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38
时间已经过了戌时,琼玉殿里却依旧灯火通明。长舟接到了薛谦的消息,知道桑雨早就回来了,可等到这会儿他也没见到人。
“你俩在这守着,我到外面寻寻去,动静小点,别惊动里面那个。”长舟努了努嘴,暗指梅姑。
嘱咐完两个小的,长舟正说要往外走,却恰巧看见桑榆从大门进来。
“郡主,是群主回来了。”玉桃眼睛一亮,三人急急的迎了上来。
等走近了,几人才发现桑榆神情有点不对劲。
蔫儿巴巴的,跟出去时的兴高采烈,完全不一样。
“群主,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玉芝问。
三人眼里尽是关心与急切,但也不知怎的,桑榆心里像是梗了什么东西,让她丧失了说话的欲望,所以就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有点累,想睡了。”她说。
“……”
三人都愣住了,好在玉桃反应快,很快回过神来,“那奴婢伺候郡主洗漱,玉芝,快去打水。”
圆月疏桐,漏断人静,桑榆躺在穿上,盯着屋檐下摇曳的灯穗叹气。
来这里已经数月,这是她第一次因为旁的事而失眠。
往日总怕自己逃不出命运的齿轮,怕自己最终还是逃不出原主本来的命运,沦为和亲的挡箭牌。
可此时此刻,她却一点都记不起这事儿来,因为她发现,她对那个她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似乎有了别样的情愫。
也许一开始,她只是把他当做可以说话的朋友,可自从他救了自己后,在一次次的相处中,这种关系,似乎在她哪里变了味。
虽然听着很可笑,可就是发生了。她就是对一个素未谋面,只闻其声,从未见过其人的人有了超越朋友以外的情意。
更令人尴尬的事,那人对她,没有一点儿旁的心思。
“哎。”越想心里越燥,再加上和亲的事,桑榆狠狠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顺便踢开了脚上的被子。
这一天,也真是够乱的。
自己马上都要被踢去和亲了,既然还有心思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也是佩服自己。
不过即知是一厢情愿,那她要做的,自然就是及时止损。
以后还是少往人家身边凑了,免得给人带去困扰。
混混沌沌间,桑榆这般想着。
而与此同时,薛谦也有点儿睡不着觉。
从那边回来后,他就去见了太子李云宸。
张兹一事也算是有了眉目。“桥山”二字,应是“梁上有邱焉”的谜底,那这个答案,肯定是藏在谜面里。
拆解这谜面,能找到的线索也就只有梁、邱二字,而恰巧这两个字又都是姓氏。
然纵观当年之事,唯一能扯上关系的,就只有曾经镇北将军手下的谋事,如今的副史邱宁。
邱宁曾经是桑原义府上的谋事,桑家出事后,他又投靠了温子辉成了他的手下。时隔七年,当年那个小小参谋,如今已是镇北军副史,且深受温子辉器重。
如此种种,或许,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只是他二人关系向来不错,邱宁的儿子邱天甚至还成了温子辉的义子。若说要邱宁背叛温子辉说出当年事情的真相,怕是比登天还难,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打草惊蛇。
时隔七年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就这么放弃,薛谦着实舍不得。唯今之计,也就只有去邱宁的老家亳州亲自查探一番,看能不能从中找出点儿什么了。
亳州离上京并不远,八天时间足矣。正好,他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冷静冷静。
作为权臣,薛谦随便找个理由出宫并不是什么难事。至于李云睿哪里,如今他正忙着接待别国来贺事宜,也没空注意他。
此次行动较为机密,知道的人,除了他和太子不超过三人,但临行之前,薛谦思虑在三,还是将他暂时不在宫里一事告诉了长舟。
毕竟,他可不想在被人骂是乌龟王八蛋。
这可就为难坏了长舟,若桑榆真要去,自己要如何阻拦,才能在自己假装不知情的情况下还不暴露督主的身份。
想了千百个借口,没有一个是有效的,愁的她头发都快要白了。然而奇怪的是,一连三日,桑榆除了每天必需的吃饭睡觉,便是练舞,去外头的事是提都没提过。
这可是个稀奇事啊!
“郡主,你这几天,瞧着似乎心情不大好?”长舟试探的问。
“有吗?”桑榆摇团扇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
“您这几日都没怎么笑过,而且夜里也不出去了……”
“没意思,”桑榆说:“一腔真心喂了狗。”
这都三日了,自己不去寻他,那人居然连面都没漏过。
那夜他既然能来琼玉殿,那就说明他并不是非要守在哪里不可。
可人就是没来,这其中的含义,难道还不明显吗?
非要让她上赶着自取其辱吗?
“啊?”长舟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那话的意思,不过看桑榆那气鼓鼓的样子,便知道她定是与督主闹矛盾了。
奇怪,督主也没说啊!
