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书蕊
天牢深处，连窗户都没有。
顾秉怀入宫后，根本没有见到靖德帝，毫无辩白的机会。
再者，他的确为了宁霓，背着靖德帝做了许多错事，靖德帝要取他性命合情合理。
他一把年纪了，别的都不在意，只希望顾氏一族不要受到牵连，胞弟能听他的话离开京城。顾秉怀靠在牢房冰冷的墙壁上，闭目养神，盘膝等待。他希望靖德帝顾念往昔，能过来见他一面，不曾等了许久，只等到凶神恶煞的官兵过来盘问。
问题无非就是那几个。
为什么要和扶桑人暗中往来？为什么要策划劫掠送亲队伍？嘉宜公主被他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顾秉怀一个都回答不了。
他本意根本就不是这些，犯下这些罪行，不过是为了帮助宁霓那个丫头。当然，顾秉怀肯定不会把宁霓供出来，他也清楚，自己说出来压根儿不会有人相信。宁霓比他想象中做的还要好，如果她不是女子，定是世上最有城府的英雄。
此时此刻，顾秉怀还在想着宁霓，殊不知另一边，宁霓又故意放出了别的消息……
她是下了狠心，将顾秉怀置于死地。
顾秉怀和靖德帝关系匪浅，仅仅凭着这些事情，靖德帝或许还是舍不得杀了顾秉怀。某种情形上来说，两人有点相似，优柔寡断和莫名其妙的仁慈。好在宁霓对靖德帝更放心一些，能残杀至亲，杀老臣好友不在话下。
为了万无一失，宁霓决定再添把火。
苍山。
随着李砚如翻译出的密信越来越多，基本可以推断，宁霓的失踪和顾秉怀有关。
朝廷还未传来消息，元问衢和徐澈亭只能继续搜查。即便宁霓不在中原，他们也得做足样子搜寻其他人。
北狄那边因为斛律光等人身死的消息义愤填膺。好在懿华公主嫁过去了，她委曲求全，硬生生劝住了暴怒的可汗。可汗对她正在兴头上，倒听进去了枕头风，暂时相安无事。元问衢稍微清闲一些了，便集中精力悄悄调查方叡的案子，没曾想，这一查果然查出了不少东西。
王婳裳与宁瑛互换回来，生活步入正轨。
宁瑛每天早上都要起床练拳脚，用着自己的身体，别提多高兴了。王婳裳会在旁边静静观摩，微笑着夸赞。每当这个时候，李砚如就会亲自送早饭过来，宁瑛吃完饭，便与他进小树林里散步说话，宁静而闲适。
虽然心意相通，但宁瑛还是老样子。动不动给李砚如肩膀一拳，粗鲁豪迈。李砚如非但不生气，还笑呵呵的受了。
看着她们每日打打闹闹，王婳裳也为宁瑛高兴。
就在这时，她听见背后有人喊她名字，回头一看，元问衢一袭靛蓝色长衫，站在横伸出来的槐树枝桠下。身形卓然，衣袂飘飘，俊美无铸。
王婳裳微惊。
她飞快地看了眼宁瑛和李砚如的方向，这才提着裙摆来到元问衢跟前，睁大了眼睛，轻声问：“元大人，有事找我吗？”她想到了什么，倏然一喜，“是不是有宁霓宁绩的下落了？”
“不是。”
元问衢轻咳两声，“她们一直没有下落，仿佛人间蒸发。”
王婳裳瞬间垂头丧气，撇嘴道：“如果是顾太傅在背后操控，凭借他的势力人脉，的确难以找到。”语毕，她又想起元问衢来意，眼珠转了转，猜测说：“既然和宁霓宁绩无关，那是不是方叡的案子有进展了？”
元问衢闻言微笑。
他就知道，王婳裳总有聪慧的一面。
“嗯。”元问衢示意她来隐蔽点的地方说话，王婳裳心有灵犀，忙跟了过去。
二人并肩在山林中漫步，王婳裳看着四周静谧的景色，脚下踩过的枯叶松针，忽然想到了方才携手离去的宁瑛和李砚如，心里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她偷偷侧目看旁边的元问衢，元问衢英俊分明的侧脸在逆着日光，仿佛浑身散发着耀眼的辉芒。
王婳裳匆匆又低头看着脚尖。
是了，元大人本就是这样的存在。第一次正视他的时候，也是如永悬的日月高高在上。
元问衢没有留意到旁边少女敏感的小心思，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沉声道：“方叡妻子的身份核实了，是以前御膳房负责传菜的宫女，叫书蕊。”
“那她妹妹是谁？”
王婳裳始终惦记着这件事。
因为妹妹被收养在同源县，她很难不去猜测，会不会和陈绍收养的女孩有什么关联。
“这还未查出来。”元问衢神色严肃，“不过这件事似乎与书蕊的妹妹关系不大，因为我们查到，书蕊能入宫，是因为顾太傅从中协助。”
王婳裳难掩惊讶，“又是顾太傅？”
元问衢皱着眉，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语气比较凝重，说：“书蕊和她妹妹是孤女，没有父母亲人，根本不可能找到门路进宫。但是顾太傅插手后，她妹妹被收养，她自己也顺利进入了御膳房，运气好还能偶尔见到陛下。”
宫中忌讳貌美的宫女和靖德帝过多接触，就怕一不小心抬成了官女子，成为三千佳丽之一。
“书蕊长得很好看？”
王婳裳随口问。
元问衢道：“我见过她一次，确实比其他村女优越。正是因为相貌上佳，方叡才会喜欢吧。”
王婳裳听到这话莫名有些不舒服。她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语气淡淡：“难道元大人喜欢一个人，是看她的相貌吗？”元问衢立马察觉她话中有话，赶紧找补，“哪个少年不慕少艾？书蕊若是无盐女，想必方叡不会经常光顾她的胭脂铺。第一眼印象终归重要，只有慢慢了解之后，才会忽略外在。”
怕王婳裳多想，元问衢凝视着她姣好的面庞，微微一笑：“我与你正是这般。吸引我的不是你的样貌，而是你的灵魂。”
“我、我哪里谈得上吸引呢？”王婳裳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她急道：“扯我干什么，继续说书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