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那话音落了,桑榆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捡了一把石子,正撒气似的一个一个地往湖里丢。
“我哪有拿鱼出气,只是打个水漂罢了。”她辩解着回头,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谁。”她站起身来,发现身后除了几颗粗壮的大树,是一个人都没有。
可方才明明有人说话,而且就在她附近。
“谁,出来,别装弄鬼神。”一阵风吹来,桑榆只觉得后背发凉,她攥紧手里的石子,四处张望。
“别找了,能这么轻易被你找到,这几十年的功夫也就白学了。”又有声音传来,桑榆却丝毫听不出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但至少这次她知道,对方是个人。
松了一口气,桑榆又一屁股坐倒在地,“鱼儿有没有被欺负,关你什么事。”
她低声嘟囔,嫌他多管闲事。
“但是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又睡觉?
这话听着耳熟,可桑榆随即才反应过来,她方才说话声音那么小,对方居然都能听见。
“我说过,不要怀疑我几十年学的功夫。”树上的人似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适时地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给你腾地方。”桑榆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居然还能打扰到人。方才好不容易才有所疏解的心情此时又憋闷了起来。
她起身准备走,那人又开口了,“你这般走,倒像是我欺负了你,正好我睡醒了,你若是有心事,可以和我说说。”
“我又不认识你?”桑榆抬头张望,可除了茂密的枝叶,她什么也看不见。
“不认识才好说话,反正出去了,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不是挺好。”
男人说话的声音莫名顺耳,带着些沙哑但并不难听,桑榆总觉得在那里听过这声音,可一时又想不起。
见他良久不说话,树上的人又说话了,“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是从骊山别院来的那个郡主?”
“我听说玉贵妃为了让你嫁给三皇子,打算找个教习嬷嬷来教你宫中礼仪,这可是好福气,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既然被认出来了,桑榆也不打算走了,况且瞧着这人也没有恶意。
“你一个暗卫怎么知道这么多?”她坐回原地,“你这大晚上的站树上,应该是暗卫吧?”
她不确定的问。
树上的人良久没有回答,就在桑榆以为他走了的时候,他却忽然又说话了。
“接着。”
“什么?”桑榆抬头,就看见一支带枝的花飘了下来,她下意识接住,见是一朵粉色的玉兰花。
她刚过来时,似乎没见到这一片有玉兰花。
所以,这人方才不说话,是给她摘花去了?
“谢谢。”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送花,且不管这花是哪来的,也不论那人她不认识,但她心里的高兴却是真的。
薛谦在树上见她笑了,也跟着勾了勾唇。都说女子看见花就会开心,果然是真的。
见她防备心没有之前强了,他试探着问,“你不高兴,是不想嫁给李云睿?”
“嗯。”桑榆还在看着花傻笑,听见他问下意识就回答了,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
这宫里到处是暗卫,眼线,她这话说出去若是被李云睿听见,怕是会引起怀疑。
听着她加重的呼吸声,薛谦就知道她是怎么了,“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这个地方,也只有我一个人。”
“这宫里,哪有可信之人吗?”桑榆反问。
“有啊,你可以信我。”
男人话里的笃定和认真让桑榆心惊,却也算是感受到了一丝善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像你说的,暗卫。”如果自己说了实话,桑榆肯定转身就走,薛谦只得用假话骗她,“我不是李云睿的人,所以你可以信我。”
寥寥数语,倒是挑起了桑榆的倾诉欲,尤其还是在这样的晚上。沉默了片刻,桑榆缓缓开口,“你说的对,我并不想嫁他。”
什么事可以说什么事不能说桑榆还是拎得清的,所以她只得将自己学习礼仪是为了和亲的话烂在肚子里。
“算你还有点脑子,知道垃圾不能要。”
“你似乎很讨厌三皇子?”桑榆问。
他前面直呼李云睿的大名,现在直接叫他垃圾,那咬牙切齿的感觉,真的很明显。
“不是讨厌,是恨。”恨不得立马杀了他。
男人似乎沉寂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好半晌,他才又开了口,“所以你之前逃走,也是因为这个?”
