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李成功是个很普通的农村男青年，中等身高，肤色微黑，粗眉小眼，唯一显眼的就是他的身材。
在这个普遍油水不足的年代，大部分人都长得很苗条，而李成功却很胖，看上去少说也有一百七八十斤。
大冬天穿的又多，厚实的大棉袄显得他更加臃肿，尤其他一笑，脸上还带着几分耻高气昂的欠揍气息，让人忍不住蹙眉。
李成功就带着这么一脸欠揍的笑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了唐家的堂屋，一脚踩在了唐小茹刚刚泼湿了的地方。
“唐小茹，咦，你家里怎么这么脏？”李成功皱眉看着脚上的新皮鞋，上面已经沾了几滴泥水。
这时代的农村基本都是土砖房，地面自然也是硬土的，顶多压实后又整修一下罢了，泼上去一瓢水，是肯定会冒出泥巴的。
唐小茹冷笑：“我家就这样，不爱来就滚！”
“唐小茹，你现在还有什么好得意的？你知道吧，我考上大学了，前天就收到了京市送来的录取通知书！”李成功兴奋的满脸通红，声如洪钟，“燕京大学，听过没？全国最好的大学，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去念书了，羡慕不？”
唐小茹：“……哦。”
她的回答明显没能取悦到李成功，后者楞了一下，看到唐小茹面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干脆站在堂屋中间，两手叉腰，跟个茶壶似的，洋洋得意道：“怎么样，现在知道错了吧？我是什么人，区区一个高考而已，还能难得到我？你知不知道，整个双旗公社，今年一共就三个人考上了，两个大学生，一个大专生，而我，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唯一一个将要去京市读大学的！要是早知道我能考上大学，你当初肯定不会拒绝我了吧？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从前你瞧不上我，现在可轮到我看不上你啦！毕竟你就是个种地的，我可马上就是大学生了呢！你就是现在跪地求我，也别想再进我们李家的大门啦！”
唐小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握紧了手里的大水瓢。
李成功唾沫横飞说了半天，见她始终无动于衷，终于也说不下去了，色厉内荏道：“你……你现在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以后吃了苦头，就知道厉害了！”
唐小茹一脸冷漠：“说完了吗？可以滚了吗？”
她对家暴男真的一点耐心也没有，要不是体型差距实在太悬殊，唐小茹真恨不得现在就把李成功的狗头给打爆！
然而李成功明显还意犹未尽，嘴皮子上下翻飞：“唐小茹，你不用装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很后悔。哈哈哈，后悔也迟啦！”
大约是太兴奋，几滴口水沫子从他嘴角飞了出来，直奔唐小茹而去。
唐小茹大惊失色，迅速往后闪避，口水沫子没击中她的脸，却牢牢沾在了她的裤腿上。
“哕！”
她干呕了几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恶心！”
李成功气得脸色铁青，冷笑连连：“是，我恶心，等我读了大学，做了大官，以后恶心死你！”
唐小茹原本想快点赶走李成功，回屋去换裤子，闻言却改了主意。
她蓦地抬头，上前两步，吓了李成功一跳。
李成功下意识往后退，差点在门槛上绊倒。他很快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站直了，重新昂起头，粗声粗气道：“哼，你还有什么好说？”
唐小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笑道：“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将来要当大官，李同志可真是厉害！以前上学的时候看来李同志没有发挥出本来的实力啊！正好我要准备再参加一次高考，有些题不会做，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一下李同志呢？”
李成功愣住了，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唐小茹依然笑眯眯的：“怎么了，李同志不愿意帮助我这个社员进步吗？”
“还是说——”唐小茹又逼近两步，“李同志其实也不会做呢？”
“谁，谁说我不会做？”李成功大声争辩，“我既然能考上燕京大学，自然……自然什么题目都会做，教你就教你，什么题目，拿来我看看！”
“好嘞！”
唐小茹脆生生应了一句，迅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把《数理化自学丛书》拿出来，翻开一页就道：“这道解函数的题，我不会，李同志教教我吧！”
她一边说一边努力拽着李成功坐下，不由分说把书放到他鼻子下面，钢笔也直接塞到了他手里。
李成功：“……”
李成功僵直着背坐在凳子上，半天都没下笔，最后挠了挠头：“这题，这题我忘了……”
唐小茹一直在观察他的行为，这时就在心里冷笑了两声，手脚麻利地翻了几页，继续问：“函数不会，那这道呢？这道题简单多了，是求三角形的边长，这应该会做了吧？”
李成功：“……”
“行吧，数学不会，那物理和化学……哎哎哎，李同志，李同志你别走啊……”
李成功火烧屁股一般往外跑，慌不择路之际，再次一脚踩在了堂屋正中的那摊泥水上，当即脚下一滑——
吧唧一声，泥水四溅，一百七八十斤的肥硕身体已经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哈哈哈哈……”唐小茹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李成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浑身脏污，那双新皮鞋更是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恶狠狠地盯着唐小茹，气得浑身发抖：“唐小茹，你……你等着！”
唐小茹毫不示弱地跟他对视，甚至上前两步，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大水瓢。
李成功虽然个头有唐小茹两倍大，却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当即出门，推着自行车跑得飞快，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唐小茹看他肥硕的身影一扭一扭地远去，忍不住又笑了。虽说小说里原身受过的苦难太过沉重，只是戏耍他一下，还远远算不上报仇，但好歹也出了口恶气，算是先收点利息了。
但她笑着笑着，突然又沉默下来。
厨房的赵引娣突然嬉皮笑脸凑过来，在她身上撞了一下：“哎我说，你真不后悔啊？那可是燕京大学啊，双旗公社独一份儿的，将来肯定会特别有出息吧？一个月能挣多少，七八十，一百多？”
唐小茹摇了摇头：“我自己也能考上。”
话音未落，她已经重新踏出了门口。
那么简单的数学题，李成功都不会做，他怎么可能考得上国家的顶级学府燕京大学？
而人人都知道聪明绝顶的顾时楠，为什么连普通的大学都没考上？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