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道歉之信
温璟再次睁眼时，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最先感受到的是浓烈刺鼻的血腥味，脚下踩着软绵绵的东西。
他向四周望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个土丘，周围竟然全是支离破碎的尸体，血肉、骨骼以及内脏胡乱堆积在一起，早就没了人形。
换作胆子小的人现在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但温璟不是一般人，没有抱头痛哭也没有放声尖叫，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
靠，鞋要脏了！
果不其然，脚踩在腐烂的尸体堆里面，粘稠血液包裹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温璟皱着眉头想抬起自己的脚，却发现尸体里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这是什么地方？
宁渊，就算你是高阶的灵族，我出去也要好好把你收拾一顿！他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现在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畴。
温璟自认为读过的书也不少，但从未听说过和金阶武器契约会进入这样一个深层的意识空间，也从未听说过灵族的血可以强行让他人完成契约。
他依稀记得昏迷前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竖瞳。
那么，灵族的哪个种族是金色眼睛？
“你是谁？”温璟抬眼看见远处站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青衣，脸上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仿佛和整个世界融为一体。
不知为何，那人的衣服上没有沾染上一丝破碎的血肉，走过来的过程中也激起半片尘土。
他一步一步朝温璟靠近，步伐稳健，从容不迫。
温璟却从那道身影中读出了一种因为时间流逝而沉淀下来的孤寂，连忙问：“你是器灵？”
距离温璟还有几步距离，那人才停下脚步：“不，我是阿沐，只是武器初云上的一缕残魂。”
温璟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仔细听来却又是完全陌生的，但他此时顾不得思考这些，赶忙大声地问：“阿沐，我怎么才能出去？”
阿沐没有回答他，口中开始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双手还在胸前结印，过了很久才终于说出一句温璟能听懂的话：“需要完成与契约的第一步才能出去。”
温璟的脚下使力，想竭力挣脱束缚，可是一动那尸堆就更加密实，甚至连原本脚的小幅度移动都做不到了。
脚上传来的粘腻感让他十分庆幸至少自己在半天内没有吃东西了，不然现在准吐一地。
“初云上有四层封印，需要全部破开才能完成契约。”阿沐解释说，“过程包括破阵，砺魂，契斗，通灵，完成破阵后可以离开，真正想激发出初云的所有力量需完成后面的三项。”
是让我先破开阵法的意思吗？束缚阵还是土系牵引阵？
温璟闭上双眼，灵力向四周扩散出去，却发现脚下的这个灵阵和自己的预想都不太一样。
束缚阵应该有三个核心图案组成，而土系牵引则因为属性限制所以需要五个核心图案。但脚下的土地深层出现了二十多个图案！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记得在以前的法阵课上，学院的老师曾经说过，叠加法阵组合能够达到双倍甚至数十倍的威力，破解难度也随着图案的增加而大幅度提升。
温璟的大脑飞速运转，心想先得破除最外围的那个灵阵，直接动牵引阵可能会发生无法估量的空间转移……
不得不说，空间系的灵术师在法阵上总是有些天赋。换作其他人，直接接触这样陌生的法阵估计得费上一点时间。而温璟在简单探测完法阵的构造后，直接着手开始破解了。
之前纠察堂之前在云朝山脉一次任务中布下了法阵组合，大概有百来个图案，也全都是由他绘制的。
阿沐就站在原地，默然注视着，目光随着温璟的手移动。
最后一个关键连接处被温璟轻松破坏，他满意地睁开双眼：“破阵完成了，砺魂下次再说，先放我出去吧。”
他终于将自己的腿从尸堆中移了出来，没想到刚刚站定，四周突然一阵响动，绿色的藤蔓拔地而起，将他围在囚笼里。
“这是什么意思？”温璟不解地看着阿沐。
阿沐淡淡地说：“破阵需破百阵，方才是最基础的一个。”
“什么？”温璟皱起眉头，破阵的时间有长又短，难度依次累加的话，他怕是要在这个环境中呆很久，“如果我完成不了怎么办？”
阿沐说出的话几乎让温璟吐血倒地不起：“那你就永远别出去了。”
房间已经被打扫过，可还是弥漫着散不开的血腥味。宁渊仰起头靠在椅子上，神情看上去很是疲倦。
