣扎。
大佬忽然这么好说话,周煜属实没有想到,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脑子一抽,壮着够胆凑近两步,伸手想要试探一下。
似有若无的巧克力味信息素从背后飘到蔚子墨的鼻尖,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
还没等周煜凑近,就被蔚子墨一个轻飘飘的回眸给劝退了。
他怂怂地收回了手,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干笑着往后退了两步。眼神酸溜溜地瞅了一眼病床上的安熙宸,搭着脑袋,像是被人抛弃的大狼狗。
心里忍不住地控诉,大佬真是双标狗,见色忘友。
“噗嗤”,林知亦捂着腰,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