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桃花酥
卿熙心里明白，安平长公主让他来接引沈夫人和沈小姐，不仅仅是给沈府面子，也是有意给他一个机会。
“蒹葭？”沈容昭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我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抱歉。”
卿熙心底有点失望，但是脸上的微笑不变，“没有，是奴逾矩了。”
沈夫人：“西巷巷角卖烧饼的那个杨大娘，是青楼出身，她在青楼的名字就是蒹葭。”
卿熙带点惊喜地抬起头，看向沈夫人，“那位……杨大娘过得好吗？”
卿熙没看见沈容昭在听见杨大娘时的惊诧。
“她攒够了银子，给自己赎了身，在街角盘下了一家烧饼店，日子过得不错。”
沈容昭张张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沈容昭虽然不知道杨大娘就是蒹葭的事情，但是这位杨大娘有一个小时候被人贩子抱走的儿子，她后来跟着一队北疆的商队去中原各地找她的儿子去了。商队在一次跑商途中遇上了山匪，杨大娘死在了那场匪祸之中。她的尸身被商队带了回来，但是她家没有亲戚，是她的几个邻居出钱，为她买了一个薄棺下葬。
沈容昭看着卿熙得体温和的微笑里透露出了几分真实的喜悦，她又转头看看母亲，沈夫人正和婉地讲述着杨大娘生前的事迹，一些沈夫人知道的有关于杨大娘的趣事。
其实看上去每日沈容昭都在边城四处疯跑，城中的百姓基本上都认识她，但是其实对于城中事物最上心的还是沈夫人。沈将军在外打仗守护这片疆域，沈夫人在里建设这座城池。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沈夫人都会过目，当初杨大娘的尸身返乡之后，都是沈夫人派了人去处理打点上上下下的事情，最后还亲自去参加了她的葬礼。
人们对沈容昭宽和友善，其中不乏有沈夫人的缘由。沈府一家人，在边城百姓心目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甚至在沈府招零工时，许多人抢着去做活，要不是沈府的下仆基本上都是沈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家生子，边城百姓都想要能够做沈府的仆人。
沈容昭收敛起自己稍微外泄的低落情绪，也参与进了谈话之中，为母亲的话做一些补充。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安平长公主所住的主院。
安平长公主继承了她母妃的容貌，笑起来明艳动人。沈容昭第一眼就对这位笑得明丽的长公主产生了好感。
皇家的子女真的是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沈容昭表示她很喜欢。
安平笑着让她们就坐，下人端上来热腾腾的茶点，之后所有下人都鱼贯而出，房门被轻轻关上，室内只剩下她们三个。
“我说陛下怎么这么多年身边没有一个人，原来是有个这么标致的心上人。”
有些事和话还是需要非当事人来说，显然安平长公主就是在为皇弟做助攻。
其实说实话，无论是一位君主，还是一位皇子，身边就连一个暖床奴婢都没有，安平长公主当初本人都不相信，奈何当今陛下还真的是这么一个奇葩，都让她怀疑皇帝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沈容昭实在没办法做到京城贵女们常规的套路，在安平长公主的打趣下表示一下自己的羞涩之意，坦坦荡荡地笑了一下，好似她并不是被长辈打趣婚事，而是平平常常地聊着家常。
安平长公主留意着沈容昭的反应，见到她如此，心下暗叹一声，看来皇帝还只是单相思。
沈夫人听懂了安平长公主的言下之意，虽然她也没明白皇帝到底是怎么看上自家女儿的，家里虽然宠女儿，但是却也不是对她管控严苛的，有时她外出游玩几天，只要她带上足够的侍卫保障安全，她和沈将军是基本上一概不管的。
所以女儿的许多朋友，沈夫人也认不全。
但无论怎么说，目前而言，沈夫人对于这位女婿还是比较满意的。
“来尝一尝这几道点心。”安平长公主笑着招呼她们吃点心。