已经第三天了，他总算让这件武器与温璟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自己垂下来的两条手臂上满是均匀血痕。
他的血可以辅助武器的契约过程，可之前从来没有用过如此多，足足在身上割了三十刀才帮助温璟完成了契约的前期过程。
这个出血量换个人早就身亡了。
“这是初云，是不是很好看？”
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宁渊愣了一下，闭上眼睛感受着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就像是一场阔别已久的重逢。
金阶武器更换主人时，有时会出现一些关于上一任主人记忆的画面。
可就是那么一瞬，宁渊再也捕捉不到其他的信息，无奈的笑了一下，对着武器轻柔地说：“你叫初云，确实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金阶武器“初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欢快地与那些符文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张完美的画卷。
宁渊思考半晌后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传音符咒，左手掌心出现一团火焰，点燃的符咒在空中呈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
一个婉转的女声传来：“阿渊？”
“君婉，好久不见。”
那女人竟然是当今的第三君主君婉！
女人用温柔的声音问：“你现在怎么样？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宁渊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如果此刻温璟是清醒的，他一定会说：“你平时跟我说话为什么不这个态度，是我不配吗？”然后神情怨愤地蹲到角落里去种蘑菇。
“最近还行，我忙完就来噬魂渊找你。你现在怎么样？”
凌哲重伤宁渊之前就派人埋伏君婉，把她关起来并且逼迫她退位。宁渊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联络过，此刻有些担心。
“我挺好的。”君婉笑了笑，“到时候你用传音符联系我，我告诉你具体的位置在哪。”
宁渊轻声问：“好，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我曾经在你的房间看到过一张铜像的画像，你还记得吗？”
君婉思索了一会：“记不清了，可能是下面的人不小心拿过来的。”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
符咒在火焰中燃烧着，一点点化为灰烬落在地面上，随着最后一抹火光消逝，君婉模糊的面容也随之消失不见。
宁渊起身走到那张书桌前，发现上面放的竟然是一张写满字的信纸，信的最前面两个字是“宁渊”。
这是温璟写给自己的吗？他拿起信小心翼翼地展开。
“我最亲爱的队员萧宁渊，我错了！”
这典型的“温璟式”开头和龙飞凤舞的字让宁渊不禁挑了挑眉。
字如其人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温璟的性格就和那字一样，张扬又有活力。
“我代表纠察堂一团所有成员说一句，你是谁不重要，我不是落井下石之人，我的队员们也都不是。过去不重要，未来一起的经历才是最珍贵的……”
这道歉信怎么写的和报告一样？宁渊的心里吐槽着。
“总之，你就在我们纠察堂好好待着。我很欣赏你，也很喜欢你的能力，总有一天，我的灵力会追上你，作为团长，我会保护作为队员的你，这才是天经地义！”
宁渊笑了起来，把信收进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里。
挂坠开始逐渐显现不一样的形态，那些光映照在他的眼底，似是璀璨星光，点缀温柔眼眸。
天渐破晓，朦胧大地银色的轻纱笼罩。一辆灰蓝色的灵力马车穿过大街小巷，向前方行驶。
拔地而起两根柱子，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暮天镇”三个金色的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熠熠光辉。
车最终停留在了清枫园门口，守卫恭敬地鞠躬表示敬意，连忙走上去迎接来者。
“白堂主，您回来了。”守卫再次鞠躬，抬头时却发现白昱轩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那是一位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少年，白衣黑裤，裤脚因为过长而卷了起来，腰上用一根白色的带子绑着白色的面具。
那小少年有着一双漆黑而清澈的眼睛，半长的黑发温柔散落，右鬓角边还用青色的发带束着一束头发。
见守卫一直盯着旁边的人看，白昱轩轻咳一声：“这是我们纠察堂的预备人员，有特殊的感应能力，我特意带过来参加这次行动的。”
