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
感慨间,李清嘉忽然看见一个身影朝这边走过来。虽然打了灯,但光线太暗,她一时分不清来的是谁,等走近了几步,她才看清。
“三哥?”李清嘉惊喜地叫出声。
“清嘉?”李云睿显然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她,“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儿?”
“这么晚了,怎么就带小喜一个人出来,朱嬷嬷呢?”李云睿问。
“朱嬷嬷在殿里呢,我来找桑桑玩儿。”提起这个,李清嘉不由得瘪了瘪嘴。
结果人没看见,自己还打进去一包小吃。
“那怎么不进去?”闻言,李云睿抬头看了眼琼玉殿的方向
殿里的灯还亮着,那就说明桑榆还没睡。
“桑桑心情不好不想见人,所以我就没进去。”李清嘉说,“三哥也是来找桑桑的吗?”
“心情不好,怎么回事儿?”李云睿听了她的话,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焦急,“我去看看。”
“哎,三哥,”见他就要走,李清嘉忙扯着他的袖子,把长舟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免得李云睿白跑一趟,“你还是别去了吧,桑桑不想见人。”
但显然,李云睿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李清嘉说的桑榆心情不好,根本就听不进她的话。
他生怕桑榆一个人胡思乱想,又生出想离开皇宫的想法坏了他的大计,也不顾李清嘉的阻拦,甩开她的手便往琼玉殿走去。
“我去瞧瞧她。”李云睿撇开她的手。
“哎,三哥,桑桑她不想见人。”李清嘉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但李云睿却连理都没理。
这失礼的举动让李清嘉皱了皱眉,她想也没想便提步跟了上去。
等她到了门口,就看见李云睿飞也似的往桑榆房里跑,而后面的长舟还在追着他喊,“三皇子,郡主心情不好,不想见人。”
见李云睿连通传都没有便直接破门而入,李清嘉总算明白自己觉得奇怪的点在那里了。
三哥似乎……并不尊重桑桑。
明明她和长舟都说过了桑桑不想见人,他却还是一意孤行,不顾他人想法就贸然闯进去。更何况,那还是女子的房间。
她想起曾经母后说的,就算在民间,父妻之间哪怕再没有感情,也会相敬如宾,敬重爱戴对方,这是澧朝自古以来的礼法。
可如今三哥的敬重在哪儿呢,如果说是关心则乱,那为何不让长舟进去问上一问,看看桑桑的意愿再行动呢。
连这短短的片刻都不愿等吗?
可如果她的感觉是对的,那三哥之前的所做所为,又算什么呢?
还是说,帝王家的情爱,要与寻常百姓家的不一样呢?
李清嘉一直觉得,李云睿对桑榆是真心的。毕竟当时他肯冒着大不韪,亲自去求父皇让桑榆进宫。
这么久了,这是她第一次开始怀疑,第一次觉得迷茫。
所以……究竟是什么呢?
心中思绪万千,里面又迟迟没有再传来声响,她敛了敛眉,终是没再进去,带着小喜回了宫。
长舟没有拦住李云睿,见他踢开门后,便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立在他身后。
因为桑榆怕热,所以门是半敞着的并未关严,李云睿踹门,也并未发出多大响声。
甚至于,根本就没有吵醒已然睡着了的桑榆。
月光静静地透过窗户,照的软榻上的人儿越发清丽俊俏,翘长的睫毛在脸上映出像月牙儿似的阴影,遮住了白日里那双灵动澄澈的眼睛,温柔尽显。
李云睿顿了顿,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榻上之人。
睡着的桑榆,多了几分白日里没有的温婉静雅,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样的她,无疑让人心动。
但也只是心动。
于李云睿来说,桑榆只是一颗棋子,她的美貌,便是她的武器。作为一个男人,他舍不得将她送给别的男人。可是作为一个野心家,他的大业,需要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子来垫脚铺路。
爱江山不爱美人。他不可能为他放弃他的计划,即使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心悦于他。
手指轻抚上她的脸颊,滑腻的触感让李云睿爱不释手。榻上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别人的打扰,不满地吧嗒了下嘴,但到底还是太累,没过多久,便再次沉沉地睡过去。
如猫儿一般的温顺让李云睿勾了勾唇,他俯身,轻轻抱起桑榆,向床边走去。
在一旁侯着的长舟见状,忙上前两步点燃了床边矮几上的蜡烛,免得磕着桑榆。
李云睿将桑榆放平,整理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桑榆裙摆下的裤腿是挽上去的,露出了里面已然有些发黑的膝盖。
“这是怎么回事儿?”那颜色在黑夜里也显得骇人,李云睿心中一凛,转过头去问长舟。
长舟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即解释道:“今日珍掌礼教郡主礼仪,郡主愚笨,引得珍掌礼责罚。”
长舟点到为止,剩下的事情,不用她说,李云睿是聪明人,一联想便也明白。
该见的也见了,该说的也说了,长舟上前,拉过桑榆的裙摆盖住膝盖,顺便扯过一旁的薄毯给她盖上。
李云睿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好半晌,他才吐了口气,“好生照看她。”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出了琼玉殿,李云睿便直奔昭阳宫,清凉殿内,玉贵妃正打算就寝,听见婢女通传,也是略微有些惊讶。
李云睿今日进宫他知道,但她以为他早已出宫了。
“定是三皇子惦记着娘娘,所以即使这么晚了也不忘来看看娘娘。”周嬷嬷扶着玉贵妃起身,披了衣裳,两人到了外殿。
“母妃,”李云睿见玉贵妃出来,急急地向前走了几步,“儿子给母妃请安。”
“睿儿,大晚上的,你这火急火燎地可是发生什么事了?”玉贵妃见李云睿这般冒失,开口询问。
“儿子确实有一事想要问母亲。”想着桑榆膝盖上骇人的伤,李云睿说话也没了方寸,“儿子想问问,母亲可是刻意为难阿榆,让珍掌礼刁难她?”