在上公主府做客之前，沈夫人还是带着沈容昭做了一些功课的，长公主府上的桃林京城之中的一幅盛景，据说是当年先帝为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修建公主府时特意吩咐的，因为安平长公主最喜欢的花就是桃花，同她母妃一样。而安平长公主府上的桃花酥，就是出自公主府的桃林，再加上皇宫里最擅长做桃花酥的文嬷嬷也被先帝赏给了安平，使得安平长公主府上的桃花酥成了京城之中独一份的，但凡尝过这桃花酥的贵女贵妇们，都将它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这桌上的几道点心之中，就有这道桃花酥。
沈容昭早就偷瞄这道点心好几眼了，这桃花酥做得十分精致，看起来就像一朵鲜活的桃花，就连那花蕊都做得栩栩如生。当主人一发话，沈容昭蠢蠢欲动的手就伸向了那桃花酥。她咬了一小口，却在感受到那份甜腻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可能京城的口味不太一样，人们更偏好这种口感的点心，但沈容昭却不太喜欢。
她两三口将这块不大的桃花酥塞进口中，又摸向了其他点心。几道点心都被她尝了个遍，最后还是最喜欢其中看上去最为普通的米糕。
“怎么样？”安平长公主笑着问沈容昭：“尝过我这几道点心的人都很喜欢这道桃花酥。”
沈容昭犹豫了一下，“嗯，可能是吃惯了市井小吃的缘故，臣女倒是最喜欢这米糕。”
安平长公主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所有人看到这道桃花酥，看到的都是其代表的荣宠，所以人人都上赶着夸这道桃花酥，就连安平长公主最喜欢的点心，也只能是这道桃花酥。
其实安平并不喜欢这道点心。
实话实说的沈容昭让安平长公主对她产生了好感。
沈容昭在安平长公主这边呆了一会儿之后，安平长公主就笑着赶人了。
“等你婚后见的大部分都是我们这些婚后妇女了，天天尽是谈些孩子夫君的事情了，趁现在还没成婚，快去跟那些还没出阁小姑娘们玩会儿，聊点鲜活的话题。”
京城的姑娘们和婚后的夫人们不是一个圈子，安平也要带着沈夫人去认识一些京城的夫人们了。
“这次还邀了好些个广陵出身的夫人们，说不定沈夫人就认识呢。”
安平让卿熙带着沈容昭去了后面桃林，那些姑娘们都聚在桃林的亭子附近，自己带着沈夫人去了她们夫人们聚会的地方。
安平和沈夫人在前面走着聊着，仆人们在后面远远跟着。
安平突然停顿了一下，状似随意地问：“卿熙的母亲，还活着吗？”
“在寻她儿子的路上遭遇了意外。”
安平沉默良久，“这样啊……，这事就别告诉他了。”
“那孩子只知道杨大娘在城中西巷巷角卖烧饼。”
“嗯，挺好的。”
安平长公主与丈夫形同陌路，却关心着一个地位卑贱的舞姬，显然是对着卿熙动了真心思的，她顶着众人的有色眼光给了卿熙一个地位，却难改变世人对下九流出身人们的偏见和轻视。
沈夫人在边疆时，接触三教九流的人多了，知道他们的不易和挣扎的生活，对这些人有着足够的关怀和理解，对着卿熙这类人自然没有什么偏见。
沈夫人在心底叹口气，虽然安平妆容精致，看起来精神十足，气势逼人，但是不知为何她却有些心疼这个看起来站得笔直的长公主。
皇家，贵族，无论是哪个家族，上面所附带的枷锁层层叠叠，加在家族的每一个人身上，女子受到的伤害更甚，沈夫人来自其中，有幸逃离，所以她的女儿才能在这十几年过得自在舒心。
但是她现在却又要被迫进入这个体系了。
暂且不说这边，沈容昭一进入这些贵女们的视野里面，基本上大部分的人的眼睛就像探照灯一样刷的一下射过来了。或明或暗的眼神让沈容昭对这些女孩子们的热情感到头皮发麻。
她们虽然不认识沈容昭，但是这个不认识的面孔，再加上被卿熙亲自送过来的贵女，一看就知道是那位才到京城不久的未来皇后了。
当初被家族送进宫“探望长辈”的窦家大姑娘和卫家二小姐都在其中。卫二的眼神幽怨，就好像沈容昭是棒打鸳鸯的那根棒槌，如果没有沈容昭占了她的位置，她早就进宫做皇后娘娘了。
窦大姑娘恨恨地瞪了一眼这个占了皇帝的心的沈大小姐，她也没看出来这位沈小姐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啊，除了长得稍微比她好看一点，气质稍微比她疏朗一点，笑容稍微比她明媚一点，连身高都稍微比她高一些之外，也没什么好的啊，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能看上这个人。
她自顾自地瞪完，便转过身去带着自己的手帕交去了林子深处。
窦二姑娘原本一个人坐着，望着树上那个空的鸟巢发呆，沈容昭一来，她下意识站了起来，手里的帕子被她搅得不成样子。
她想着前两天窦太后交给她的“任务”，下唇都被她抿得失去了血色。
窦二小姐深吸一口气，主动向着沈容昭的方向像一只蜗牛一样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