守卫回过神来“好的，登记一下吧，需要我给他安排一间新的房间吗？”
白昱轩点点头：“就安排在我旁边。”
然后他转过头对那位小少年说：“吃完饭我带你熟悉一下这边的环境，之后要辛苦了。”
其实白昱轩还沉浸在惊讶之中，高阶灵族的确能用幻形术改变自己的外貌，但是很少能像宁渊这样连着体型一起这样大幅度变换。
见纠察堂堂主都对少年如此尊敬，守卫内心的怀疑基本消失了，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好意思，白堂主，那位舒姑娘把您周围的房间全部订走了。”
“你们放进来一个外人也就算了，还让她订走了这么多房间，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白昱轩不满地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
那守卫更是委屈了：“我们也不想这样，可是那位姑娘手上拿着我们这边最高级的入住卡，我们也不能不让她住……”
“白堂主————”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从院子那头传了过来。
宁渊发现身旁的白昱轩浑身一颤，他便好奇地向声音的源头看去。
那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女子，站在院子门口，身着一件淡蓝色的冬季连衣裙，月白色的束腰上印着精美的水仙花纹路，领口还有一圈白色的绒毛。
她有着与众不同的深蓝色眸子，扎着可爱的丸子头，一直笑嘻嘻的，看上去俏皮可爱。
宁渊目光停留在了她的手指上，那里有一枚精美的戒指。
竟然是紫阶？不对，可能要更高。
即便是他也很难一眼看出最精确的品级，只能推测个大概。这个姑娘的身份不简单，有机会得和白昱轩好好说一下。
姑娘后面还有一位穿着藏青色制服的女子，看上去三十岁不到，模样也算周正，一头乌黑长发被红色的发带束在脑后。
此人正是童助理，她急忙跑过来：“白堂主，不好意思，是我没拦住舒小姐。”
“舒姑娘，怎么又是你？”白昱轩连退两步，避开了那个扑过来的身影，“舒姑娘，你这样被家里人看到不太好吧。”
童助理也终于跑到三人身边，目光在宁渊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心想这个就是白堂主所说的宁渊吗？
居然是个小孩子，看上去还挺漂亮的。
随即她意识到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赶紧劝说：“舒姑娘，白堂主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忙，你赶紧跟我回去吧。”
舒雅躲开童助理伸过来的手，笑着眨了下眼睛，扑上去抓住了白昱轩的手臂：“白堂主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一上午都没找到你。”
白昱轩的语气充满了深深的无奈：“我去接人了。”
舒雅一听立刻看向白昱轩的背后，惊呼道：“咦，好漂亮的小朋友，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来这边干嘛？和我们白堂主什么关系？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叫做舒雅，雅是雅致的雅，你可以喊我雅雅姐姐。”
这女人的话为何和温璟一样多？宁渊连忙后退一步，可那话语还是向他袭来。
“我知道了，你是白堂主亲戚家的小孩吧，我是白堂主未来的爱人，那这样的话你就不能叫我姐姐了，让我想想你该叫我什么……”
白昱轩的内心在疯狂咆哮着，这书雅就是粘人了一点，他又不能动手打人。看宁渊的表情也呆住了，他心里突然平衡了一些——终于有一个人和自己一起承受这一切。
舒雅突然伸出不老实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宁渊的脸上捏了一下。
糟了！白昱轩一惊，赶紧把她的那只爪子揪了回来。
姑奶奶，你手是不想要了吗？你知道你捏的是谁吗？
宁渊轻轻笑了一下，白昱轩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就听见他说出差点让自己当场阵亡的一句话：“你的意思是我得叫你母亲？”
所有人都在风中当场石化，几个守卫的心里全部都是：白堂主竟然有私生子，还那么大了！
童助理满脸震惊地看着白昱轩。
原来白堂主亲自开车去接的不是那个宁渊，而是自己的孩子啊，藏得有够深的，这消息要是传回联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伤心落泪。
她心里还计算着，这个面容精致的小少年大约是在那一年出生的。
舒雅看看白昱轩又看看宁渊，来回看了几遍。
宁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坦荡导致她间接忽略了白昱轩的神色，眼眶泛红，声音也哽咽了几分：“白堂主，你骗我！这个我不要了。”
她嘤了一声后，从口袋中拿出几张房卡，扔在地上，转身就哭着跑走。