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月朗星稀, 溪水潺潺,少年们相对而坐,一个目光如炬, 一个却眼神躲闪。
锦仪收回手将其乖巧的放在膝上,挺直了腰背, 表情无比茫然, “你在说什么呢?”
“公主自比柳下惠, 不是很遗憾没有对我做什么吗?”这是林子安有限的知识储备里,为数不多知道的东西,他得瑟起来, “所以公主想对我做什么!”
锦仪瞪他,“我正是什么都不想对你做,才自比柳下惠。”
林子安满脸都是“这真可惜”的表情, “你的手刚才触到我的下巴,你不想……”
“我没有!”锦仪大声打断他, “刚才有飞虫, 我好心帮你驱赶虫子而已,我才没有触到你的下巴!”
“连下巴都没触到啊。”林子安脸上的表情更失望了。
为了不让林子安反复问道你刚才真的没有触到我的下巴吗, 那只飞虫长什么样,锦仪很正经的问他,“一直没有问你, 上回给你的钥匙你找到锁了吗?”
“当然找到了。”林子安提起这个, 困意一扫而尽,“她这个人关系很简单, 去处也就这么几个,闺中女子藏东西的地方也不外乎花园、闺房……,花上几日便能有眉目。”
锦仪的好奇被勾起, “里面是什么?”
“一本账簿。”林子安在最后两个字放的很轻,只做出了嘴型,然他万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锦仪便用手鞠起一捧水洒向他。
见他脸上沾满水迹,自得的笑了起来。
林子安见锦仪玩的有趣,便随手在湖中拨起涟漪,一副要狠狠反击的模样。锦仪自知她能泼中林子安,靠的就是出其不意,立刻讨饶,“一点也不好玩,都出来许久了,我该回去了。”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公主是想看我湿身不得体的样子。”
“……”
锦仪直起腰,板着脸仍旧挡不过面红耳赤,只好寄希望月色下林子安看不清她的脸,一本正经道,“我那是见你脸脏,看得我眼睛疼才泼水的。”
——
游湖回来的第二日,
姜许便派人将锦仪请去了书房。
林子安离开扬州的这段日子,锦仪也无心游玩,同这些表姐妹们疏远了许多,她以为姜许有事,便跟着侍从去了书房。
见着姜许正在浇花,她不解道,“四表哥找我可是有事?”
姜许放下水壶,拿起侍从手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今日祖父收到京都来信,表妹似乎再过几日便要回京了。”
锦仪一怔,算了算日子,眼下七月初,收拾东西加上路上也要十来日的功夫,将将赶上八月的秋狩,“四表哥不说,我竟忘了这事。”
“表妹可是不舍扬州?”姜许低头轻笑,“若是喜欢,往后还能再来。”
“有机会一定回来。”
“那便说好了,只是下此再来还是不要带着你那世兄为好。”姜许像是无意提起一般,见锦仪没有吭声便继续说道,“林安他好像在做一些私盐生意,跟在表妹身边怕是目的不纯。”
锦仪微微挑眉,“表哥是怎么知道的?”
“他住在姜家,同他打交道的人便以为他是拿了姜家的授意,急着拉姜家下水,自然把什么都同我说了。”姜许对于扬州有人做私盐生意并不吃惊,他只是反感林子安拿了姜家做筏子,“我姜家百年声誉,总不能毁在无关人之手。”
“表哥既然早就知道扬州有人做私盐生意,为何不报往京都?”
“这是扬州,并非京都。”姜许脸上笑意不减,仿若在说一件如同天气一般寻常的事,“京都姜家有姜皇后庇佑,哪怕做了些出格的事都无关紧要。扬州姜家世代在扬州,婚丧嫁娶大多离不开这里的士族,更要受此地父母官的庇护。”
他抿了口茶,“这些脏事,姜家不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那侍女……”
“阿柳没有同你说吗?”姜许摇了摇头,“她本就是知府次子的外室,只是被你带到姜家,知府大人看着姜家的面子没有动她罢了,你不愿留她在身边,我便将消息递给知府,让他派人将她领回去。”
锦仪目瞪口呆,听着这话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许见状继续添油加醋,“更何况,你那世兄似乎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两人看似感情甚笃。”
锦仪的心突然提起,“他有心仪的女子?”
“的确是有,只是我并没有看到她的容貌。”姜许拧眉思索片刻,“昨日戌时路过朱雀街时,我亲眼见到林安同一女子嬉笑,两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想来关系不一般。”
锦仪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听着他说这段话,昨夜朱雀街同林子安一道出去的只有她,他们哪里有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四表哥一定是看错了!”
