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唐小茹已经转过身，冲着售货员淡淡道：“就拿一支五块钱的钢笔吧。”
售货员两只眼睛探照灯似的，正准备听八卦呢，闻言怔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回身拿钢笔。
这时蒋红英又凑了过来，阴阳怪气道：“哟，真准备好好学习呢？还专门还买钢笔，五块钱一支的，你买得起吗？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回去哭啊！”
正好售货员拿了钢笔，随手甩在了柜台上：“算你运气好，五块钱的英雄牌钢笔，就剩这一支了。”
唐小茹惊讶：“这钢笔以后都没货了？”
“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到底要不要？”售货员不耐烦了。
唐小茹连忙伸手：“当然……”
“等等！”蒋红英眼疾手快，一把将钢笔拿起来，大声道：“卖给我，我要了！”
“是我先来的！”唐小茹皱眉。
后面的林建国也说：“既然是小茹同志先来的，就让给她吧。你今天不是没打算买钢笔吗？”
蒋红英不高兴地噘着嘴：“唐小茹自己都没说要，你倒在这里做好人？何况小燕也准备参加高考了，她可是咱的亲妹妹，你就不想给她送个礼物吗？”
林建国无奈：“那也不必买这么好的……”
蒋红英却已经迅速付了钱，只是拿着钢笔看了看，又问售货员：“这钢笔怎么是灰色的？能不能换个颜色？”
售货员没好气道：“都说了这是最后一支，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啊？还换个颜色，换个屁！”
蒋红英：“……”
她脸色青白交加，深呼吸了好几大口才把怒气压回去。等把钢笔收起来，看到旁边一无所获的唐小茹，不免又得意洋洋起来：“小茹，嫂子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家里钱紧张，不像是我家建国，在部队挣得多，嫂子觉得你得认命，反正大学也未必考得上，用一支两三块钱的钢笔，也足够了，对吧？”
话音未落，一个淡然的声音突然响起：“买钢笔，要八块钱的。”
唐小茹的目光不由挪到了来人身上，继而欣喜地冲了过去：“师父，你怎么来了？”
这时售货员已经拿出了钢笔，单看外表都明显比五块钱的质感要好一些。
顾时楠付了钱，却没拿钢笔，朝着唐小茹点了点头：“给你，拿着。”
唐小茹一愣，呆呆地用一根食指指着自己：“你买的钢笔，给我？”
顾时楠挑眉：“快点，走了。”
唐小茹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摇了摇头：“师父，无功不受禄，这么贵的钢笔，我不能要。”
顾时楠皱眉：“你不听话？”
唐小茹赶紧摆手：“没有没有……”
她看着顾时楠好像有点要生气了，迅速拿起了钢笔，咬着嘴唇乖乖道：“谢谢师父！”
顾时楠这才眉头微松，抬脚就往外走，自始至终都没在意旁边的林建国蒋红英等人。
唐小茹连忙颠颠儿跟上去，笑得眉眼弯弯：“我第一天见师父，就知道师父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师父送这么好的钢笔给我，我一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绝不会给师父丢脸的！”
后面的蒋红英盯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咬了咬牙。
八块钱的钢笔随手就送出去了，顾时楠原来这么有钱吗？
她唐小茹何德何能，攀上了这么一尊财神？
“还要去哪？”出了百货商场的大门，顾时楠才扭头问唐小茹。
“废品收购站。”
“废品收购站？”顾时楠脚步微顿。
“怎么了？”唐小茹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想去看看有没有英语书。”
顾时楠瞥了她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带着唐小茹熟门熟路地穿大街走小巷，最后到了城西比较偏僻的一条街。
废品收购站就在街尾的巷子尽头的角落里。
进了巷子，一眼就能看到前面堆着一些七零八落的东西，有工业品，像缺了轱辘的自行车，生锈的手电筒，破破烂烂的收音机什么的，也有瘸腿的破桌子烂板凳。
顾时楠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毫不在意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唐小茹就谨慎多了，她随意扫了一眼，没发现外面有书，就小心翼翼寻着下脚的地方，跟着顾时楠往门口去。
废品收购站的门脸不算大，也就两个小房间，其中一个关着门，另一间大门敞开着，里面能隐隐绰绰看到一个人影，正背对着门口蹲着，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听到脚步声，那人压根没回头，直接道：“来了？过来瞧瞧，上次你说这收音机缺零件，我给找来了，你试试能不能修好。我这有好几个人来问过了，出价都不错，等卖出去，还是照样，我三你七。”
这是个年轻的男人，听口音有点吊儿郎当的。顾时楠随口“嗯”了一声，一脚跨了进去。
唐小茹迟了几步，赶过来的时候，顾时楠已经跟男人蹲在了一起，接着，他修长的手指拿起了一把螺丝刀，拆开了什么东西，大约就是那个缺零件的收音机了。
之前的男声还在嘀嘀咕咕：“我这儿确实有辆报废的自行车，你看看能修不，能修好的话你直接骑走就行。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要自行车了？就你那乡下地方，要自行车做什么，那些泥巴路，怎么骑啊？”
顾时楠没理他。
唐小茹往里头探了探脑袋，见顾时楠忙着呢，就象征性敲了两下门，扬声问：“我能进来吗？”
“进来。”这是顾时楠的声音。
“哟，这都大过年了，还有人往我这地方来呢？”
蹲在地上的男人终于站起身，一摇一摆地走了出来。
唐小茹顿时一呆。
不是她见识少，实在是这年代，大部分人的衣着，不是蓝色就是灰黑，女孩子的衣服上能绣朵花就不错了，毕竟提倡以朴素为美，要发扬艰苦奋斗精神嘛。
但眼前的男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身上的军大衣敞开着，里面是一件粉色的衬衣，难为他这样的天气也不觉得冷；裤子倒是中规中矩，但脚上的解放鞋却是趿拉着的，一走路就在地上拖着，踢踏踢踏响。
男人嘴里还叼着一根烟，见到唐小茹之前，刚巧吐出一个烟圈，在冰凉的空气里形成一层薄薄的雾气。
唐小茹瞪大了眼睛。
男人石化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剩了大半的烟丢在地上，一脚踩上去，然后把军大衣一拢，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同志有什么需要吗？”
唐小茹也就是一开始受了点惊吓，其实现代搞行为艺术的多了去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很是淡定地往里走了两步，随口道：“师父，你认识老板啊？那他这里有英语类的书吗？旧的也行。”
“里面那间屋，靠墙角那一堆，你自己去找找。”顾时楠没抬头，还在认认真真修收音机。
男人却挑了挑眉：“师父？嘿，顾时楠，你当上师父了？”
顾时楠淡淡道：“你很闲？”
男人点了点头：“是啊。”
唐小茹插话：“老板，我叫唐小茹。那我自己进去找了？”
男人随手指了个方向：“那里，去吧。我叫姜凝，可别喊老板，这废品收购站可是国家财产！再说，多生分啊！我跟你师父是好朋友，你应该管我叫师叔！”
唐小茹没理他，自顾自进去了，姜凝还在后面嘀咕：“小姑娘家家的，找英语书做什么？现在这年头，谁还学英语啊？可千万别跟你师父一样，把脑子学坏了！”
唐小茹已经找到了地方，蹲下来一边翻找，一边回他：“我要上大学，大学里肯定会学英语的，我提前努力一把，到时候不就轻松了？”
姜凝很是意外：“你考上大学了？”
“还没有。”
姜凝：“……”
“但很快就能考上了。”
唐小茹迅速补充，丝毫不觉得脸红。
姜凝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