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送亲
嘉宜公主前往北狄和亲已成定局。
宁瑛在懿华公主的帮助下，终于见到了宁霓。
宁霓似乎并没有被影响，仍旧是从前可爱漂亮的少女模样。她穿着华丽的宫装，和王婳裳说说笑笑，每次说到小时候的趣事，都会掩着嘴角，头上的金步摇随着笑声轻轻晃动。
宁瑛看着不是滋味。
她凝望宁霓半晌，蓦然开口，“公主，有句话民女不知当不当讲。”
“王姐姐但说无妨。”宁霓眼睛大大的，盛满了晶莹的光。
宁霓见她这样更是心疼，她蓦然开口:“你……你不难过吗？”
宁霓愣住。
少顷，她才勉强地笑答:“人生本就是这样，容易过是过，难过也是过。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女子都做不了主的，与其整日沉浸在悲痛中，不如坦然接受。”语毕，她扭头看向王婳裳，“姐姐，你说是不是？”
王婳裳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是。”
宁瑛感慨万千，强忍住鼻尖的酸意，道:“公主一夜之间长大了。”
不再是随时拽着她衣角的小妹妹。她再难过也不哭泣，再难过也不倾诉，一切都藏在自己的心里。
“人哪能一直停留在十五岁呢。”
宁霓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敬她们，“过几日我便要去北狄了。下次与姐姐们再见不知何时……祝你们一切平安。”
王婳裳和宁瑛对视，亦举茶对引，异口同声道:“祝平安。”
再多的不舍也无法阻止时间的推移。
为了减少边关士兵伤亡，靖德帝立马派遣使臣议和，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迅速安排完毕。腊月初八刚过，靖德帝命宁绩持节护送嘉宜公主，并有北狄的迎亲专使大将斛律光，钦点随侍宫女各百余名，运送无数珍宝嫁妆浩浩荡荡从京城出发。
宁瑛和王婳裳提前站在城门口的酒楼上眺望。
朔风凛冽。
干燥许久的京城，终于下了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如鹅毛漫天飞舞，对比那缀满明珠的八抬大轿愈发鲜红夺目。伴随敲锣打鼓的喜庆音乐，婚辇吹吹打打出了京城。蜿蜒的队伍长如游龙，宁瑛却注视着最中间的红轿，默默流泪。
王婳裳心有戚戚。
她很喜欢宁霓，也很珍惜宁霓这个乖巧的妹妹。宁瑛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不要伤心。”王婳裳取出腰间的手帕，让宁瑛擦擦眼泪，“宁霓也不愿你哭的，对不对？”
宁瑛擦干了眼泪，很快又漫上眼眶。
寒风吹的眼睛生疼。
宁瑛苦涩，“爹娘应该也在哭吧，此去北狄，路途遥远，跋山涉水。此中艰苦，难以想象。”
王婳裳不知道说什么，她将话题往宁绩身上引。并安慰道:“还好护送宁霓的人是宁绩，有他在，宁霓这一路上不会有危险。”
“我怕北狄人羞辱她。”宁瑛咬牙，“那个北狄的迎亲专使……叫，叫什么斛律光。满脸胡子，一看就目中无人不好相与。”
“宁绩肯定会维护宁霓的。”
“也是。”
宁瑛扯了下嘴角，“宁绩那小子拳脚功夫也就比我差点，他对宁霓比对我好。”
王婳裳正要接话，突然眼神一凝，在对面酒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抬手一指，“阿瑛，那个人……是国师吗？”宁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男子穿着最普通的布衣棉袍，用斗笠遮掩了半张脸，只露出尖削精致的下巴。嘴角绷直的弧度，让宁瑛瞬间认了出来，“对，是他。”
宁瑛纳闷儿了，“国师平时什么都不管，怎么，他今天也好奇公主出嫁的排场？”
“你觉得他会是来看热闹的吗？”
王婳裳否定。
她皱眉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疑惑，“我总觉得，国师对宁霓有点不一样。宁霓和亲的消息，还是他第一时间告诉我的。”孟千悲的意思，是让她阻止宁霓去和亲的可能，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宁瑛认真动了动脑子，说:“也许国师是顾太傅一党的。”
“有可能，国师地位再怎么超然，他也是朝中官员，哪能真正做到两不沾。”王婳裳叹气，“我们能不能换回来了，还要靠国师帮忙。”
宁瑛对孟千悲不感兴趣，她目光始终盯着华丽的轿辇。许久，才喃喃道:“别的我不奢望，我只求宁霓安好。”
……
宁霓并不好。
她穿着厚重的婚服，也无法抵抗从轿辇外吹来的冷风。
随嫁的宫女除了今夏和麓春，还有北狄派来监视的番邦女。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离开京城，翻过山丘，终于在夜晚降临前原地安营休息。今夏捧来厚厚的棉被，问宁霓:“公主，今晚你就睡在轿中吧。”
“嗯。”宁霓摸了摸沉甸甸的头饰，“麓春，我什么时候能取下这些。”
和亲的路途太远，公主只需在第一天和抵达北狄的那天梳妆仔细打扮，平时赶路用不着穿礼服戴头冠。
麓春道:“我去问问礼仪嬷嬷。”
过了一会儿，今夏麓春端来水盆，帮宁霓拆卸头发清洗妆容。宁霓觉得这里人多不妥，四处看了看，指了指马车后面的隐匿地点，“在那里弄吧。”
“是。”
主仆三人躲在马车后，又有树林遮挡。宁霓刚收拾妥当，一转头，却突然被树林中高大魁梧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她捂住嘴，像受惊的小兔子后退两步。
对方显露身形，露出一张硬朗黝黑的脸，短短的串脸胡须显得十分阳刚，正是北狄的迎亲专使，斛律光。
“你是何人？”
麓春大着胆子吼他，“放肆，这是嘉宜公主！”
“嘉宜公主？”
“……将军，你好。”宁霓不敢看他，害怕地小声嗫嚅。
斛律光没仔细看过这位元朝公主。此时光线朦胧，她褪去了白天的华贵，一身素衣，长发披散，洁白的脸蛋清温柔无比乖巧。斛律光态度立马柔软下来，问道:“天色已晚，公主怎么在这里？”
宁霓答:“我在这里梳洗。”
斛律光立马摇头，“这里环境不好。下次到了驿站，我一定为公主寻找最舒适的地方。”
“那就劳烦将军了。”宁霓腼腆地抿嘴笑。
谁也无法拒绝如此乖巧温顺的女孩子，斛律光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用口音生硬的元朝话说:“不用谢，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