“你怎么知道?”桑榆惊讶。她偷跑出宫的事,李云睿是极力压着的,除了他母子和东厂的人,几乎没人知晓。
“我说过,在这宫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百晓生的名号可不是白得的。”
百晓生?
桑榆没忍住笑出了声,在电视剧里,一般自称是百晓生的,十有八九是骗子,不过他倒是好像有点本事。
想起自己偷跑出宫又被抓回来,桑榆就气得不行,“要不是那个死太监,我现在早在宫外逍遥了。”
突然被骂的某人:……
“喂,你怎么不说话。”半天得不到她的回应,桑榆抬头问。
“其,其实就算没有薛督主,你也跑不掉的。”薛谦为自己辩解,“这澧朝就没有东厂查不到的人,况且你没有路引,根本跑不远。”
“难不成东厂那些人还有千里眼不成,我若是跑到深山老林里,我就不信他能找到我,至于路引,只要你银子到位……哎呀!”
桑榆话未说完,就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打了,上手摸了下来,是一小块树皮。
青色的,明显是刚从树上扒下来的。
“别总想这些歪门邪道。”
桑榆:……
你一个暗卫,天天干监视别人的事,还好意思管别人叫歪门邪道。
“你既然没跑出去,那就说明你命不至此,你若不想嫁于李云睿,自可找机会与陛下说明。”到时候,我会帮你。
薛谦其实知道李云睿的计划,他也知道,李云睿根本没想娶她,而是打算将她送去西蜀,代替清嘉公主和亲。
这次的教习嬷嬷,也是一早安排好的。
“至于他们说要找嬷嬷教你礼仪,你大可不必过于抗拒,若是那老东西欺负你,你也可以找人撑腰。”
“找谁?”桑榆不觉得在这皇宫里,能有她的靠山。
“清嘉公主。”男人缓缓地吐出四个字,“你和她见过面,应该知道她并不是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单纯。可在这宫里,敌人不一定非要自相残杀,你可以借着他的势达到顶峰,然后再一刀一刀地砍死他。”
这话可以说的是相当血腥了,可桑榆却并未觉得残忍。短短数日,她已经看清了宫里的路数,你若是不反抗,就只能等死。
她不会去害人,可也不等于她要等死。
就像他说的,借着别人的势达到顶峰,做起码,她有自保的能力。
“那……”
桑榆踌躇,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可男人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你若是想问怎样去接近清嘉公主,很简单,用真心。”
“真心?”
“清嘉公主自由丧母,最缺的便是关爱。”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虽然不知道他在那颗树上,但桑榆还是抬了头。
她们算是萍水相逢,可他却在这片刻之间,帮她指明了所有的路。至少,短时间之内,她不会那般无助。
“没什么,看你顺眼罢了!”男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让沈楠觉得很轻松。
“谢谢。”她真诚道。
“好了,这黑灯瞎火的,你若是心情好了便早些回去吧。”薛谦说着,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他都不知道,这树上蚊子居然这般多,这才多长时间,他就觉得脖子痒得慌,要是再待下去,他明日铁定一脑袋包。
出门时心情还很沉重,此时桑榆却一身轻松,瞧了瞧手中还散发着微弱香气的玉兰花,桑榆站起身开心道:“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嗯。”男人勾了勾唇,语气却不咸不淡,好似一点都不在乎。
“那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桑榆问。
“看我心情。”脸上也开始痒了,薛谦又挠了挠脸。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此时,我还来找你。”桑榆说完,也不等对方应答便跑走了。
薛谦也是第一次见这么赖皮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目送着她走远,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罢休。
拍死了几只吸过他血的蚊子,薛谦刚说要走,就听见那脚步声又回来了。
“什么事?”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桑榆站在树下,仰着头,可怜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