本来还以为他是来看他的,得知他是为桑榆而来,玉贵妃顿时冷了脸,“你大晚上的找我,就是为了来质问我?”
知道自己说话有些冲了,李云睿急忙道:“是儿子失礼了,只是阿榆年岁还小,母妃就是要教导,也不该这般冒进。”
桑榆一向与人为善,不可能做什么得罪人的事儿。珍掌礼若要动手,定然是受人指使,而在这宫里,能让珍掌礼那般无所畏惧的,想来也就只有她的母妃了。
不知为何,想起桑榆的伤,李云睿就觉得心里不大舒服。可这不舒服究竟为何,他又说不出来。
“睿儿,”玉贵妃倚着靠枕,那双细长的眼睛如同刀片一样,一寸寸地刮过李云睿全身,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好半晌,她才总算收回目光,红唇微启,“睿儿这是怪我下手太重了,莫不是,你对那丫头动心了?”
“怎么可能?”李云睿闻言,猛的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孩儿怎么会动心,只是阿榆年纪尚小,又没受过多少苦,孩儿是怕她受不住,又生了离宫的想法。”
对,就是这样。
自己的不舒服,只是怕桑榆再次离宫,坏了他的计划。
“难不成就因为这个,就要处处受她掣肘。”玉贵妃嗤笑一声,“皇儿,成大事者,断情绝爱少不得,更不能有那所谓的怜悯之心,你可知道,西蜀使者已经在路上了,不过下月,便可抵达京城。”
“这么快?”李云睿面露惊讶,显然是不知道此事。
“是你舅舅飞鸽传书过来的。”玉贵妃说。
李云睿的舅舅林志是庆城参将,庆城比邻西蜀,消息通达。西蜀的国书已经递出,只是比起快马传书,飞鸽传书自然会快些。
“睿儿,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玉贵妃说。
李云睿知道这是在提醒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不应该将目光放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是,孩儿知道了,是孩儿鲁莽。”李云睿说。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宫门就要落钥了,你也早些出宫,免得麻烦。”玉贵妃说。
“是,那母妃休息吧,儿子告退。”
周嬷嬷送李云睿出去,回来后却见玉贵妃还在外殿。
“娘娘。”
她上前,手指轻抚上玉贵妃的额头,替她按摩,“娘娘,可要去提点一声珍掌礼?”
她今日有事耽搁了,没去琼玉殿,所以也不知道定康郡主的膝盖究竟伤的有多严重。不过能让三皇子大晚上跑来质问娘娘,想来也轻不了。
定康郡主还有大用,磋磨可以,但不能太过。
“不用。”玉贵妃摆了摆手,“只要她还活着,就不必管她。”
若说之前她是纵着温诗涵任她出口恶气,那这一次,桑榆算是彻底触了她的逆鳞。
让睿儿因为她来质问她这个做母亲的,这样的女子本就是个祸害。所以,这是对桑榆的惩罚,也是对李云睿的试探。
若是睿儿真的动心,那这样的女子,怕是也留不得了。
*
桑榆若是知道自己就因为伤个膝盖就惹得别人对自己起了杀心,怕是要哭晕在厕所里。
明明她才是那个受害者,结果转头,她倒成了那个始作俑者。
一夜无梦,次日桑榆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吃过朝食,桑榆还没歇口气,珍掌礼那张讨人厌的笑脸便如约出现在琼玉殿里。
“见过郡主,郡主万安。”
“起来吧!”桑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昨日李云睿抱她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醒了,只是她实在累极不想搭理他,便装着没动。
李云睿质问长舟时她知道。
李云睿气冲冲地冲出琼玉殿她也知道。
原想着自己今日说不定可以休息一日,不曾想,倒是她痴心妄想了。
也是,她本来就是一枚棋子,礼仪训练,也只是为了让棋子变得更趁手。哪里有人会在意棋子乐不乐意呢。
只是可惜了原主的一片真心错付,却没换来李云睿的半分怜悯。
一时间,桑榆不知道是该可怜自己,还是该可怜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