“郡主,要不,奴婢陪您出去走走,散散心?”长舟提议,出去走走,心情便会好许多。
“不去。”桑榆摇头,她现在郁闷着,哪里也不想去。
“那要不去看看公主殿下,奴婢听公主殿下身边福子说,公主今日心情不好,已经闷在屋里一天没出门了。”
这几日各国使者入宫,李清嘉身为公主,自是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这几日她便鲜少来她的琼玉殿。
但往日她总会来点个卯,但今日……
“福子可说是什么事情吗?”桑榆问。
“没有,”长舟摇头,“福子说公主殿下早上去给皇上请安,回来便闷闷不乐的,把自己捂在房里,连中午饭都没吃。”
若说其他桑榆可能还不在意,但李清嘉不吃饭,这可就是大事了。
一个吃货不吃饭了,那可是比天塌还严重的事。
思忖再三,桑榆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长春宫离琼玉殿还是有些距离的,约么两柱香的时间,两人总算是走到了。
听通传的婢女说是郡主来了,朱嬷嬷急忙迎她进去。
“郡主殿下您可算来了,您快劝劝公主吧,她一天不吃饭,这身子可怎么受得住啊。”
“她晚饭也没吃吗?”桑榆边走边问。
“没有,自早上回来她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已经一天了,任奴婢怎么劝都没用。”
绕过长长回廊,桑榆总算是到了李清嘉的房间。
好家伙,大热的天,她不但关着门,连窗户都死死关着。
“公主。”朱嬷嬷上前敲门。
“我不吃,都别来烦我。”里头传来闷闷的声音。
“公主,是郡主殿下来看你了。”像哄小朋友一样,朱嬷嬷温声道。
果然,这一次,李清嘉没有很快的拒绝,但也只是迟疑了片刻,拒绝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见。”
“公”朱嬷嬷还要再说,却被桑榆打断,“朱嬷嬷,让我来吧。”
桑榆上前两步,抬手敲了敲门,“清嘉,是我,你把门打开,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嗯?”
“这大热天的,你把自己捂在屋里,也不怕捂出病来,开门,好不好。”
连着说了几句,里头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桑榆将耳朵贴在门上,隐隐能听见里面的抽泣声。
于是她更用力的敲门,“清嘉你开门,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
“桑桑,”终于,里面传出了声音,带着哭腔,“你别敲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听她这么说,桑榆停下了敲门的手,继续询问,“那你想不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凉皮好不好,或者冰汤圆,撒上你最喜欢的桂花和葡萄干。”
“我不想吃,桑桑你走吧,我想自己静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所以,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后面这句话,李清嘉放在了心里,却也是发自肺腑。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桑榆进宫,根本不是因为三哥所求来做三皇子妃的,而是来替她和亲的。
今早她去请安,亲耳听到父皇和三哥说话,说要封桑榆为定康公主。然后让她以公主之礼,嫁与昨日进宫的西蜀大皇子贺兰卓。
她原以为这是父皇一时的想法,跑进去与父皇大闹,直到父皇恼怒,说出实情。
其实从一开始,桑榆就是以要替她和亲的原因而进的宫。而三哥先前做的那一切,都只是让事情更名正言顺,顺理成章罢了。
什么跪求圣恩,至死不渝,不过是做给旁人看得戏罢了。想来也只有桑榆那个傻丫头,还痴痴的等着三哥去娶她,殊不知,这一切,都只是他们的算计。
父皇还说,如果桑榆不嫁,那就要她自己去和亲,孰轻孰重,让她自己掂量。
可是孰轻孰重呢,一边是她自己的命运,一边是对她真心诚意的桑榆……
她不想去和亲,可是桑榆……
外面的询问还在继续,每一句,都是照着她的喜好来问的,李清嘉的心更乱了。
“桑桑,”她的语气近乎请求,“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算我求你。”
她都这般说了,桑榆明白她必然是不会给自己开门了,可是她这样闷着也确实不是办法。
像是想到了什么,桑榆招了招手,朱嬷嬷附耳过来,桑榆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朱嬷嬷有些迟疑。
“去吧,相信我。”桑榆笃定地说。
李清嘉向来依赖太子,若是太子来了,她必然会开门。
李清嘉不愿见人,桑榆便也不好再呆着,只是吩咐小厨房提前备好冰汤圆,若是等会儿太子进去了,便让他们送去。
来时还蒙蒙亮的天,此时已经黑透了,白日里天气不好,夜里便是连月亮也没有,风里夹杂着湿热,吹在身上格外的难受。
桑榆本就心情不好,去了一趟长春宫,情绪变得越发低沉了,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长舟走在她的左侧给她撑着灯,看她恍神,不由提醒,“群主,您小心”
“嘘。”
常州正要提醒桑榆小心脚下,对方却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又问她,“长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嗯?”长舟不明所以地屏息敛声,隐隐约约确实听到了些声响。
“好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长舟指了指离她们有点距离的凉亭,“这声音听着有点奇怪。”
似痛苦似隐忍,又像是被人捂着嘴巴发出来的闷哼,中间还掺杂着另一个男人低低说话的声音。
“哎郡”就在长舟准备叫桑榆回去别多管闲事的时候,身旁早已没了人影。
“哎郡主。”长舟叫了一声,急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