姜许推给了锦仪一张帖子,“表妹何苦自欺欺人,过两日便是七夕,不若同我们一道去望月楼,说不准还能看看你那世兄看上的到底是哪家的闺秀。”
锦仪哪敢接他的帖子,连连谢绝,逃一般出了姜许的院子。
伺候姜许的侍从见锦仪离去,忍不住问道,“不过是个表小姐,公子何苦同她说这许多。”
姜许重新拎起水壶,“她可不是一般的表小姐,能得祖父看重的姑娘,又有几人,只是我瞧她原先对我另眼相待,如今恰巧被我抓到林安的把柄,忍不住提点她几句。”
——
眼见锦仪见了姜许后,情绪很是低落,半夏只好趁着送上冰糕的时机安抚着,“公主瞧着心情不好,可否说给奴听听?”
锦仪从来不是能在心里藏事的人,更何况半夏伺候了她十余年,同她一处长大,她隐去了姜许说林子安同一个姑娘眉来眼去的那些,一五一十的说给半夏听,半晌还叹了口气。
半夏斟酌着开口,“林小将军也真是的,便是来了扬州也不让公主省心,难怪公主生气!”
瞧着半夏义愤填膺的样子,锦仪仔细回想了一遍方才同她说的话,姜许怎么和她说的,她就怎么和半夏讲的,可是她虽然生气,并不是气林子安啊。
她气的是姜许!
“你也觉得林子安在背着父皇买卖私盐吗?”锦仪试图给半夏暗示,“林家世代忠贞,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半夏似乎没有领悟到锦仪的意思,她思索过
后道,“这般说来,林小将军真是愧对林家祖先。”
“他也没有吧……”锦仪立刻反驳道,“老话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这难道不是四表哥没有了解清楚便随口瞎说吗?”
“公主说得对,是奴狭隘了。”半夏很爽利地认错,见锦仪面色好转,多问了句,“公主今日是怎么了,总为林小将军说话。”
锦仪彻底失去了同半夏倾诉的兴致,她哪有替林子安说话,她只是陈述事实啊,便是她讨厌林子安,她也相信他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
因着姜许那句“我看到林子安同一个姑娘眉来眼去”,锦仪莫名心虚,虽说他并没有认出是她,但是她到底拒绝了姜许。
七夕那日她推拒了所有的帖子邀请,甚至给了院里的侍女们赏银,破例允了她们出去玩,一个人憋在院里。
几个跟了许久的侍女放心不下锦仪,想要在院里陪着她,“天底下哪有做主子的待在院子里,侍女们出去的道理。”
“再过几日便要回京了,我总得把课业补完。”锦仪搬出当时带来扬州的课业,几个月过去了,还是一字未动,“你们都出去,不许打扰我。”
一年一度的七夕,街上热闹非凡,说不心动倒是假的。在锦仪的坚持下,日幕后院子渐渐空落落的,只剩她一个人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
“公主果然在这。”
锦仪抬头,见着林子安拎着一个兔子花灯坐在芳园墙头,他也不知坐了多久,一只脚踏在墙头,另一只脚自然垂下,手里的花灯晃晃悠悠的,像是墙边的萤火。
“这是我的院子,我自然是在这的。”锦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便低下头。
林子安跳下墙头,将花灯挂在廊下,一把捉住廊下漫步小狸奴的后颈,又被它挠了一爪子被迫放开,“旁得姑娘都在乞巧许愿,公主怎么不去?”
他跟着姜家的马车一路,乌泱泱一群人里竟然见不到锦仪,她向来贪玩,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八成是和姜家人不合,端着公主高高在上的架子,不屑与他们为
伍。
“我没有什么愿望要许。”锦仪哼了一声,“更何况外面人这么多,便是乞巧织女娘娘哪里看得见我。”
林子安听了她荒谬的话,反而点头道,“也是,你这院子里倒是人少,在这乞巧也是一样的。”
“这里光我一个人乞巧,有什么意思。”锦仪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满意。
“我陪你,不就有两个人了。”
林子安好像丝毫不介意乞巧本是女子该做的事,拿起侍女们没有收起来的针线篮子,很是滑稽的对月穿针引线。
天上挂着的是上弦月,弯月如勾,长身鹤立的少年郎抬着头捏着针和线,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苦着一张脸将线引进针孔。挽着大弓拿着长剑的手大抵第一次拿着针线,明明武艺高强,可线却不听他的话,一次次从针边溜走。
多可笑啊,可是锦仪一点也不想笑。
锦仪定定地看着他,如果这算眉来眼去的话,似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只不过这才不是两情甚笃呢,她怎么可能对林子安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