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建树
平时明媚的少年,此时笑容竟有些恶劣。
王婳裳当场怔愣。
她道:“宁绩,你……你胡说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
宁绩索性摊开不装了,他道:“那日我在碧水湖碰见你和宁瑛聊天,我什么都知道。让我猜猜,是厌胜之术还是巫蛊之法?不然你们怎么会无缘无故换了躯壳呢?”说到此处,宁绩摸着下巴开始思索,“难道真的是巧合?让我继续猜猜,你们什么时候换的……嗯,在你来给我道歉的时候吧。”
王婳裳强迫自己冷静,她沉声道:“这都是你的猜测。”
“我听到了。”
“耳听为虚。”
“眼见也为实呀。”宁绩被她气呼呼的样子逗笑,“王婳裳,你知道吗,宁瑛那头倔驴,死都不会主动向我道歉的。”
怕王婳裳不承认,宁绩甚至说出了那日在碧水湖边他偷听到的全部内容。包括时间、地点,每复述一个字,王婳裳的脸色就白了一分。
她撑住桌子稳住身形,担忧地看了眼院中。
宁绩似乎知道她的想法,笑着安慰:“放心,我都遣散了,馥秋陌冬她们不会知道。”末了,他话音一转,“也说不定。陌冬那丫头傻傻的,馥秋或许会察觉。毕竟一个人短暂时间性格大变,不好解释。”
若非宁绩偷听真相,他也不会往灵魂互换去想。毕竟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不亲身遇到无人相信。
宁绩又说:“如果你真的是宁瑛,那你说,十岁那年,我们打架被爹罚了几天祠堂。”
王婳裳自知无法自圆其说。
她低下头,闭了闭眼,“宁绩,你待如何?是要向宁大人宁夫人揭发我吗?”
“为何要揭发你?”宁绩微微一笑,“宁霓的事令他们心神受创,我不想这个时候徒增负担。”
王婳裳内心赞同,她缄默着没有答话。
一时间相顾无言。
少顷,王婳裳拟定主意,抬起眼眸,问:“宁绩,实不相瞒,我和你姐姐也不知道为何会互换。事情要从我落水讲起……”
对于王婳裳的身世,泛舟那日,宁绩已经打听清楚了。香河县首富的嫡女,因为生母早逝,不受亲爹重视,姨娘和庶妹可劲儿地欺负她,养成了谨小慎微文静柔弱的性格。他知道王婳裳最在意的只有年迈的祖母,当得知她为了祖母的疾病奔走京城,心中只有感动和怜悯。
是宁瑛救了落水的她。
因缘际会,她们互换了灵魂,这才有幸让他们相逢。
宁绩听着听着,竟然忍不住扩大的笑容。
王婳裳一头雾水。
她在讲她的悲惨身世好吗?宁绩在想什么呢!
“你为什么笑?”
“我在笑,天意让我们遇见。”
王婳裳一阵语塞。她问:“宁绩,如今你知道一切,你有什么想说的?”
宁绩抿了抿唇。
虽然有些话想了许久,但面对面讲出来,还是有些羞窘。他鼓足勇气,郑重其事地说:“王婳裳,我喜欢你,想去香河县求亲。”
王婳裳愕然。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你疯了?我是你姐姐!”
她一直用宁瑛的身份和他交流,他怎么能对她有这种旖旎绮念?
王婳裳不禁说了重话,恼怒道:“宁绩,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宁绩无所谓地耸耸肩,“凭什么我不能有?因为你的身份是宁瑛,是我姐姐?”
反正宁霓的事儿都说穿了,宁绩干脆全部和盘托出。
他道:“宁瑛……不是我的亲生姐姐。”
王婳裳今日遭受的震惊太多,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表情控制,微微地张开嘴,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你亲生姐姐?难道你……你也是什么公主?”
宁绩笑出声。
他随即收敛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说:“我是罪臣之子,当年全家流放,亲爹将刚出生的我托付给了他最好的朋友,这位朋友便是御史宁仲常。”
宁绩简短的讲述自己身世,语毕,颇为感慨道:“幼时我不知真相,以为爹娘区别对待我和宁瑛,心中对宁瑛愈发烦恶。后来爹告诉我真相,我才渐渐想明白,寄人篱下,总该谦让着些。但我那时候不懂,宁霓也是爹娘的孩子,为什么他们永远对宁瑛最溺爱纵容,一个女子,整日舞刀弄枪粗鲁野蛮,也不会遭到约束。直到前些日子,你告诉我,宁霓原来不是爹娘的亲生孩子,一切便有迹可循了。”
为什么宁府有三子,宁瑛最受偏爱。
因为只有宁瑛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宁绩继续道:“当然,我并没有因这个而心生不满。相反,我十分感激爹娘的收留。我一辈子都是宁家的孩子,宁瑛宁霓一辈子都是我的姐姐。”
王婳裳深受触动,她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宁绩看着她,再次说道:“王婳裳,今日我将一切都告诉你,是真的喜欢你。你呢?你对我可有半分喜爱?”
王婳裳不想打击他,但这些事必须快刀斩乱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宁绩。”她神色严肃,“即便你不是宁瑛的弟弟,但自我来到宁府,我一直都将你视为亲弟。若日后我成功回到自己身体,恢复王婳裳的身份,也将你当弟弟。”
宁绩好似一团气堵住了胸口,咽不下吐不出。他咬牙道:“因为元问衢?”
王婳裳口是心非,“与他无关。”
怕宁绩打破砂锅问到底,赶紧驳斥:“你现在才多少岁?有功名傍身吗?能自给自足吗?北狄攻我大元,占我城池,梁老将军身先士卒,头颅被割下悬于城头,狼烟将起,大厦将倾,你还有心思想这些?自古以来,男儿何不带吴钩亦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宁绩,你告诉我,或文或武,你哪一项能拿得出手?”
宁绩被她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他无措地想解释,却找不到由头。磕磕绊绊地道:“我还年少,今后有大把时间建功立业……”
“乳臭未干,谈何儿女情长?”
宁绩彻底僵住。
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良久的沉默后,他忽然对王婳裳道:“好,我知晓了!等我有了建树,再赠你十里红妆。”说完,转头负气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