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落水
孟千悲给的符不知是什么材质，遇水即化。
宁瑛水性不错，只要不像上次那样受伤掉入江中，她一边演溺水一边呼救，游刃有余。李砚如关心则乱，想都不想跳进湖里救她，结果反而太紧张四肢抽筋，咕噜噜喝了好多湖水。
宁瑛一看李砚如胡乱扑腾的样子，暗道一句“笨蛋”。
她不敢松开王婳裳，因为王婳裳就是个旱鸭子，离开她会直接沉下湖底。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李砚如淹死。
宁绩水性也不太好。
而且他今天为了跟王婳裳约见，一改往日松快的装束，穿得有些繁琐累赘。正慌忙解着腰带，只听哗啦啦水响，有人飞快朝这边游来。
岸边离船不远，宁绩一愣神的功夫，就见王婳裳被来人一把捞进臂弯。
王婳裳慌乱中抓住来人衣袖，像抓住了救命的浮木，整个人都不顾形象地贴了上去，紧紧抱住对方的脖子。
元问衢被她差些勒死。
他皱眉，“你放轻松，我不会让你沉下去的。”
王婳裳以为自己湖水喝太多产幻。
她强忍着刺痛睁开双眼，看到眼前放大的俊脸，不可置信，“元……元大人？”
他竟然会跳下湖救她？
他不是在岸边和徐澈亭谈话吗……
宁瑛早在元问衢营救王婳裳的瞬间，泅水去捞李砚如。
李砚如双眼涣散，显些被淹死了。宁瑛赶紧拍拍他的脸，紧张道:“李砚如！李砚如！”
两巴掌扇得李砚如吐出一口水，咳嗽不已。
宁绩伸出船桨，一一将几人全部拉上小舟。宁瑛扶着李砚如在船尾坐好，看着他苍白的脸，心中一阵懊悔。
他天生体弱，这般落水受惊会不会吓出病？
如此算计，却还是没有互换回来。宁瑛更加沮丧，她下意识去看王婳裳，正好看见元问衢脱下靛色的外衫，小心翼翼披在王婳裳肩头。
“……多谢元大人。”
王婳裳裹紧了他的衣服，冷得哆哆嗦嗦。
她其实不想穿元问衢的衣服，但是没办法。衣裳轻薄，被水打湿之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桃红色的肚兜。两条修长雪白的腿，在湿漉漉的布料下若隐若现，总归不太雅观。
王婳裳内心复杂，低着头一语不发。
头发湿透，额前碎发贴在姣好的脸侧，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元问衢瞧着她怪可怜，无声地叹了口气，问:“怎么突然翻船了？”
王婳裳哪能说出她们是故意想掉进湖里的，只得道:“没看清。好像是因为船桨。”
“你今日戴我送你的簪子没有？”
王婳裳一愣，旋即摇了摇头。
那簪子对她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她不想顶着宁瑛的身份去戴；另一方面，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自己是商户女，配不上元问衢这样位高权重的官员，想要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但今日，他竟奋不顾身跳下湖相救。
身上的血液仿佛都开始沸腾，说不出的感到温暖。她抬起眼眸，凝望着元问衢近在咫尺地脸，忍不住道:“元大人是想救我……还是想救人？”
这个问题十分莫名其妙。
元问衢却突然懂了。
少女的眼睛里写满了羞赧而期盼的话语。她想知道，是因为她落水才让他奋不顾身，还是元大人本身乐于助人？
虽无一语，二人对望，暗潮涌动。
少顷，元问衢才轻轻笑了一下，抬手刮去她鼻尖的一颗水珠，“我元问衢，从来都不会多管闲事。”
他会跳湖游过来，也只是因为王婳裳落水而已。
在岸边的时候，他看着她的小舟远去，心中不舍。他甚至想撇下徐澈亭，追上小舟，问问她近日过得可好。然而他不能这样做。可当他发现王婳裳落水，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连旁边的徐澈亭说了什么话都不知道，径直朝她游去。
他不管旁边大喊救命的宁瑛，也不管快淹死的李砚如，他眼里只有在水里挣扎的王婳裳。
就是这般简单。
王婳裳似乎也懂了他的意思。她终于鼓足勇气，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旁边的宁绩终于忍无可忍！
“够了！扫兴！回去了！”
宁绩嘴都气歪掉。
宁瑛瞪他一眼，顺嘴像从前那样吼他，“你嚷嚷啥？有你嚷嚷的份儿吗？闭嘴！”
宁绩火冒三丈，恨不得掐死面前的元问衢，再一脚踹飞叽叽喳喳的宁瑛，他怒道:“都怪你！平白无故的你在船上乱跳什么？还害得婳裳也掉进了水里！”
“那不是因为船桨掉进湖里，我去捞才这样。”
“你会游泳，婳裳不会！都怪你！”
“凭什么怪我……”
宁瑛猛然震惊地抬起头，质问宁绩，“你刚才什么意思？害得婳裳也掉进水里？我才是王婳裳！”
王婳裳亦是匪夷所思。
结合宁绩这些时日的表现，难道他真的知道什么了？
宁绩临危不乱，抬手打了下自己嘴巴，“我都被你给气糊涂了！”他全怪在宁瑛脑袋上，“就是你害得我姐姐掉水里，还有这位李公子……他嘴巴都乌紫了！该不会要晕过去了吧？”
李砚如像是上天派来解救宁绩的，随着他的话语，直接两眼一闭栽倒船舷。
“李砚如！”
宁瑛赶忙将李砚如扶住。
小舟靠岸，宁瑛一把将李砚如打横抱起，“走走走，快去给他找大夫！”
宁绩也怕闹出人命，牵着王婳裳就要上马车。王婳裳被他拽出几步，忍不住回头，元问衢迎风立在岸边，玉冠中的发髻有些散乱，他身上只穿着白色的中衣，浑身滴水也不见狼狈，依旧风姿朗逸。
王婳裳抓住了他的外衫，似乎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余温。她喊:“元大人，过几日我来还衣。”
元问衢嘴角微弯，点了下头。
“走了走了。”
宁绩恶狠狠地剜了眼元问衢，拉着王婳裳，驾车飞奔离去。
与此同时，徐澈亭立在一棵歪脖柳树下，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一切。明明是他与宁瑛相识最早，到头来，他却是最隔阂的那一个。
方才，他也想跳水去救她的……
可终究慢了一步。
看到少女回头依依不舍的眼神，徐澈亭忽然明悟。他慢掉的这一步，或许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