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实话实说，在某一瞬间，洛娅确实有一点点想让小风龙回去塔上躺着，或者是强迫它晚上睡在脸盆里的想法。
但她无意中瞥见了小风龙的眼神——似乎是懵懵懂懂的，却又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关键字眼，眼中几分茫然的害怕。它不安地坐在那儿，没过几秒钟，又开始卷起了另外一边的衣角。
洛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老家西洛兰还有两处矿等着她去挖，她离暴富只有一步之遥，又收缴了大批贵族的财产，现在并不是那么缺钱。等北罗曼建设起来了，这里也只会越来越富庶。
“暂时不了。”她回答了等在车外的人，不知怎的，想起了某个关于人鱼眼泪与珍珠的故事。微微一顿，又问道：“那位信使在哪？”
虽然这项交易做不成，但西洛兰还有另外一样能够交易的东西。外边的人毕恭毕敬地答道：“陛下，他在庄园之中，由墨帝斯大人招待。”
洛娅唔了一声，侧眸看向坐在那儿的龙崽子。它没反应过来，依旧揪着衣角，用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紧张兮兮地瞅着她。
“好了。”她瞥了眼龙崽嘴边沾着的碎屑，把盛着甜点的盘子往它的手里递了递，温声道：“你继续忙吧，以后回庄园的时候，就不要躲起来了。”
小风龙眨巴眨巴眼，懵懵懂懂，手上动作却快得很，把那一碟甜点稳稳当当端好了。
女王的马车渐渐远去，装作在忙活的人们呼啦一声全凑了过来，围在小风龙身侧，七嘴八舌地问它。
“兰西，女王陛下和你说什么了？”
“陛下怎么突然来找你？”
“哎呀——！这是什么？陛下赐给你的吗？”
见有人盯上它怀中的甜点，兰西才回过神来，蹭的转过身，用后背对着他们：“这是半精灵姐姐给我的，我一个人的！”
“半精灵姐姐？”
“小混蛋，你怎么称呼陛下的！”
“……陛下竟然是半精灵？听说精灵和龙族是大陆上最为稀少的种族。”
“说起来，上回我有幸见到了一次陛下，风吹过的时候，看见了她的耳朵，是尖尖长长的。”
兰西的一句称呼之后在北罗曼飞快蔓延开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新陛下的种族。而此时此刻，洛娅正坐在庄园的会客厅内，听前面的这位信使唾沫横飞地抱怨。
“尊敬的西洛兰女王，我想您对我们望月湾现在的困境一无所知。”他恼怒道，“城外已经被难民占领了，几乎所有在暴雪中被摧毁家园的灾民们都想要来投奔我们！那些愚蠢的家伙，望月湾超过一半的领域都是水，他们进来了又该在哪里落脚？哼……我这番出城可是废了不少功夫，您却让我无功而返。”
望月湾在希希罗中地位超然，那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信使，却如此张扬跋扈。洛娅却不恼怒，坐在主位，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等他抱怨完了，她一时也没有开口，指尖轻敲。
宽敞的大厅中一时间寂静下来，垂着眼帘的女王，安静站立的管家，谁都没有开口。那诡异的气氛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就好像对面两人在看什么猴戏一样，信使再次提高嗓音：“女王陛下？”
然后他就看见对面的女王轻笑了声。
信使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既然您不愿与我们望月湾进行贸易，那便罢了，我这就回去禀报城主——”
“请不要着急。”
那女王微笑着跟他说话，奇异的是，当她的眼睛终于看过来时，信使竟然觉得心中的恼意莫名其妙地散去了些。“龙息池确实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我可以代表西洛兰，与你们谈另外一项交易。”
西洛兰能有什么值得交易的东西？信使皱起眉头，还未开口，便听女王说：“西洛兰有大量的铁制器具，都是由矮人铁匠打造而成。”
铁器？
信使一怔。
铁器在大陆里算得上稀缺。铁矿并不稀有，望月湾周围就有三四处铁矿点；但大陆上缺少工匠。每一个铁具都是由工匠亲手打造而成，其中最优秀的工匠，毫无疑问，皆是矮人。但矮人是一个喜欢隐居的种族，极少有矮人出现在大城市中。
望月湾内也有矮人工匠，但那些工匠为人鱼市政效劳，打造的也大多都是精妙的武器。普通居民们买一口普普通通的锅都需要花数百枚铜币，价格极为高昂。
“矮人工匠打造的铁具？”那信使眯起眼睛，有些怀疑道：“你们……女王陛下，你们拥有多少库存？价格怎么算？”
洛娅虽然在北罗曼，对西洛兰发生的事却仍了如指掌。尤瑟时常给她写信，游戏系统也能过看到城内的建筑发展。铁匠铺也已经升到了高级，新的加成为打造铁具的效率、速度与品质皆大幅度提高。
铁匠铺除了打造武器，还打造了许多平时需要用到的铁具，放在铁匠铺中售卖。然而西洛兰的人口过少，购买力不足，四星铁匠哈利的400效率buff导致铁器数量大幅度溢出。再加上经常会有手痒来帮忙的矮人，要不是铁矿库存就快见底，西洛兰如今拥有的铁具大概已经堆满了好几个仓库。
只要铺好了路、开始挖掘铁矿，再让哈利在矮人同伴之间打一打广告、招一招工，望月湾一个城市的订单，洛娅有自信能供应得起。
她回答道：“如果阁下愿意，我可以派人护送你去西洛兰亲眼看看。价格自然由铁具的种类不同区分，但在西洛兰，像普通的厨房用品，例如铁锅，价格通常在五十铜币至百枚铜币之间。”
“百枚铜币？！”
信使惊愕地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女王便话音一转，“——当然，卖给你们的价格，自然会便宜一些。具体的事项，阁下可以与奥德里齐商谈。”
“这……”
方才还高傲张扬的信使脸色已经凝重了许多，犹豫片刻，咬了咬牙：“我这就动身去西洛兰。”
比起龙息池，铁具交易看似不起眼，但若按长久目光来看，对望月湾同样有极大的益处，还能省下不少铜币。带着这个消息回去，想必城主就能够消气了。
想起城主大人发火时的模样，信使身子一颤，神色更加急迫。
墨帝斯把信使带出了会客厅，安排人领他去西洛兰。洛娅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之中，坐姿瞬间懒散了许多。
她伸展身躯，在桌上趴了片刻。
……难民。
那位信使态度虽然嚣张，却令她脑海中灵光一现。
北罗曼的居民在暴雪季中死了大半，西洛兰更是本身就没什么人口，她现在最缺的就是人。而暴雪季摧毁的不仅仅是一个北罗曼，还有外边的无数小村小镇。
这些地方的难民大多逃亡到了大城，那些大城却收不下他们。
大城不收容他们，但她可以啊！
厅外响起了平稳的脚步声，洛娅直起身子，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门口。精灵管家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视野里，她迫不及待地说：“墨帝斯，外边那么多灾民，我们拐一些回来，怎么样？”
墨帝斯脚步微微一怔，旋即失笑。
“如果您愿意的话，这是他们的荣幸，陛下。”他说，“我相信您所想的皆能实现……实际上，已经有难民来投奔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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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
面容憔悴、体形瘦削的灾民们被守卫拦住，最前方的一人磕磕绊绊地解释他们的来意。而他的身后，人们皆沉默着，低头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他们知道，这里是北罗曼，一座奴隶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